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止至笔试考试开始，十七名考生已经有十五名提前联系了邢长生，其中八名暂且被安置在胃肠外科里当“免费劳动力”，包括张北斗。
不过竞争者们并没有将张北斗放在眼里，倒不是瞧不起她，觉得女生学习成绩不好，是因为有这样根深蒂固的观念：漂亮的女孩就应该靠老公获得幸福的人生，没有必要和一群走投无路的老爷们儿抢这个饭碗。
谁还不是为了混口饭吃。
而且，这个女生本来就有份“挺体面”的工作。
在徐晖手下虽然没跟着上手术、值夜班，但也是周一到周六，早七晚七的拼命干活，希望给邢长生留下好的印象。
为了在十几个考生中考进前三，除了“上班”和睡觉的时间外，北斗都在拿着手机刷题。
女朋友沉迷于知识的海洋无法自拔，老神仙在家里精心准备的“小惊喜”一个也没被发现，这叫老神仙非常不满。
更可怕的是，他的不满，女朋友也没有意识到！
他忽然觉得张北斗在那个每天被鸡毛蒜皮小事困扰的“养老单位”上班也挺好的，难怪她说要考博，她家人全票反对。
不知道他现在举手反对还来得及不。
笔试考试被安排在沙美大学校园里，考试内容除了专业知识与病例分析外，还有一门最让人头痛的英语综合。
一天下来，所有人头昏脑胀的大呼准备的知识点一个也没考。
北斗心想：你们啥样我还不知道，嘴上说考得不好，到时候分数一个比一个高。
其中一个考生是邢长生的硕士生，叫彭岳扬，是这群考生里胜算最大的一个。硕士期间以第一作者发表了两篇ScI，据说还是研究生学生会会长，是个情商智商双在线的优质生。
“大家从全国各地来沙美市，报了一个导师，这是缘分。”
相聚确实不容易，他作为唯一一个沙美大学的人，想请大家吃个饭。
在场有几个考生当场就拒绝了他，表面上客客气气说还有别的安排或者赶车，实际上就是不愿意跟竞争对手有过多接触。
也确实，在成绩没有出来之前，还是小心为妙，这人看上去有八百个心眼子，万一吃顿饭把大家老底都掏出来，那复试可就完蛋了。
倒是有几个沙美市本地考生想留下来和他一起吃饭，他们觉得无所谓，如果考不上也当交个朋友，毕竟以后是要在这里工作的，大家互相有个照应。
“张大夫，要不要一起啊？”彭岳扬热情邀请张北斗。
“不了，我着急回家。”
再不回家安抚一下小奶狗，估计他要化身泰迪狗了。
“回家？你也赶飞机吗？”
“不是，我最近住在我……朋友家。”
“哦哦，你有朋友在沙美市啊？住哪边？远不远？把你朋友喊出来大家一起聚聚啊。”
“不了不了，我朋友比较忙，不好麻烦他。”北斗心想这个彭岳扬果然烦人，“沙美市晚上空气湿度太大，我不是很习惯，所以想早点回去。”
“人家张大夫在沙美市水土不服，你就别死缠烂打了。”另一个考生劝道，“再说，咱们一群大老爷们儿，拉人小姑娘一块喝酒，说出去也不好听。”
对对对，是是是。
北斗在心里点头。
“行吧，那咱有缘再聚吧。”说着似乎还不死心，非要和北斗互加好友。
北斗心想不能单加这小子一个人好友吧？于是连带着也加了另外几个男生，然后寒暄了两句赶紧撤离往校园门口走，本来就是昧着良心“蹭小奶狗课题组经费”，哪好意思耍大牌叫人家司机师傅久等？
“哥们儿，这小妞一个外地考生，也考不上，你惦记她干嘛？”
剩下几个要一起去聚餐的考生走在北斗后面不远的地方，讨论着。
“再说，咱这专业也不好找同行，太累了。等考完试我让我女朋友给你介绍个空姐，长得好看还懂得疼人。”
另一个似乎挺理解彭岳扬，点道：“你懂什么？咱哥们儿这是超越低级趣味，想找个志同道合的灵魂伴侣！要说谁懂咱外科大夫的苦，就只有咱自己人了。我要是没结婚，我也好这口。”
招生办通知笔试过后一周出成绩，再一周进行面试，时间卡的很尴尬，北斗决定先留在沙美市一周，看看笔试成绩够不够前三名，再考虑下一步计划。于是又联系于嘉给开了一张新的假条，发给了单位办公室主任。
也不知道单位现在怎么样了。
【阿斗】管老师，咱们单位最近情况如何？
【管风琴】张大夫？？你身体怎么样了？我们听说你做手术去了，特别担心，但又怕影响你休息，一直没敢打扰。手术做上了吗？现在情况如何？
【阿斗】什么手术？（发呆表情）大家又在传什么八卦？
【管风琴】脑癌手术啊，你不是得脑癌了吗？（发呆表情）
【阿斗】没有啊，只是些小毛病，请了个假休养一段时间，没有癌症，也没有手术。（哭笑不得表情）
