【铸法·966年7月】
“....浪费,因此在我的设想中,如果能将....”
“(若有所思地)等等,亚尔加德。”
“有什么问题,拉法耶?”
“我确实有....过来,把你的手给我。”
“好了,然后呢?”
“你施放一个法术....随便什么法术都可以。”
“好——(惊讶又激动地)等等!拉法耶,你刚刚做了什么?为什么我会感觉到——”
“危险....这就对了,亚尔加德,我读取了你的法术,并根据陛下的研究迅速找到了你的关键魔力节点,然后....设置了一点阻碍。”
“(愤怒地)难道你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但出了意外,我甚至可能会死!你至少应该提前告诉你要——”
“(满不在乎地)所以我在关键时刻收了手,你的研究确有价值,亚尔加德,我专注于制造更强大的破坏,却忘记了最锋利的武器就是敌人的魔力本身,如果我们能看清敌人的施法痕迹,并加以反制....那么一切法师都不是我们的对手。”
“这....这不是我的课题,拉法耶,我的‘铸法’是用于保护自己,而不是像这样——”
“如果你的敌人在挥洒出火焰和雷电之前就突然暴毙,那么他们还能对你造成什么伤害?这就是保护自己的最好办法,好极了,亚尔加德,我就知道陛下的眼光不会有错,你确有资格和我们并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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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微风从屏障外抚过,立于庇护下的平民们难以察觉它的轨迹,却能看见光罩外的惨绿天幕开始摇晃,很快,微风变成了飓风,将粘稠顽固的毒雾撕成粉碎,卷入天空深处,一直投送到他意识所能触及的最远方。
风速越来越快,周围的空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原本的安全干净,但呼啸的气流似乎也给屏障带来了沉重的压力,在人们的惊呼声中,裂纹逐渐蔓延,与此同时,兰德尔那高傲又冷酷的命令也回荡在教堂的废墟上空:
“冷静!听清楚——”
伴随着刺耳的破裂声,屏障终于不堪重负,凶猛的气流瞬间灌入,压得人几乎直不起腰,可更令人惊讶的,是他们看见崩塌的屏障碎片突然停止坠落,某种无形的力量将它们托起,并重新构筑成数十块较小的六边形晶片,重新上升,挡在人群和天空之间。
“躲在我的屏障下面,和我一起前进,掉队就是死!”
他的话不出意外地引发了骚乱,原本出于莱奥尔多的威信才勉强维持的秩序即刻崩溃,人们开始疯狂地争抢更加靠近屏障中心的位置,但这本来就是迟早发生,意料之中的事,比起言语,在狄伦执政的经验教会了兰德尔更加有效的规劝方式。
早在他下令之前,暴力就已经在暗中酝酿,而他的声音就像是打开了冲突的开关,或许有人会误以为他的做法是鼓励弱肉强食,但很快人们就意识到,他终究是金鸦神的学生,只不过在铁和血中学会了怎样做出最有效率的选择。
施暴者们刚刚锁定目标,露出狞笑,就被无形的丝线提起,不等他们发出惊恐的询问或者哀切的恳求,就被他们从未理解过的力量搅成碎末,只付出了十六条生命的代价,兰德尔就成功让这群慌乱无措,即将崩溃的人重新学会了服从和纪律。
莱奥尔多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他终于没有张嘴,一度被飓风压制的敌人又重振旗鼓,他们的引擎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不仅有轻型载具,还有沉重的战争机器,连天空上也铺满了他们的军队,他们究竟出动了多少人?两千个?还是五千?
光靠防守和米莉亚的狙击是没法从这么多人的围剿里逃出生天的,可他的精力几乎都用维持屏障上,莱奥尔多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几个野法师也帮不上忙,好在他还有最后一张底牌。
他开始低声祈祷:
“请原谅我的无能,导师,但我的能力已到极限,请协助我唤起雷暴,借我之手宣泄你的怒火,让你的敌人....”
