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捕快听了殷三雨的话,立刻将晕厥的锦衣卫七手八脚的抬上了担架,徐霞客也被反手绑了,一同押到了马车上。
云西却没有动。
倒不是和殷三雨置气较劲,只是现场那么多痕迹,她不能错过。
云南教过她,案发地,也就是现代所说的第一现场,通常都会留下或多或少的线索。
另一方面,唐锦衣卫的伤势也的确耽搁不得,让他们带人先走也好。她正好可以专心检查情况。
“云西!”身后的云南忽然唤了她一句。
云西回过身,就见云南正望着她,目光幽深。
她快步跑向前,好奇问道:“什么事?”
“我先跟捕班回衙了。”云南微微一笑,说着很是随意。
云西知道,他是要考验自己单独的观察能力,却还是冷哼了一句,“你就不怕我疏漏了什么重大线索?”
“我本就是不存在的,不能帮助,只能历练你。”说完,云南一拉缰绳,骏马嘶鸣了一声便掉了头。
虽然知道他的话是再正确不过,但她就是没来由的有些气闷,“存不存在,可不是你说了算!”
“不能依赖别人,”云南身子一顿,侧眸看她,淡淡道:“能依赖的人,只有你自己。”
说完,云南的马就跟在捕快们的后面,蹄声沓沓的远去了。
望着他傲然挺立的背影,渐渐变为小小的一点,云西不以为意的耸耸肩,自嘲般的笑了,“这一点,没人比我更清楚。”
她转过身,面色凝重,再度向那颗大树走去。
“怎么?留你一个女儿家在案发现场,云典吏真放心么?”
旁边牵着马的殷三雨,伸手捋着白马的鬃毛,不以为意的瞟了她一眼,语气轻佻的问着。
此时此地,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云西却没有理他,低下头,开始分辨地上脚印的分布。
可是才开始看,她便忍不住的飚出了一句粗话!
“靠!”
满地的脚印新旧交叠,已被踩得一塌糊涂。
案发现场的脚印是要保护的,这几个公差心里就没有一点数吗?
殷三雨被她吼得一愣,停了手上动作,呆呆的望向她,“你说什么?”
也许是心里已拿殷三雨当朋友,也或许是相信殷三雨的接受能力,总之在他面前,云西并不想委屈自己,再去扮演什么大家闺秀的人设。
她抱臂而立,仍没有理他,目光理着混乱的脚印,忽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唐神捕躺倒的周围虽然很多脚印,但是除了他们来的方向,没有任何一个方向再有脚印!
这又意味着什么?
她刚想顺着这个思路继续寻找下去,一个高大的身影忽然挡在了她的面前。
随之而来是一片阴影,飘然而至,罩在她的脸上。
一抬头,殷三雨那张面色微寒的刚毅脸瞬间映入她的眼帘。
“忽冷忽热,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就是你云书吏对待朋友的相处之道吗?”他直直的盯着她的眼,深邃的眸子灼亮迫人,似蕴了一股莫名的怒火。
她身子挺得更直,仰着头,露出一抹浅笑。虽是笑,气势却凛然得近乎于彪悍,“云西对待朋友历来诚恳,如此转变有三个原因。”
他浓眉微挑,不由得嗤笑出声,“不仅有原因,还一下就是三条?”他后撤一步,摸了摸眉毛,“说吧,我到要听听你会怎么说?”
“第一,我会友善的对待朋友,但假若对方对我的友善不予理睬,我便会收回我的态度。以对方的态度回报对方。”
殷三雨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似的盯着云西,“你的意思,毛病出在我的身上了?”
云西无辜的耸耸肩,“方才我询问三雨兄公事,三雨兄显见是不愿理我,我只好投桃报李了。”
殷三雨听了噗嗤一笑,脸上却带着些许狠意,似乎是气极反笑,“要说先不理人,也不是我吧?”
云西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忽然正了颜色,眼底一抹寒光锋锐夺人,道:“三雨兄,你对待朋友的相处之道又是什么?”
殷三雨手一摊,毫不犹豫的答:“自然是火里来水里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两肋插刀,不皱眉毛啊!”
“我的朋友之道,只有两个字!”她的语气异常坚定。
“哪两个?”殷三雨随口问道。
“尊重!”
