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工带着满腔的悲愤,开始了换液压阀。
包二对他不是很放心,担心这老小子使什么小动作,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跟许矿长聊着,一边悄咪咪盯着他的动作。
这让陈工如芒在背。
他不禁开口道:
“小包……专家,你这是想偷师?
我们抚挖厂,门槛可不低;那种半吊子的野生专家,我们可是不收的!”
还没等包二开口,一旁的小吕回怼道:
“陈工,我师父是不放心你,怕你在安装的时候使坏,到时候还得返工!
你也太高看自己和抚挖厂了!
我师父可精通车钳铆电焊,走哪都能吃上饭!
他哪里会将你这点牛黄狗宝的东西,看在眼里!”
包二听了小吕的话,佯装不高兴的道:
“锋贤,瞎说什么大实话,呸,瞎说什么!
陈工虽然有几颗螺母拧松了,但你怎么确定人家就是故意的?
我早就说过:学做事前,先学做人;你不做人,早晚会有人教你做人!
哈哈!
陈工,徒弟不懂事,你多见谅哈!”
包二的话,提醒了一旁的许矿长。他半硬半软的对着陈工道:
“我们房山购买的挖掘机,可不止这一台。
除了抚挖厂外,我们还在东德进口了一台。
如果你们厂的产品经常出问题,即便冒着被上级骂的风险,我们可都要用进口货,弃用你们产的。
这点,请你考虑清楚!”
陈工:“……”
他默默的放慢了安装的节奏;同时,也收起了小心思。
许矿长说的话,可不能等闲视之。
如今外汇紧缺,用的设备多是国产货。
当一家厂冒着被骂的风险,还坚持使用进口设备的时候;固然,这个厂肯定得挨批评;他们这种生产同类产品的,也会因为质量问题吃挂落!
……
换了液压阀后,这台挖掘机果然像老牛拉破车一般,轰轰轰的运转了起来!
陈工扶着自己的老腰,对着许矿长道:
“不负所望,看来这个铁疙瘩是被降服了!”
许矿长见问题解决,笑的见牙不见眼,赶紧道:
“辛苦、辛苦!
这眼看着,也到了饭点。我已经吩咐下去,让食堂准备了小灶。
陈工、包专家,还有两位小兄弟,你们可得赏光,我们一起吃顿便饭!”
几人推让了一番,还是敌不过主人家的热情,都高高兴兴的去吃席了!
……
酒桌上没了厂与厂的利益纠葛,大家的关系倒是缓和了不少。
包二和陈工心有灵犀,都不停的敬酒,一同将许矿长这位酒精考验的老同志给喝趴下。
两人碰了杯后,喝的有点大舌头的陈工旧事重提,又说到了液压阀。
“包老弟,我们厂也就生产了不到500台的挖掘机。
因为这个液压阀,我们全国各地跑了不知道多少地方,都是去救火的。
现在,我们已经学乖了:
但凡挖掘机出了问题,就让用户更换液压阀,一换一个准!有厂子采购挖掘机后,我们也都得绕上两套配件。
我知道兄弟是个有本事的。你今天也看了那个液压阀,知道问题出在哪吗?”
包二:“……”
你这是承认了之前的栽赃陷害呀!
他也装作喝醉了,勾肩搭背的对着陈工道:
“老哥哥,俗话说,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
你们生产的液压阀,问题我倒是清楚;但我不能做赔本的买卖。
你如果想知道,得答应我两个条件!”
陈工眼珠子明显转了下,然后继续大着舌头道:
“老弟,你这就太不厚道了。
我再敬你一杯,你将问题告诉我,也让我开开眼界,见识见识天子脚下的俊才!”
包二用手盖住酒杯,继续同他演戏道:
“老哥哥,真不能免费说。
出来时,我们杨厂长有交代:
信息有价值,想要就得买!
你不出代价,我不能说,肯定不能白说!”
陈工:“……”
没想到,这个轧钢厂在之前讹了自家厂子一笔后,现在还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这个友商,真他么的集体堕落了,都掉进钱眼里去了!
他咬咬牙,对着包二道:
“好,你说说,要什么条件!”
包二似乎恢复了几分清明,对着他开价道:
“这第一,你们抚挖厂得再订购我们厂1000套的液压阀。
你们知道自己厂子产品的问题后,一定会想法子改进。我的方子一出,等于砸了自己厂的饭碗。
所以,你们得把这份损失通过订单的方式,给我们补上!”
陈工觉得这个要求,还算合理。再加上,即便找到了问题,怎么解决也是一个问题。
如果仓库里堆着合用的零件,他们也不算亏。
想到这里,他点了点头道:
“行,这个很合理,我明天一早就跟厂领导汇报!
那另一件事是什么?”
“第二件事,对老哥来说也简单。
我们厂里,有套生产化肥的设备。经过修修补补后,大体还能用,就缺了一个配件。
老哥的抚顺厂,不是离鞍钢挺近的。
我想老哥帮忙打听打听,当初捡洋落儿的时候,鞍山有没有类似的配件。
如果有,我们就可以攒出一套生产化肥的设备,这也算利国利民的好事!”
“化肥设备?
你们生产了化肥,能提供给我们厂?
我们也很缺化肥指标!”
“哈哈,那咱们这是双向奔赴!
放心,只要老哥能帮忙找到配件,我们绝对在计划外,提供化肥给老哥!”
就这样,原本剑拔弩张的俩人,在关心粮食和蔬菜的大爱情怀下,终于冰释前嫌,走到了一起!
……
陈工在利益面前,还是挺乐意做个人的。
第二天上午,他就当着包二的面打了电话,将昨天商议情况,汇报了回去。
很显然,包二的条件,并不苛刻;对于这种双赢的条件,抚挖厂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当天那1000套零备件的采购合同,双方就敲定了!
至于找配件的事,抚挖厂甚至比包二还积极,已经派了专人到鞍钢厂去接洽。
包二见对方如此讲信用,也没藏私,将液压阀的问题给点了出来:
“老哥,你看这表面,是不是有一层油污。
这明显是液压阀漏油了!
至于漏油的原因,你只要看看这个阀杆,就能明白!”
陈工看着连接阀体的阀杆,不确定的道:
“这上面有划痕。
你是说划痕处有缝隙;液压油是从这些缝隙里面漏出来的?
可这划痕又是怎么出现的?”
“这就是阀孔的问题了。
我觉得,你们厂在打孔的环节,有工艺缺陷,里面嵌了杂物。
这个杂物划伤了阀杆!”
陈工:“……”
他不由得感叹道:
“包兄弟,你这个专家之名,可真是名副其实!
听到你的分析,我是口服心更服了!”
包二微微一笑,心想:
小孩子的世界,太过纯粹;除了胜负,就没别的。
成年人的世界,除了胜负,必须有利益!
这两样,他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