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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允儿在有意无意地回避和权俞利她们的接触,她本人和任宋演实际上都很清楚这件事。

至于理由,林允儿自己说不上来,任宋演倒是能猜到些许。

“这就像冒牌货和真货之间难以并存。在你心中,你把自己还有你的队友归为了‘冒牌货’,而作为现实原型的俞利她们,在你眼里就成了‘真货’。”

打开车门坐进来后,任宋演看了一眼身侧。

“因为你自己都不认同自己,把自己和她们区别开来,所以才会不敢面对那些和你的队友拥有相同面孔的人。”

平静的话语往往具备着更加直指内心的力量。

坐在副驾驶位的林允儿蹙着眉,低头小声说:“您打算就这么一直数落我吗?”

“数落的目的是为了点出错误。”任宋演不紧不慢地启动车辆,“而点出错误,再指导正确的做法,这才是对的流程。”

林允儿情绪不高地瞥了瞥他,问:“那正确的做法究竟是什么?”

“你自己不也很清楚?不要再把你和俞利她们划分成两类人了。”任宋演头也不回地说,“从来就没有什么冒牌货和真货。你们过去或许是两个世界的人,从今往后却不一定。”

林允儿听后沉默下来,忽然就抓紧手中的安全带说:“我其实……感觉自己如果和这个世界的俞利姐她们成为朋友的话,对于成员们来说是一种背叛。”

“那你以后想办法把她们也带来这个世界不就行了?”任宋演想都不想就对她说。

“这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我连自己都没有着落呢!”林允儿哭笑不得,“再说了……这对她们来说也未必是好事。我不能帮别人决定人生,因为连我自己都讨厌其他人替我做决定。”

正在开车的任宋演目不斜视地说:“我怎么感觉你这话是在向我表达不满?”

林允儿莞尔地笑了一下,“总之,您总得给我时间适应。短短还不到两周工夫,我的世界就发生了颠覆性的改变,换成谁能丝毫没有过渡期?”

“还有,”她侧头盯着任宋演,“您以后能不能别再用这种家长的口吻?明明外形看上去和二十代后半的人也差不多,有时候说话真就和大叔一样。”

“因为我确实已经是个大叔了。还有,二十代就二十代,为什么还要加上‘后半’这个多余的缀词?”任宋演随口回话,“总之,人生如此。你自己选的路,走了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所以不要再瞻前顾后,你只能选择直进。”

“只能直进!”林允儿也跟着重重点头,“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现在不是可以顾虑那么多的时候,先朝着一个目标前进吧!”

通过后视镜略略窥见她自我打气的模样,任宋演很快收回视线,又淡淡地说:“所以基于这些,明天开始,林助理你是不是应该学会早点起床准备好家里的早餐?如果全是我在照顾你的话,我到底为什么还要给你付工资?”

林允儿刚刚振作的气势迅速就跌落了下去,不好意思地张开嘴说:“那个,我也不是有意……真的很奇怪,我在您那里,睡眠质量都意外的不错,我之前在俞利姐家都做了噩梦来着。”

“噩梦?什么噩梦?”

“啊,也没什么……我知道啦,明天一定,我一定会设好闹钟,抢在您前面起床!”

“我想了一下,还是算了。我对你的手艺不怎么放心。”

“哎,现在不怎么样不代表以后嘛,您总要给我练习的时间,作家您难道是一出生就能拿起笔写作吗?”

双手握着方向盘的任宋演突然转了下头,语气有点奇怪地说:“我确实是,一出生就能拿起笔写作。”

林允儿愣了愣,然后就露出好笑的表情。

她一脸认真地说:“有时候我真觉得您比我还幼稚,多出来的年龄究竟长到哪里去了?为了赢过我,现在什么话都说了吗?”

“你不相信就算了。”任宋演显然没打算和她过多争辩。

再往后的一路上,俩人结束短暂的交谈,基本无话。

这并不是亲近与否的问题,倒不如说正是因为两个人如今关系已经和前些时候截然不同,所以才能保持这种安静的气氛。

毕竟以后还不知道要相处多长的日子,有什么话就慢慢去说吧。

直到任宋演把林允儿先送到出版社门口放下时,她才想起另一桩事,又回头弯下腰瞧着车里的任宋演说:“我早上接到了人事组的电话。”

“我知道,这事你吃饭的时候已经说过一遍了。”任宋演颇为无奈地向她扬起手中的一张折叠便签纸,“这上面说的事情,我也全知道了。”

“不是,我是想问,您不会是趁着我不在的时候……特地向出版社的其他人交代了什么吧?”林允儿嘴里咕哝着。

这话倒激起了任宋演的兴致,他半探着身问:“为什么这么说?”

林允儿狐疑地看着他,随即就摇头说:“您要是也不知道,那就算了。当我没问。”

“呀,我只见过回答问题回答一半的,还有像你这种问问题问一半的吗?”

“那是因为您肯定在等着嘲笑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你’?”

“‘您’……哎,明明我之前也有不小心忘记说敬语的时候,您没事现在来计较干嘛?”

“你那是‘不小心’吗?还有,我觉得就是现在来计较才是最适合的时候。”

男人的胳膊很修长,竟然趁着她不注意,飞快伸过来在她额头上屈指一敲。

“以后你最好给我时刻‘小心’。从现在开始,我可是你的社长。”

把话说完,任宋演像是不想给林允儿找到反击的机会,升起车窗就继续向着停车场的方向驶去。

已经渐渐习惯用一只手捂着脑门的林允儿怒视那对车尾灯,最后认命似的叹口气就要转身先进入办公楼里。

“嗯?”她拿开手,眼睛向上瞟去,“这次好像没用力?一点都不痛。”

林允儿奇怪了一阵,接着甩甩头。

“哎真是,想那么多干嘛,不痛还不好吗?八成还是那家伙手不够长……反正,总有一天,我也要在他脑袋上结结实实地敲回来!”

