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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宝慢慢睁开眼,飘回现实。她看到,清晨的阳光刚刚从窗中泄入,被拉上的窗帘轻盈地散在对面的墙面上。日光是柔和的,令马欣喜,一夜未被梦魇惊扰,云宝心中本就宽慰,此刻更觉得心神宁静。最令她安宁的,是四只薰衣草色的蹄子,紧紧地从身后搂住她的腰,将她拉在怀中,让她感到安全。

她侧过身,看向身后,暮光安宁的熟睡的面庞近在咫尺。云宝停下来,沉浸在其中,向雌驹的怀抱里更近了几分。暮光条件反射般将她抱紧了些,唇中传出小小声的、迷迷糊糊的呜呜声,云宝强忍着才没有对着这这可爱的情景哼出声来。

不过,她露出了微笑,心满意足地喃喃着,将前腿放在暮光的前腿之上。那之后,是宁静的无言,她几乎都要再沉回梦乡。就这样,在甜美的静谧中沉溺了几分钟,云宝收敛起笑意。虽然夜里没有遭受梦魇的侵染,但很不幸,露娜公主也没有出现。

那就,只能继续到处找了。

心中带着这样沉重的念头,云宝觉得,再睡下去毫无意义。再享受几分钟的宁静后,她起床了,慢慢地、小心地,从暮光的蹄间溜出,溜下了床。爱书的独角兽不开心地呜咽几声,但没有醒来。云宝的蹄子挨到地面,她确保暮光还静静地睡着,看着这一幅宁静的场景。暮光的一头鬃毛乱七八糟,云宝也少有见过她的鬃毛乱成这样。不过,这丝毫不影响暮光的沉睡,不影响她脸上的笑容。她的胸口,伴随呼吸平稳地起伏着。

云宝细细品味这幅场景,足足一分钟才回过神来。她在心中踢了自己一蹄,转过身,尽可能轻轻地走到阳台上。她关上玻璃门,转身看向帝国的晨。她看到,一小批水晶小马已经醒来,在清晨的阳光中行走,考虑到他们大多没有记忆,大约只是起床散步,想要令自己醒来。南方的地平线上空,几朵野生的云,向东南方向飘去。

看着城市渐渐醒来的样子,云宝思索着她的下一步计划。水晶之心一定藏在什么地方,他们要想到的,就是如何寻找,一定有什么办法缩小范围。云宝转过身,想要叫醒暮光,问问她的意见。可是,她的蹄刚刚落在玻璃门上便停住了。暮光还在床上,熟睡,丝毫没有半点打搅,在被子下,安静地睡着。

看到这一幕,云宝不愿再打扰她,缓缓转过身,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好吧...好吧,这次想想清楚...暮暮会怎么做...”她自言自语道,展开翅膀轻轻拍动,飞入空中。她懒洋洋地滑过城市的天空,双眼睁开,自动沉浸在海量的细节中,思考着。“那,首先...黑晶王把水晶之心藏在了某个地方,这里的小马们‘永远也见不到’的地方...”

她的视线在几只已经出了门的小马身上懒懒地来回扫过,看到她的小马,都怀揣敬意地点头或躬身。她已不再去在乎这种礼节,不想破坏居民们好不容易拥有的好心情。她停了下来,用审视的目光仔细查看四周:“那会是什么意思呢...什么地方是这里的居民们永远也见不到的...?”

云宝低头看向水晶小马们,仔细观察。一只一只看过去,她眉头紧锁,视线飘向远处的雪原。“那,呃,我想想...啊...”她将一只前蹄放到脑袋上,轻轻地敲了敲,有种说法叫把脑袋敲醒,“他...可能把水晶之心藏在雪里...极圈范围很大,几乎全年下雪,想要藏起来,好地方不少...”她思索着这个想法,眉头皱得更紧了,“可是...另一方面,苔原上的野生动物也不少,完全可能不小心暴露水晶之心,而且我觉得,他想把水晶之心藏在更近的地方...”

她低声呃了一声,在空中转身,再看向城市。“那他会藏在哪——”她的话塞在了喉咙里,看到四只水晶小马站在一起,都看着一座古旧的、关门的咖啡馆。他们说着些什么,像是在猜测。或许,是在猜测,他们中有没有可能,有谁住在这里。然而,令云宝在意的,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他们都没有翅膀,没有独角。回想起来,云宝从来没见过长着翅膀的水晶小马。他们就像是陆马,只不过亮闪闪的,而且总是郁郁寡欢。

云宝脑袋里的齿轮越转越快,她睁大眼睛。“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黑晶已经控制了整个帝国,应该也住进了宫殿...”她看向宫殿,缓缓露出笑意,“然后...这里的小马都不能飞,宫殿的正常入口,只有四个小门。露娜说过,他能控制小马的精神,那他很可能让奴隶看守这四个门,也就是说...”她的眼睛顺着宫殿的边沿一路向上,直到尖顶。“也就是说...哦,哦,哦哦!!”她越飞越高,心率激动地加起速来。也许,仅仅是也许,这次她猜对了。

她来到与宫殿顶端相等的高度,看着尖顶,脸上露出大大的、得意洋洋的笑。“也就是说...他把水晶之心藏在了谁也去不了的地方!也就是宫殿的顶端!这里谁也没有翅膀,谁也上不去!”她高喊一声,向目标飞去,心中充满了激动,几次差点打破音障。她暂且克制住情绪,来到宫殿的顶端,仔细观察。

令她惊讶地,宫殿的顶端是开放式设计,最上端是一个平坦的平台,其中一侧是通向宫殿内部的楼梯。屋顶的边缘修建了栏杆,包围整个平台,高度与普通小马的肩高差不多,不出所料又是水晶制成。几根粗大的柱子在边缘均匀分布,以充满美感的形式支撑着平滑向上的尖顶,整体形成一座安全的观象台。整个顶端,都是不同程度的明亮的蓝色。

