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迎贵女,重臣赐金枝。
消息尚未传开,清远侯府的大门已经被前来恭贺之人踏破了。
而言升旭和言轻语各自捧着自己的圣旨,却是神色各异。
“究竟怎么回事儿,怎么会把三公主赐婚给我?”言升旭握着圣旨的手青筋暴起,整个人处在暴怒的边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言则远端坐于上座,闻言狠狠揉了揉眉心,先是冲着前来听命的管家挥挥手,“将诸位大人都辞了吧,就说本侯今日身体不适。”
言罢,待管家下去之后,他才看了眼言升旭,眸光冷凝,“平瑜公主嫁与你,你很委屈?”
他烦躁的冷冷哼了一声,“把你这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给我收起来,马上利落的收拾干净,与我一起进宫去谢恩。”
言升旭咬着牙,恨不能将手中的圣旨不管不顾的掷到地上,“父亲,孩儿得了这驸马之位,您很高兴?”
他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吐出这句话来,见言则远神情更是冷了几分,他的表情也更狰狞了些许,“还是说,您有了世子,儿子就是可有可无,可以送给陛下的玩意儿了?”
“胡说八道些什么!”这桩圣旨本就来的奇奇怪怪,言则远自己都还没有摸着头脑,被言升旭如此一激,顿时怒不可遏起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皇恩浩荡,你若是不愿意迎娶公主,以死相谏啊!”
话音落,他瞥见墙上挂着的软剑,“叮”的一声掷到言升旭面前,神情冷漠,“为父精心教养你这么些年,竟还是如此上不得台面!”
“侯爷,旭儿不过是被打了个猝不及防,有些发蒙罢了,怎么还动上刀剑了呢?”王氏见势不妙,急忙站了起来,柔柔的将那软剑捡了起来,示意言轻语收了起来,然后又安抚性的看了眼言升旭。
“牛不喝水还能强按头不成?”见言升旭倔强的站在原地,她抿抿唇接着道:“虽说圣旨已下,但是事无绝对,你爹爹急忙让你进宫谢恩,也是想替你想一想办法。”
闻得王氏此话,言则远又重重的冷哼一声,恨道:“就是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言升旭梗着脖子还欲再言,言轻语手中的软剑应时的又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音。
“哎呀,剑掉了。”她蹲下捡剑,微不可察的冲着自家哥哥摇摇头,示意他不可再妄言。
言升旭僵了僵,手中的圣旨被捏得皱皱巴巴,可好歹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平复了半晌后冲着言则远拜服而下。
“孩儿这便去准备了,请父亲稍后片刻。”言罢,也不等言则远再说什么,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言升旭一走,王氏便眼巴巴的也跟着走了。
她的儿子她最清楚,从小天赋聪颖,心高气傲,弱冠之时便有鸿鹄之志,这下可好,天命一下,他所有的抱负都成了一场空谈。
“旭儿。”王氏追了出去,言轻语也不擅长和言则远这个不熟悉的父亲单独相处,淡淡一礼之后便也扶着自己丫鬟的手走了出来。
却没想刚走到花园的回廊处,便追上了两人,闻得王氏亲昵的呼唤,她脚步一顿,没再动作。
垂下眼眸,手中的圣旨既像是一根勾魂索命的铁链,又像是一根爬出生天藤条,言轻语抿抿唇,安静的站在原地。
接替子衿的这个丫头是言轻语从蜀中王氏带过来的,名叫紫苏,是陪着言轻语从小长到大的丫头。
那日去陷害梁月落,她是故意带上王氏特意为她准备的子衿的,却没有带自己的任何一个丫头。
“小姐,怎么不走了?”愣神片刻,紫苏便已经贴心上前低语道:“若是花园不可走,这边还有一条小径。”
言轻语摇摇头,将手中的圣旨随意扔给紫苏,站在原地不动弹了。
“母亲,您回去吧,孩儿已经没事儿了。”前方,王氏已经追上了言升旭,两人正在交谈。
“旭儿,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从小到大,有什么事儿能瞒得过娘亲?”王氏拉起言升旭的手,满眼心疼的看着他。
言升旭登时便委屈起来,声音即刻便带了几分哽咽,“母亲,您是知道孩儿的抱负的……”
“我知道,娘亲知道。”王氏踮起脚尖拍了拍言升旭的肩膀,“一切尚有回旋的余地。我方才仔细瞧了圣旨,尚有回旋的余地。”
她示意言升旭将那圣旨打开,然后凑到言升旭面前,食指伸出,点着上面的一行字。
“言氏嫡次子才貌并重,丰神如玉,堪为良配。”言升旭瞅着那一行字,慢腾腾的读了出来,末了有些恼怒,“母亲,这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王氏笑了起来,“你呀,还是太年轻了。你再仔细瞧瞧,这上面可有你的名字?”
言升旭愣了愣,“没有。”
王氏点头,“的确是没有,言轻语的圣旨上,是明确写了言轻语的名字。”
“那又如何?言氏还能有旁的嫡次子吗?”
“那又如何?”王氏好笑的点了点言升旭的手背,“你父亲为何不让那些恭贺之人上门,你父亲为何要带着你进宫谢恩?你还不懂吗?”
“母亲的意思是说……”言升旭心脏重重的跳了一下,“陛下留了余地。”
“咱们清远侯府,是陛下的左膀右臂。”王氏对着言升旭循循善诱,“你见过有人会自己砍掉自己的胳膊的吗?”
言升旭摇摇头,“没有,可是圣旨已下……”
“清远侯府只你一个男子吗?”王氏哂笑一声,“不是还有一位世子吗?更何况,除了今日接旨的人,还有谁知道圣旨的内容吗?”
她胸有成竹的看着言升旭,“我提点你,是让你不要同你父亲置气,有些话他不能说的,但是你要明白。”
“嫡次子,也可是庶长子,明白吗?”
在言则远说出要言升旭进宫谢恩的时候,言则远便已经做出了抉择。
言升旭瞬间明白过来,皇帝这是要让父亲自己选择,选择保护谁,舍弃谁。
他面色一喜,“儿子这便去好好准备。”
待两人快步离去,言轻语才苍白着脸从花丛后面走了出来,紫苏扶着几乎是摇摇欲坠的言轻语,担忧的唤了一声,“小姐。”
“走,去青竹院。”她脸色变幻几许,踌躇片刻,终还是咬咬牙,转身往青竹院而去。
而待她扑到青竹院时,青竹院中风声寥寥,空无一人,“晚了吗?”
望着空无一人的萧条院落,言轻语喃喃自语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