他的祈祷还未结束就已应验,在魔网深处,那浩瀚宏伟的无垠海洋突然向他延伸出一道支流,从他的灵魂灌入身体,金鸦神的意志并未亲自降临,但光是那来自世界之外的一瞥就让兰德尔浑身颤抖,难以承受,连同他操控的魔像也僵在原地,好在那些涌入的魔力无需操控就开始自行流动,片刻之后,金鸦神的蓬勃之怒就以雷光之形显现世间。
阴云毫无征兆地笼罩了四周,天空才刚刚放晴,又被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所包裹,这已经不是人们第一次目睹非凡者的伟力,但这次格外不同,就连敌人机械运转和奔跑的声音都被掩盖,在极度的压抑和寂静之后,伴随着洪亮的尖鸣,奔腾的雷光撕裂阴影,于天空正中勾勒出展翅金鸦的形象。
在人们敬畏的目光中,这可怕的魔法彻底成型,每一秒都有十数道闪电从空中落下,轰击屏障以外的区域,每一次轰击都有明确的方向,更令人们感到振奋的是,那些外乡人的载具出乎意料地脆弱,有时哪怕它们不是雷击的主要目标,也会因某种原因而坠毁,不仅如此,雷击也对地面上的围剿造成了阻滞,给人们争取了更多时间。
但在外乡人遭受重创的同时,也有不少人被这灭世般的景象吓得瘫倒在地,兰德尔却仿佛没有察觉到这点,仍控制着他的屏障缓慢而坚定地向前,托尔瓦尔咬咬牙,转身走向队伍末端,他拍醒沿途的平民,把他们推向身后,但没过多久,一道无形而柔韧的绳索就抓住了他,把他卷向队伍侧面。
“先生——”
“我的导师不会时刻关注这里,雷击的准度正在下降,外乡人在侧面集结了一支部队,把他们拦住。”
他的魔像也被一起送到,但除此之外,身边就再没有一名援军,他别无选择,甚至没有时间哀悼,只能迅速带着仅剩的五台魔像尝试构筑防线。
这些外乡人的战斗意志令人惊叹,友军的惨状仿佛丝毫没有动摇他们的士气,在最初的打击过后,他们很快又在地面上集结了第二支部队,兰德尔本来想把莱奥尔多和他的野法师们送去阻挡,可马上他就意识到两个问题——
第一,莱奥尔多和那群法师根本应付不了敌人的载具,第二,除了这群人以外,他已经没有其他可以指挥的力量,在艰难的挣扎后,兰德尔最终还是保持了痛苦的沉默。
或许他们自己把自己当做救世主,但在兰德尔眼里,他们和平民没什么区别,他最终选择了联系米莉亚:
【做好准备,我要你摧毁敌人正在集结的部队】
【随时就绪】
当看见青光贯穿敌人的营地时,兰德尔就收回了视线,在移动的同时维持屏障已经足够艰难,而那些外乡人的袭击还越来越猛烈,即使失去了空中优势,他们最强大的武器也不受影响,这些外乡人直接从外部世界发起攻击,哪怕不需要十分精准,也足以对地面造成毁灭性的破坏。
兰德尔已经尽力保护这些平民,可还是不断有人在路上死去,被爆炸的气压直接震碎内脏,被穿过缝隙的火焰或碎片杀害,又或者被远方战场的流弹击中,最大的威胁来自二十分钟后,那些外乡人投射的攻击似乎偏离了目标,可就在兰德尔松了口气的时候,烟尘中却开始响起细密的摩擦声,不到一分钟之后,他们前进的方向上就已经布满了致命的陷阱。
兰德尔不得不下令停止前进,然后通过魔网召回托尔瓦尔:
【准备,我需要你立即返回】
【但防线——】
没有给托尔瓦尔更多时间,兰德尔强硬地把他传送到队伍面前,在看见眼前道路的瞬间,托尔瓦尔就明白发生了什么,没有再纠结侧翼的防线,他沉默着操控魔像并列前进。
这种卑劣的陷阱完全无法损坏魔像的护甲,哪怕数量再多无济于事,可它们还是拖延了足够的时间,让侧翼的敌人成功抵近,兰德尔不得不再次联系米莉亚:
【回来】
就在他打算召回米莉亚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莱奥尔多正在动员他的野法师,于是兰德尔不得不浪费时间把他们全部拉回屏障下面,再重新寻找米莉亚。
“你在做什么?那些邪教徒已经抵近我们背后!我们——”
“别捣乱!”
烦躁地打断大喊大叫的莱奥尔多,兰德尔重新联系上米莉亚:
【保护我们——】
“我们不是平民!我们有能力....”
他的指令只撰写了一半,就被一条新的消息打断,是泽拉托,他最终还是启动了他的“烈阳眷属”号,并及时赶到了战场:
【外部世界的敌人很多,我们坚持不了太久,导师兰德尔】
“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们,但我们也能——”
那些外乡人一定没想到他们会在外部世界遭到袭击,屏障的压力骤然减轻,兰德尔这才疲惫地松了口气,把米莉亚传送到队伍后列,他才再次打断激动的莱奥尔多,强忍愤怒地询问:
“距离你说的庇护所还有多远?”
“我——”
莱奥尔多本想愤怒地回击,但最终,他忍住了,在短暂的计算好后,他给出了尽量准确的答案:
“按目前的速度,还需要一个小时。”
没有再和他交流,兰德尔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个消息传达给泽拉托:
【我们需要一个小时】
【恐怕不行,我们只能保证二十分钟,这些人类平民不值得让我的同胞拿生命冒险】
兰德尔咬着牙,握紧了拳头,但最后又颓然松开,诚挚地回复:
【我知道了,谢谢】
“天空学院的泽拉托导师正在外部世界骚扰敌人,他为我们争取了宝贵的时间!现在,所有人必须加快速度,跑起来!如果想要活命,就拿出你们的所有力气!”
