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拐出来?”曹老八眯缝着眼睛,瞥了汪柳二人一眼,精光一闪,却是错开了话题,“前一回,也有人家的媳妇被拐跑了,那光景就跟你们两家一模一样。俺把话先撂这儿,只要去上那菱藕香逛个一逛,保不齐就能撞上些消息。”
“好汉,你既然已经收了我们的银子,就请你去菱藕香帮我们打探打探,毕竟我们两个读书人,从来没去过那个地界,要找人都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柳连琦恳求着说道。
曹老八脸色登时一变,“为了你们这二两银子,倒叫咱们爷们儿搭上一条命去!你们也不想想俺是什么人?不过就是帮着处理尸首,打些灵活的短工。那些个贵人老爷们,没有点功名都进不去,俺在人家门口晃一下,但凡问点不该问的,就能叫他们打死!”
饶是情绪异常一动,曹老八的眼睛都一直瞟着银子,趁着汪恩仪一个不备,就夺了桌上那两锭银子,急急塞入怀里,“你们爱信不信,反正能说的俺老八都说了,要想救人,就赶紧想法子混进那菱藕香去!”
说着他拉起汪柳二人的胳膊,拖拽着就把他们往门外推搡。
汪恩仪与柳连琦拼命想要挣扎,无奈那曹老八的力气却是出奇的大,他们两个就像是被拎起的小鸡子,被曹老八猛地扔出门去!
哐啷一声,那扇满是油污的破木门紧紧关闭。
“好汉,好汉!”柳连琦回过身,狠狠的敲打的木门,“人一定会在菱藕香吗?”
汪恩仪转过身就去帮柳连琦的忙,气急败坏的踹起木门,“我看你分明就是个骗子!想要用这么个假消息就骗走我们两锭纹银,我们一定要去县衙告你!”
“书生,俺劝你们还是别在俺老八这费功夫的好,想想你们的媳妇,俺老八耗得起,你们媳妇可耗不起啊!要知道菱藕香是啥地方,女娃子们进了那,被人吃了可连骨头都没地找啊!”
此话一出,汪柳两人当时就停了动作。
无疑,这番话,对他们有着致命的杀伤力。
柳连琦第一个做出反应,他铁青着脸色,扭头朝向外面就走了出去。
“连琦!”汪恩仪惊呼了一声,又回过头狠狠的瞪了房门一眼,才转身跟了上去。
尽管汪恩仪还有些疑虑,但是他们两人还是很快达成了一致意见。
无论这个消息是真是假,他们都必须一试!
因为哪怕只有半分的可能,他们也不能放弃希望。
不同于离家之初,这一次有了目标,二人的动作迅速许多。
起初两个人是骑着驴四处查访的,目标方向确定之后,他们就贱价处理了驴子,雇了一辆脚力十足的马车,一路几乎不停歇的直往兖州府奔去。
可是等到他们真到了菱藕香门前时,又遇到了一个更为棘手的问题。
菱藕香接待的不仅非富即贵,更要有老客户的指引。没有熟人介绍,便是连菱藕香的大门都进不去。
这一次,汪恩仪怕柳连琦再义气用事,平白花出去很多冤枉钱,便说好包裹银两的大头由他拿着。
经过几方讯问,他们才在一家茶馆找到了一个中人。
中人收了客观的钱财,才说凭借他们两个寻常秀才的身份,根本不会有人愿意将他们引荐入菱藕香。需得打扮成外地的公子哥,慕名而来才行。
好在柳连琦为了寻妻,已经将全部家当都变卖了带在身上,二人换身华贵行套倒也不算什么。
中人终于把他们引荐给了一位菱藕香的常客,又花了不少请托钱,才算进了菱藕香的大门。
那位常客看他们出手阔绰,也十分愿意与他们兄弟结交。
演戏的部分,主要由汪恩仪来。
他不仅给自己起了一个王姓假名,将一个浪荡公子哥演得惟妙惟肖,更是演绎了一番特殊的口味审美,就喜欢性子烈的,初入行的,不愿揽客的。
常客听了,用扇子掩了唇,眯着眼,笑得十分意味深长,“还是王兄有品味,玩的都是罕见刺激的!”