她才走了两个星期，就被莫名其妙的下了“病危通知”？
【管风琴】我不信，我都消沉两个星期了，总和我老公说你命真苦。你拍个照我看看，你可别骗我。
北斗自拍一张照片发给管琴羽。
【管风琴】张大夫，你的黑眼圈（哭泣表情）
【阿斗】我只是最近没休息好（哭笑不得表情）真的不是要死了！
这时，管琴羽打来视频电话，似乎是要当面确认一下北斗情况。
北斗接通视频电话，管琴羽让她将手机拿远一点，“张大夫你也太低调点了，这是你家的车吗？”
“不是啊，这是……”总不能说是男朋友“借”的公家车吧？“我打的车。”
“你真是‘欧皇’附体，总能打到这个牌子的车。”
“哈哈……大概是间歇性的附体。”北斗尴尬的笑，“管老师，咱视频通话不是为了看我坐的什么车吧？”
“当然不是，我就是确认一下你是不是在住院。看你生龙活虎的我就放心了，果然又是单位那群没事干的欧巴桑传的瞎话。”浪费了她好多眼泪，“不过也好在有这个传言，大家现在对你的态度有了很大改变。”
“对我的态度？”她差不多都快忘了，单位还在埋怨她没有接受职场潜规则，导致单位上下面临从里到外的大检查，“怎么，大家不再恨我了吗？”
“该恨还是要恨的，单位现在正在对所有医疗器械进行统计，要淘汰一大批，因为前几天检查说咱们用的都不是正规渠道买的医疗器械，不符合收费要求，要全部换新的。院长愁的更像个老头子了。”
她继续讲，“本来大家是都在埋怨你，但一听说你得了癌症正在做手术，就都圣母心了，一个个的都说你可怜。我看你啊，就休吧，一直休到大家以为你病好了再回来，然后大家会以为你术后很虚弱，没准还会处处照顾你。”
北斗笑了，“这是个好主意。”
下次让于嘉把诊断证明再写的夸张点。
幸福来得太突然。
等待笔试成绩的这一个星期，北斗继续往返于总医院刷存在感，而另外几个提前报道的考生，似乎真的没考好，这几天再没来过。没有了别的考生帮忙写病历，北斗变得更繁忙了，但好在基本掌握了写作模板，能够应付日常工作，不至于像刚开始那样，还没来记得吃午饭就到了下午上班的时间。
“张大夫？这么刻苦，竟然还在科里帮忙？你不用回去上班吗？”
北斗回头一看，竟然是彭岳扬。
“我和单位请了一个月的假。你呢？你不是邢主任的研究生吗？你怎么不来上班？”此时的彭岳扬穿的是便服。
“我得准备毕业论文，没有时间来科里帮忙了。”
“哦，对，差不多快要到答辩的时间了。”算来彭岳扬应该是比她年纪小，但看起来比自己干练许多，北斗不禁感叹，自己在这几年确实是退步了不少。
彭岳扬似乎不着急离开，抽了把凳子坐下，跟北斗聊起天来，“听说张大夫是鸿海大学医学院的优秀毕业生，有直博的机会留校，你怎么没留下呢？鸿海大学医学院是全国医学生的殿堂学院啊。”
“当时太傻太年轻。”
“不能吧？”
“不怕你笑话，我当时确实是觉得，随便找个工作回家是比读博更幸福的事情。”她知道自己有时候会被这种能言善辩的人带到沟里，所以有意转移话题，“学弟，你呢？你是一定要读博的吗？”
“倒也不是，我估计也是太傻太天真，也觉得找个工作回家是比读博更幸福的事情。但是我家人比较希望我拿个博士学位，他们觉得做医生的话，硕士学历太低了。”
“你家人还挺有远见。”
彭岳扬点点头，看着倒是挺真诚，不过真诚是有真诚本钱的：“我爸妈和我姐都是医生，所以希望我不要拖后腿。”
张北斗：……
世袭这事儿就过分了啊，这叫她这个屌丝怎么比？
“都是总医院的吗？”
彭岳扬摇头，“不是，我爸以前是医生，后来被调到政府部门了，我妈和我姐合伙开了家整形医院。”
张北斗很确定眼前这小子在一脸真诚的跟自己炫富。
“自己开医院是不是比在公立医院自由些？”
彭岳扬又摇头，“自负盈亏，压力也很大，但是不用写很多汇报和总结，就这点好处。我家人希望我能在公立医院好好学技术，就算是想跟他们一样自己开医院，也要等功成名就之后。”
医学世家出来的孩子就是不一样，人生目标好明确。
“那我祝你考一个好成绩。”北斗道，“也祝你顺利毕业。”
“谢谢。”彭岳扬起身想走，又想起什么回头问：“对了张大夫，之前听你说你住朋友家里，你朋友是沙美市的吗？住在哪？”
这小子可真烦人啊。
“住宿舍。”
“哦，好吧，那有空可以一起出来吃个饭，相逢就是缘啊。”
“哈哈，我要是考上了，我就请你吃饭。”
“……哦，好吧，那我也祝你考个好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