果然,就在平台正中央,水晶之心静静地漂浮着。好大一颗,足有云宝的半个躯干那么大,表面完美无瑕,云宝从未在别的水晶上见过如此明亮的蓝色,散发着温和的蓝光。云宝不知道那是什么魔法,但水晶之心的光辉,令她心中安宁无比,她的肌肉放松了,她的激动之情也变得更加平和。

她缓缓将蹄子落在平台边缘,睁大眼睛,张着嘴,凝视水晶之心。“哇...看上去好酷...”她喃喃自语,向前走去。水晶之心的光仿佛呼唤着她,乞求她带它下去,用它将爱与光明重新播撒在帝国的土地上。

她又向前一步。“终于,我终于能救出妈妈,救出露娜小姨,救出大家。”她又兴奋起来。再向前一步。“终于能打败邪茧了!太好了!!”她再向前一步,准备扑上去,抓住水晶之心,便飞向宫殿下方的广场。可就在她准备起跳的那一刻,她的腿却停在了原地,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往前一步。

云宝眨眨眼,不明所以。“什...什么啊?”她问,低头瞥向自己的蹄子,发现自己一只蹄子已经踏进了颜色不完全相同的圈内,中央圆形的蓝色表面之下,暗影涌动。是陷阱?!她向后退去,惊恐地大叫一声,以为暗影之中马上会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扑上来。然而,并没有,她放宽了心。涌动的暗影渐渐消散,云宝平安无事。

寂静。片刻,云宝摇摇头,端正姿势,再次朝水晶之心行进。这一次,她借助翅膀,从空中靠近。然而很不幸,看上去并不是打开方式的问题。云宝无论如何也没法再靠近一点,即便是在空中也是一样。涌动的暗影像是在提醒着她的失败。云宝恼火地低吼一声,在稍远处落回地面,怒视着水晶之心。“你到底要怎样,啊?!”她喝问道,愤怒地打着响鼻,“我为什么不能碰你?!”

“真的这么难理解吗?”

云宝脸上失去了血色,脸色苍白。与此同时,她的肌肉变得僵硬,血液变得冰冷。她认得这个声音...“黑晶王...”她艰难地说。在余光里,她看到暗影之王踏入现实,眼中带着恶毒的光。她猛地转身面向他,准备向他扑击,保护自己。但那只是个投影,他的身体在魔法中闪烁扭曲,她于是停了下来。黑晶王斜着眼瞥她一眼,脸上带着不悦的表情。

“公主。”他冷冷地说,看向水晶之心,“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找到水晶之心的资料,更不知道你是如何猜出它在此处,然而我建议你不要白费时间和精力。你不能拿走水晶之心,也不能告诉这里的居民它的所在。”

云宝眨眨眼,他的声音令她脊背一阵凉意。他的投影向水晶之心走去,一副观赏的神色,她展开翅膀。“是吗?你凭什么这么说?!”她质问道,绕着水晶之心走动,阻挡他的视线。

黑晶放声大笑,那是轰鸣般的噪声,令云宝脊背一阵刺痛。他垂下猩红色的眼看着云宝,嘴角勾起弧度:“你可还记得契约的内容?你与盟友不得抵抗我对帝国的控制权,可还记得?”

“和这有什么关系?!”云宝不信任地喊道,“还有,是打败邪茧以后,我们不能抵抗!如果我们要打败她,就得用水晶之心!!”

云宝的怒火只让黑晶笑意更甚。“你想必是不曾认真阅读,公主...容我提醒你,”他用最为轻蔑的语气拿腔捏调地说,令云宝全身毛发竖立,“若你们需要水晶之心以击败邪茧,则她已经进入帝国境内。也即是说,我没能阻止她。此外,使用水晶之心,”他思索片刻,眯起眼睛,“...严重不利于我对水晶帝国的掌控。我认为,此事已经足以称作抵抗。”

云宝的耳朵渐渐贴平,她的怒火被焦急与绝望取代。“可是...可是...”她结结巴巴地说,全身打起颤来,“你说过...”

黑晶王看着她,一副怜悯的表情,但眼中闪烁的愉悦,足以说明他享受着她的痛苦:“我说过,你与盟友不得阻碍我的行为,云宝黛西。如果你仔细读过我写下的细则,就会知道,你不可使用水晶之心。那么,云宝黛西公主,你不得移动它,使用它,或是向居民揭露此事。此限制对你的盟友同样适用,因为你以君主名义,替他们签署了此条约。”

云宝跌坐在地,双眼从黑晶的投影上移开,依恋地看着水晶之心。她眼中不再有希望,原本僵硬的翅膀此时无力地垂在两旁。黑晶对于消息传到,心满意足,轻笑两声。“不必担心,殿下。”他用嘲讽的语气说,“你不需要水晶之心,亦可以消灭邪茧...有我足矣。”

这话在空气中回响,直朝云宝的头颅中钻。黑晶消失了,只留下云宝。她几乎没有注意到他的离开,思绪飞速前进,为自己所做之事的悔恨再度浮现。“我...我都做了些什么...?”她空洞地问自己,低下头看着蹄子下,光滑地面上的倒影。她的心愧疚地扭曲,她的胃厌恶地扭结,她看着自己,脑海深处灼热起来。

就差一点点了!水晶之心就在眼前!她几乎能碰到它,已经能感觉到它的爱与光明洗刷过自己,想要平复她的痛苦。也是因为那爱与光明,她才没有绝望地号哭。

无论如何,她没有办法取得水晶之心,没有办法用它拯救朋友们,拯救家马,拯救她自己。都结束了...他们再没有对抗邪茧的办法...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 - -注 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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