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无论梁月落的白眼怎么样翻到天际,还是改变不了朝晖殿中热火朝天的气氛。
草草一眼瞟过去,不仅仅是那长婉公主气焰嚣张,各个大家闺秀们眼中竟然都是战意满满,一个个似乎下一秒就要蹦跶上去,一决高下一样。
感情……自己才是那个与众人格格不入的人?
梁月落有一瞬间疑惑,瞬间之后又反应过来,是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贵族小姐们正愁找不到一展身手的好机会呀,哪和梁月落似的,无论是穿书前还是穿书后,都是一只妥妥当当的小菜鸡。
好吧,梁月落妥协了,颇有些无语的想到:我常常因为不够变态而显得格格不入。
然而再一转眼,便看到了同样苦着一张脸的李佳薇。
好姐妹一生一起走,谁先优秀谁是狗。
梁月落总算是找到了知音,急忙做出一个泪眼婆娑的表情来。
李佳薇也急忙眼巴巴的回应,然后两人齐齐被“母上大人”和“婶娘大人”给毫不留情的薅了回去。
“知道现在丢人了吧,让你好好学习你不听。”叶氏显然是误会了梁月落的心思,一边轻声数落梁月落,一边又十分诚实的将梁月落挡在身后,生怕一个不注意就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这种场合,要是真被点起来,撒泼打滚都是躲不过去的。叶氏有些颓然的想着,自己的姑娘到底有什么一技之长没有?
爱吃爱玩?
还是撒泼打滚?
总不能让她当场死亡吧……
此时此刻的叶氏颇有些后悔,自己为啥不能狠狠心,好歹让这家伙能唱上两句也行啊……
另一边,李将军的夫人望着李佳薇同样也发愁。
自家这位侄女儿,从小就是在演武场长大的主儿,哪里会什么娇娇女儿家会的东西啊。
总不能让她当场来一套军体拳吧?
叶氏和李将军夫人的目光不期而遇,然后纷纷扬起一个无可奈何的苦笑,又将目光放到自家不省心的丫头身上,默默的挡得更严实了些。
此时此刻,长婉公主已经换了一身更加轻便紧身的衣衫站在了朝晖殿中心,手中软剑从腰间柔软一弹,凛凛一身清冽的剑鸣声在殿中响起,“铮”的一声,将殿中略有些嘈杂的声音全数压了下去。
“真剑?”宋安梓瞥了明显有些踟蹰的皇帝一眼,压下眼底的嘲弄轻声问道。
长婉神情高傲的点点头,“舞剑,自然是真剑,这可是清辉,是本公主最喜欢的软剑了,杀人不见血的利刃。”
皇帝抿了抿唇角,眉头稍稍皱了皱,便又听见长婉有些嘲讽的话语响了起来,“难道本公主还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弑君不成?”
此话落,殿中更寂静一瞬,众人的目光都不自觉落到高坐的皇帝身上。
却不知皇帝想到了什么,一时间竟然出神。
“即便是弑君,公主也要掂量一下草原有没有这个本事。”没等到皇帝的回应,一道冷哼声却同样在高位上响了起来,顾阳长公主云淡风轻的瞥了梗着脖子的长婉一眼。
“像公主这样天真烂漫,口不择言的小姑娘,本宫也见得多了。”她凤眸微微一敛,原本脸上端着的笑容展开,扑面而来的压迫感直逼长婉。
长婉呼吸微微一滞,手中软剑“叮”的一声落到地上,将皇帝的思绪从虚空之处拉了回来。
“长姐。”他盯着顾阳长公主的背影,声音低低的唤了一声。
顾阳挺得笔直的背脊微不可察的一僵,却并没有回应皇帝的话,声音慵懒缓缓开口道,“开始吧。”
言星沈站得近,清清楚楚的看到皇帝神情从惶恐到充满希冀,然后再渐渐落寞,最终归于一片死寂。
他看向殿中,恍然间想起多年前的一桩旧事。
新皇登基那年,似乎有一个小国家前来献舞,同样也是舞剑。
舞姬娇媚,君臣融融,然而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软剑便被舞姬空手掷出,遥遥直逼新皇的胸膛。
猝不及防之下,只有离得最近的护国长公主,以身护君,斜里横冲出去,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击。
从那以后,皇帝坐高台,凛然不可犯。
可仅仅是这样一个场景,便叫皇帝惊惧焦急,甚至脱口而出的一声便是“长姐”。
言星沈记得灵犀姑姑曾说过,顾阳长公主的心脏不好,因为陈年旧伤。
勾了勾唇角,言星沈移开了视线。
下方,古筝清冽,竟是一曲《破军》。
苍凉宏大的破军原应该用钟鼓,但在这声声古筝中却渐渐拔高,一声声如同裂帛般直冲云霄。
而软剑寒光凛凛,长婉红衣烈烈,像是在苍茫荒原中奏起的一首气势汹汹的战歌。
“铮!”
“叮!”
“哈!”
软剑寒光之下,长婉原本娇媚的容颜似乎都染上几分凶戾之气,那雪白的剑光绕在红缎之间,仿若是寒锋饮血,血光映在雪白容颜和上挑异域的舞姿之下,殿中吵吵嚷嚷的声音慢慢寂静下去。
众人怎么也没想到,长婉的舞剑……竟然是真的舞剑!
是杀机凛然的舞剑,而不是绣花架子一般的作秀。
殿中众人皆是有些被震撼住,即便是对长婉怨言颇多的梁天远,也不得不承认,这样豪气云天的舞姿,着实是有些震撼人心。
更何论是从小就在演武场长大的李佳薇,更是瞪圆了眼睛,怎么也想不到为什么会有人能将这样杀气凌凌的《破军》舞得这样好看!
梁月落也不由自主的坐直了些许,她不是真真正正的齐宋人,也不识什么音律歌赋,纯纯是觉得这长婉公主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是这舞剑舞得是真带劲儿。
而随着筝音拔高,长婉的动作也陡然加快,红绸漫天而动,寒光于红绸间忽隐忽现,一瞬间只听见真真正正的裂帛裂锦之声响了起来,紧接着,簌簌红绸化作碎片,飘飘忽忽从半空中纷扬而下。
“何人敢战?”红缎之下,长婉微微仰着头,如同白天鹅一般的脖颈上薄汗莹莹,更是给她添了几分意气风发。
此话落下,古筝收尾。场中顿然半晌,掌声如雷动。
长婉勾唇一笑,方才的肃杀之气冰消雪融解。
“好!”皇帝也回过神来,哈哈大笑起来,“赏!”
“谢陛下!”长婉娇声应下,复又询问道:“何人敢应?”
然而此刻,方才跃跃欲试的诸位贵女却无一人敢上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