莱奥尔多惊讶地看着眼前的魔像,但在他提问的第一个音节出口之前,这台魔像就开始了奔跑,他所维持的屏障也开始快速移动,自然而然地,受此庇护的平民们也不得不加快脚步。
“等——等等我啊!我只要休息一会....”
“求你了!等等我们!至少带上我的孩子!有没有人愿意——”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身体虚弱的人开始掉队,然后是运气不好的,观察不慎的,人的体力有限,但兰德尔的魔像却不会疲惫,哪怕掉队的人能暂时追上屏障,也会因为体力消耗而重新落后,等兰德尔再次收到来自泽拉托的消息时,他身边的平民已经减少了一半:
【我们还能还击几次,然后就要撤了,愿陛下保佑你,导师兰德尔】
兰德尔没有回答,他最终还是心软了,趁着压力不大的时候,他用魔力卷回了几个比较靠近的平民,但下一刻,那些外乡人重新开始了轰击,即使他的本体远在晨星王城,也能感受到爆炸的威力,过度疲劳所致的疼痛几乎要撕裂他的灵魂,兰德尔已经完全放弃了对身体的控制,将所有精力投入修复屏障,尽力维持它的完整。
一但它遭到损毁,兰德尔不敢保证自己还有余力来重新构筑,他的速度也随之减慢,这反而使一些本已被抛弃的人又再次得救,可兰德尔心底却没有半点欣喜。
“还有多久。”
这一次,他的声音格外嘶哑,不难察觉出这神秘而强大的法师已经是强弩之末,莱奥尔多短暂地沉默了一会,最终只是模糊地回答:
“快了,我们已经很近了。”
兰德尔没有再说话,那些外乡人发起的袭击越来越猛烈,随着战争持续,血肉之躯会感到疲惫,可外乡人使用的钢铁不会,直到他们战败或者撤退之前,他们都能保持全盛,战力几乎不会减弱,这正是他们最突出的优势。
先前的局势转变已经证明,在外部世界和他们交战才是最正确的做法,可惜的是,现在能直接在外部世界作战的人还是太少....
一个壮硕的人影突然从烟尘中出现,吸引了兰德尔的主意,他的身上闪着清新耀眼的绿色光芒,歇斯底里,惊恐万状地大声警告:
“不要再前进了!不要继续往前走了!别再走了!”
兰德尔这才意识到那好像是个女人,而莱奥尔多已经惊喜地小跑向她,激动地说:“桑德拉女士!太好了,我们需要你的——”
“你疯了,莱奥尔多!我的庇护所早就满员,根本装不下那么多人!”
那身材壮硕的女人怒不可遏地尖叫:“我的位置要留给真正有病的人,更何况,看看你们的头顶!到处都是爆炸,你们正在把攻击引向我的庇护所,波及那些无辜又无力反抗的人!你们真是疯了!停下!没必要——”
“怎——难道就没——”
“没有办法!我帮不了你们!我已经竭尽所能地救下了我能救的人,难道你还不懂吗?你们输得一败涂地!但如果不是你裹挟着他们逃命,至少他们——”
“够了!我就知道你们都靠不住!”
兰德尔突然打断了桑德拉,他的视线跨过魔像,愤怒地瞪了这个陌生的女人一眼,然后沉重地叹了口气,转身面向那群惶惶不安的平民:
“你们都听到了!你们的避难所已经满员,最后的希望也熄灭了!你们已经无路可走了!”
人潮突然爆发,许多人开始涌向桑德拉,恳求她网开一面,有人开始痛苦地尖叫,哭嚎,也有人跪倒在地,准备进行人生中最后一次祈祷,眼前的景象吓了桑德拉一大跳,她没想过自己的拒绝会招致这样的后果,可就在她即将心软的时候,兰德尔再次开口:
“记住!在你们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丰收神和你们的其他信仰全都无动于衷,沉默不语,只有仁慈的金鸦神愿意拯救你们!派出他的使者向你们伸出援手!”
莱奥尔多花了一些时间才理解了这段话,随后他投出愤怒的视线,但兰德尔的声音盖过了一切绝望和反驳,在这至暗的时刻,他冰冷,傲慢又愠怒的语气反而显得格外可信,在混乱中央,他满是骄傲地下达了最后一个命令:
“既然他们全都靠不住,那你们就只剩最后一个机会!我会把你们全部送到雷克西昂,那里正在发生叛乱,或许你们会遭遇危险,但你们需要面对的只有拿着火铳的敌人,只要足够谨慎,机敏,你们就能幸存!你们还能活下去!现在,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