殷三雨忽然一愣。
这两个字,她说得极重,肃然的神情更是郑重得不行。
她背过了身,侧了头,视线再度聚积到地上远近不同的各色脚印,缓了缓语气,道:“这就是第二个原因,刚入山寨时,为了保护我,三雨兄拽了我的手,我知道情况紧急,也很感激三雨兄的护佑,但后来已然没了险情,我要把手撤回,三雨兄却执拗不肯。云西不是凡俗女子,倒不是在意男女大防,只是云西有自己的意志时,不希望别人强迫。尊重彼此不同的意愿与选择,这就是云西与朋友的相处之道。”
她一口气说来,完全没有停顿。可是说完之后,身后却久久没有回应。
她的心登时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太直白太无礼。
殷三雨再怎么不拘小节,到底还是个古代人,听她这一通跨时代的概念理论,不会也被吓傻了吧?
她小心翼翼的回过头,想要探看一下他的反应,却不禁被眼前一幕给吓到了!
殷三雨也背了身,身子微躬,一手扶着刀柄,一手似乎正在捂着口鼻,脖子与耳廓红的简直能滴出血来!
云西嘴角一抽,不好,真的被她吓到了。
她一时也有些傻了,不知该如何才能挽回局面,尬笑了两声,刚要打破僵局,却听他嗓音有些嘶哑的小声道:“是我的错···我只是把你当兄弟了···一时没···”
云西赶紧接过话头佯装大度的干笑两声,“没事,三雨兄是云西的朋友,朋友嘛,开诚布公的说了,以后就好了。”她话锋忽然一转,“不过,这并不是最近我不理三雨兄的真正原因,真正原因在第三条。”
殷三雨这才缓缓转过身,侧过脸,疑惑的望着她,“那是什么?”
云西喟然一叹,“因为这次捅到羊圈里去了,我家兄长觉得此时不宜与胡杨两家任何一方走得太近,便不许我太过···呃···”
由于符生良也是她的朋友,她不想在他背后讲他的计划与安排,只好临时把黑锅扣在了云南的头上,好在云南这个大家长也本就不让别人轻易接近她,这个黑锅背得也不算冤。
听到这里,殷三雨已经恢复了些颜色,刚要说话,却又见云西端正了身子,恭恭敬敬的朝着他揖手一躬。
“既然是朋友,那云西便不能只考虑自己的立场,之前没有先与三雨兄说明,就冷遇三雨兄,是云西的不是。云西在此向三雨兄赔礼啦!”
她的身子躬得很深,但是心情却骤然轻松许多。
朋友就该有个朋友的样子,她一直就想找个机会,早点把黑锅扣给云南,开诚布公的对殷三雨坦诚这层顾虑。
看着她一副老学究的古板模样,殷三雨不由得笑出了声,他走向前,爽朗的拍了拍云西的肩,无所谓的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云典吏担心的其实很有道理。以后在旁人前,我尽量不打搅你们刑房就是了。”
云西抬起头,粲然一笑,“本来想找个机会早点跟三雨兄说的,不想三雨兄先生起气了。”
殷三雨嘴一撇,颇有些无赖的说道:“我哪里有生气?”
云西指着地上唐神捕躺过的痕迹,认真说道:“那最早我问这是什么情况,三雨兄怎么不理我?”
殷三雨夸张的一拍脑袋,恍然道:“哪有不理你,那是要给你找东西!”他转身就向老白走去,摘下系在老白马鞍上的一件包裹,随手抛给云西。
“今早,我们例行在山下四周巡看,就看到两道混乱的脚印,一路追踪到此,就看到了那个锦衣卫。”
云西一把接住包裹,打开一看,却愣住了。
就听殷三雨继续说道:“这一套就是尧光白的衣服,当时被他背在背上,不知道他是怎么得来的?”
云西拽出衣服,果然形制款式都与徐霞客身上的别无二致!
“那脚印呢?三雨兄追着两道脚印到了这里,一道是锦衣卫的,到了这里就不见了,另一人的脚印呢?难道原路返回了?”云西指着地面问道。
殷三雨摇摇头,“我们追踪而来的脚印都是一个方向的,第二个人的脚印到了这里,似乎与锦衣卫的脚印激烈的缠斗过,不出意外,就是那人打伤了他!”他一边回忆一边说着,说到这里,脸上表情也是越来越疑惑,“可是打斗之后,那脚印就消失了,我当时也很奇怪。”
云西放下包裹,再度在四围寻找了起来,但是脚印已经被破坏的太严重,围绕着那棵树凌乱一片,再找不出任何线索。
等等!
云西双眼忽然一亮!
“树!”她惊叫出声,赶紧走到大树近前,转着圈仔细的查看起来。
殷三雨也凑了上了,忽然指着他那面一处痕迹,“看这里!”
云西赶忙看去,只见那一面的树皮有几点微不可点磨损痕迹,她顺着痕迹抬头望去,周身立刻被吓出一身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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