柳连琦却是度日如年,只要一看到道貌岸然的常客,谈到女妓时那一副猥琐的嘴脸,他心里就像扎了针一样难受。
与那熟客约定好时间,汪柳二人便先回了客栈。
一路上,两人却是连半句话都无心说。
直到回到房间里,汪恩仪才问了柳连琦接下来的打算。
最终,汪恩仪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连琦你在忧心些什么,其实,为兄虽然面上很轻松,心情与你,何尝不是一样?”
柳连琦闷闷的喝了一口茶,眼底尽是一片苦涩,“兄长说得是,小弟现在真是既希望在菱藕香找到他们的踪迹,又不希望找到。”
汪恩仪接口叹道:“是呀,如果找到了,至多只是花些赎身钱,就能带回妻子,就能够尽快团聚。菱藕香说归到底不过就是一处青楼,即便再有后台,想必通过钱来赎人,也是没有行不通的。可是真若叫在菱藕香见到了···”
汪恩仪嘴唇嗫嚅一下,终是再难说下去。
柳连琦握着瓷杯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渐渐青白,“那她们遭受的苦楚,便可想而知。”他忽的抬头,定定望着汪恩仪,“不过无论发生过什么不堪,那也不是她们的错,只要然然与嫂嫂,平平安安的回家,比什么都重要。”
“连琦···”汪恩仪犹豫了一下,几度开口都没有说下去。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柳连琦低了头,眉头紧紧蹙在一起,“恩仪兄,到了这一步,若是真在菱藕香,如何都要把人接出来。连琦不孝,柳家产业都已被连琦变卖,赎出娘子,应该还是够的。”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汪恩仪一把抓住柳连琦的袖子,面有难色“连琦,你有没有想过,万一真的在妓院找到···以后···以后又该如何?”
柳连琦闻言一怔,他难以置信的盯着汪恩仪,“恩仪兄此话何意啊?难不成,你不想救人了?”
汪恩仪瞬间瞪起眼,狠狠扔开柳连琦的手臂,“你这说的什么混账话?!要是不想救,我何必跟你走这一遭?”
“那恩仪兄就只管跟我去闯那菱藕香,又有什么可犹豫?”
“我这是犹豫吗?!”汪恩仪愤而拍案,“人肯定要救,不要以为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你柳连琦一个人重情重义!”
看着汪恩仪义正言辞的样子,柳连琦一时也迟疑起来,“那恩仪兄所虑究竟是何事?”
“今日的这个场合,我也早就料到了。”汪恩仪缓缓跌坐在座椅上,缓了语起,涩然一笑,“毕竟自打她们失踪的那一刻起,她们的贞洁就注定蒙上了一层阴影。这也是咱们父母不愿你我再去寻她回来的缘由。妻子可以另娶,可若真是找回了一个失了贞的媳妇回来,家族门第也就蒙了羞。”
听到这里,柳连琦才明白汪恩仪究竟想要说什么,他瞬间白了脸色,双目怒视着汪恩仪,咬牙说道:“家族门第又算得了什么,我柳连琦已经没有家人门第了,纵使天下人非议,结发妻子都始终会是我柳连琦唯一的妻子!”
“你真是糊涂啊!”汪恩仪指着柳连琦,痛心疾首的道,“对,没错,你现在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可是你的功名呢?有一个曾经私奔沦落为妓女的结发妻,你的功名还想不想要了?若是别人,我才懒得费这番口舌,还不是因为你是我的兄弟,才苦口婆心的这般劝你吗?又不是叫你把娘子扔进尼姑庵,不过就是提醒你,你我现今最要紧的是考取功名,以后的情形,正该早早做打算!正妻不能有过这般污点,日后养在家里就足够了。”
柳连琦蹭地站起身,一把打开汪恩仪指着自己的手,怒道:“既然嫌弃嫂子被掳,那你又何苦出来走这一遭,安安生生躺在家里,另择一门婚事比什么不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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