如此立下“豪言壮语”,女孩的心情似乎就好了很多,背着自己的帆布包迈步走进眼前出版社的大门。

“哦?林助理?”

刚用任宋演给的通行证通过闸机,林允儿就见到此前碰过面的韩东执正巧手拿咖啡从后面跟上来。

“今天没迟到,也没有请假缺勤呢?”他同样用员工证件走过闸机就抬起头微笑地看向面前的林允儿。

“不好意思。”没想到她还没上楼就再次听人“重提旧事”,林允儿在尴尬之余,也由衷地鞠躬致歉,“之前我本来应该过来和您办完交接的工作,但家里突然有了急事。因此造成的麻烦实在很对不起。”

韩东执镜片后的双眼眨了眨,又笑起来说:“开玩笑而已,开玩笑。我刚刚把话说出口就觉得自己失言了,还以为林助理你会生气呢。”

“啊,我可没这么想……”林允儿赶紧摆手。她的脾气其实从来不算很大度,但她也向来认同有错就该担起责任的道理。

“本来我现在还能过来上班就已经是作家他照顾的结果了。像这种程度的话,毕竟是事实嘛,听了也该老实接受才对。”林允儿说着话就浅浅地露出笑容,让人能够感受得到她诚恳的态度。

韩东执古怪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就感慨出声:“哇,真是越看越像……”

“嗯?您说什么?”

“我们先上去吧?边走边聊。”

林允儿思索地瞧着韩东执,点了点头。

二人共同走进电梯,在按下楼层按钮后,韩东执也对新入职的林允儿简单做起了介绍:“如你所见,这整栋办公楼都归我们出版社使用,但每层面积并不大。楼也不高,所以平常借着走楼梯锻炼身体的人反而更多。这点倒是值得庆幸,至少在你上班快要迟到的时候不会有很多人跟你抢位置,我们出版社有不少人觉得自己的腿比电梯快。”

见林允儿听后略微失笑,韩东执也笑了笑,喝了口咖啡继续说:“另外,你可能也知道,出版社以前只是老师他的工作室,如今的规模在业内却也算是排名前列了,所以社内的职员其实很多。不大的使用面积加上很多的人,各部门想拥有单层办公是不可能了,估计之后你要熟悉内部的路线也要花点时间。”

他想了想,又喝着咖啡补充:“不过你是社长助理,通常也不用你去找他们,有事情的话,部门的人会主动联系你。当老师的助理,实际上并不需要你在协作工作的方面有多好的表现,只要你做好老师交代的事情就行了。嗯……只要这样就够了。”

林允儿很有后辈自觉地应了声是,当然,至于她心里的想法具体如何就不为外人所知了。

帮任宋演办事?虽然工作是工作,但果然是有种想给他添麻烦的冲动啊。

韩东执并不知道此刻他身边的女孩究竟多么“胆大包天”,依然在那里自顾自地说:“对了,以前有人跟你说过,林助理你和允儿很像吗?”

林允儿转过头来看他,那双清澈而明亮的眸子轻轻眨动了两下。

“啊。”韩东执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是说《starworld》的允儿,你应该知道吧?那个少女时代组合的中心。”

林允儿这才貌似恍然地点起了头,她按捺着微妙的心情,“所以……韩编辑您是觉得,我和那位,那个小说里面的允儿很像吗?”

“我这么说会显得很奇怪吗?”

“没有……我只是想不明白。您是因为名字一样,所以才会这么说吗?”

“当然不是。”

韩东执微微一笑,这会儿他俩也走出了电梯,他索性就站定,郑重其事地说:“林助理你可能不知道,我,其实是允儿的粉丝!”

林允儿听了登时沉默。

之后,她迟疑地开口问:“你……是允儿的粉丝?那个,《starworld》的允儿?少女时代的中心?”

“对!”韩东执回答得非常理直气壮且光明正大,“我从《starworld》第一册出版的时候开始就喜欢允儿了!”

这下子,林允儿看向他的眼神就越发显得复杂难言了。

韩东执却好像对她的反应早有预料,不以为意地笑说:“我知道,这种事听上去有点怪,但很多人都有类似的经历不是吗,喜欢某部漫画或者影视作品里面的人物。而且看样子,林助理你对《starworld》的了解并不算深入。”

“什么意思?”

“你真不知道吗?在外界,《starworld》书中登场的许多人物都有属于自己的粉丝群体。有的高人气角色,像少女时代,不仅有团体应援站,像个人应援站都不少呢。”

“粉丝应援站吗?为了小说角色专门开设吗?”林允儿忍不住满脸惊讶。

“看来你之前可能只是单纯的书迷。”韩东执热心地解释,“如果按照我爸的话来讲,《starworld》人气最热门的时候可是全国上下没人不知道的现象级作品,拥有这种影响力也很正常。”

林允儿还在走神,“所以,韩编辑你是以粉丝的身份……觉得我和书中的允儿很像?”

“嗯。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林助理你的形象和我一直以来脑中想象的允儿很接近。”韩东执说。

他打量着女孩,咂嘴又讲:“不过如果穿衣品味还有平时妆容和发型能不那么复古的话就……”

林允儿怔然,旋即勉强扯起嘴角,只觉得她现在恐怕才是今天初次上班以来遭遇的最尴尬的时刻。

“呀,臭小子,我都说了你平时别学社长那么说话了!”

结果正在这时,一只文件夹就从后面猝不及防拍在了韩东执的后脑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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