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静静的日子还没有维持一周,大清早的,付美诗就接到了路则丞的电话。多的没说,只是要她来警局一趟。
付美诗一边抱怨一边冲出了家门,连祁雁回的追问也来不及回答。其实,隔壁街的警局才做想抱怨,毕竟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要受理一桩闹鬼报案。
当付美诗气喘吁吁地跑到警局时,路则丞和两名民警正在被迫听着报案人的信口雌黄,对方倒也形容的挺是那么回事的:“哎呦,我说了好几遍了,就是闹鬼嘛,你们小年轻可能没有感受过,所以才摆出一张张不信的脸。但毕竟是历经了几代的老房子,地板木材都因时间的绵长而有了灵气,所以啊,就出现了居住在地板或是天花板上的鬼,每天闲着没事就在窗户或是门上无缘无故的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来吓唬我们。其实我这一把年纪了倒也不打紧,问题是我孙子还小啊,整天被吓得哇哇哭,还叫我们一家无口如何生活哦?”
真难为民警同志要非常耐心地劝道:“大爷,现在口说无凭,没有立案是不能出警的,更何况这种事情……您还是去社区投诉才对。”
报案大爷瞪圆了眼睛,理直气壮地提高了嗓门:“你们不是民警吗?民警不就应该保证百姓的安全吗?我家房子都闹鬼了,你们竟然不管,这是要逼我今天死在你们警局里头吗?”
“呃,大爷,您别这样。”其中一个民警给另一个较为年轻的民警使了个眼色,“小王,那就你陪着大爷去他的住处证实一下情况吧。”
民警小王惊恐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可我也不会法术更不会驱鬼啊,去了也解决不了问题吧!”
付美诗听到这,已经是火冒三丈了,她冲上前去打算自我介绍:“我是那栋房子的——唔唔唔!”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路则丞给死死地捂住了嘴巴。
众人一脸懵地看过来,路则丞露出标准的职业假笑:“我可以和你们一起过去那栋房子现场,因为那房子的房主近来生病住院,作为她的法律顾问,我有义务去查明真实情况。”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发现在场的三个人都在盯着付美诗,便顺势解释说:“哦,不用在意她,是我的助理,负责帮我拎包拿文件的。”
小王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嗯……那就一起去大爷家的房子吧。”
路则丞笑眯眯地跟着走出警局,付美诗一把抓住他要发飙,他比出了一个“嘘”的手势,悄声说:“这种住户很难缠,要是被他知道你就是房主,绝对会当面撒泼耍赖闹上吊的。”
“啧。”付美诗咬牙切齿地戳穿他:“我看分明是你乐在其中,把我说成是你的助理小妹很爽吗?早知道是这种事情的话,干脆丢给你一个人解决就好了,顾问费可不是白拿的。”
路则丞无辜道:“我是你的法律顾问,又不是你的擦屁股纸,都升级成是报案行为了,当然要你亲自出马才行。”
哼,这种事情经历过那么多,付美诗早有了免疫。从前也总是会遇见这样的住户,不知从哪里听闻了居住的房子是凶宅的传闻,然后就开始哭天喊地的找她理论,无非是打算讹钱,最后也都被她发现是住户自己耍的手段,根本就是在栽赃陷害她。
所以这一次,也一定是老样子。
付美诗跟着坐进了警车里,电话在这时想起来,瞥了一眼来电显示,“祁哥”二字映入眼帘。
路则丞竟然还有心情开她玩笑说:“呦,还没改备注啊?还叫祁哥就生疏了点儿吧,应该叫宝宝。”
“宝你妹个头啊。”
“我妹是你姐妹。”
“又不是你亲妹,而且我也没在骂我姐妹。”
负责开车的小王感到意外地插话道:“现在的助理小妹都这么刚了?怼老板怼的好自然啊。”
哦对哈,她现在的设定是助理小妹,但谁规定下属一定要毕恭毕敬?付美诗一气之下,按掉了祁雁回的来电,路则丞感到同情地撇了一下嘴巴。神奇的是,他很快就收到了一条简讯,竟然是祁雁回发来的。
内容也是单刀直入:付美诗那个欠打的女人是和你在一起吧?你们在哪里?这次有没有危险?
“看来是因为理想型事件而产生了阴影。”路则丞觉得好笑,偷偷发了一个位置给祁雁回,刚好车子停下,目的地已到。
小王和报案大爷率先下车,由于大爷腿脚不好,小碎步看似移动了,又好像没移动,但他已经足够努力地向前奔走,付美诗走在他身后已经无聊得打了好几个哈欠了。
“到了。”路则丞眼尖,率先找到了付美诗名下的房产之一。
付美诗也抬头望去,只见四周方圆十里,在荒凉的街道后头有一座仅有五十平左右的建筑物突兀的屹立着。
“简直就像是荒野中的公共厕所一样。”民警小王不由自主地吐槽。
这话戳中了付美诗的痛楚,她倔强地把怒气撒到路则丞身上:“懒惰使你快乐吗?还不快点抓紧去查明原因。”
小王震惊道:“真是一个好有个性的助理小妹。”
付美诗大义凛然地一昂头,“我热爱我的工作,且从不说废话,大爷,请带路!”
于是大爷迈着连环小碎步,将三人带去了公共厕所,啊不,是房后。他指出昨晚刚刚挖出的泥土下头说:“哎呦,我都不敢再去看,真是吓破了胆,还是你们年轻人自己去看吧。”
付美诗、路则丞和小王面面相觑,然后谨慎地向前迈去一、二、三步,再探头朝翻出的泥土下看去,三人大惊失色,竟然是一堆白骨!
大爷唉声叹气着:“昨天晚上这房子里吱吱呀呀地有东西吵个不停,从前虽然也会有类似情况,可住久了就习惯了,偏偏昨晚上最吓人,我家儿子和儿媳就要一探究竟,翻找了房子里里外外,也找不到声音的出处,最后竟在房后的地下听到这声音,又挖了好长时间,结果挖出了这么可怕的东西。”
路则丞蹲坐在洞口,探手摸了摸泥土,“倒的确是新翻出的土。”
大爷不满道:“我都活了七十多岁了,还会骗你们不成?”
小王头疼地搔了搔脑袋,“是一堆骨头不假,可没有头骨,也不好确定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的骨头,应该不会是人吧?”
“叫你们来就是要你们查清楚情况的啊,如果真的是人骨,这房子我们可不能再住下去了,要给我们一栋新房子,还要赔偿我们全家精神损失费用才行!”
小王安抚说:“大爷,这房子是凶宅的事你应该在搬进来的时候就知道吧?凶宅都便宜,免不了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你要是想联系房主驱邪的话,正好她的法律顾问在这,你们可以当面对接。”
“都已经挖出白骨了,驱邪还有什么用?万一再住下去,我们一家的性命都丢掉了该怎么办?这房子就是闹鬼,要赔偿我一栋没问题的房子才行!”
面对这赤裸裸的新敲诈方式,付美诗表示根本听不下去了,她忍不住和大爷理论道:“这房子并不是凶宅,那些都是封建迷信,根本没有证据来证明凶宅的真实性,你们住在这里也已经好五、六年了,没病没灾,也没有健康问题,凭什么就说是凶宅?”
“你这年轻人真是愚昧,一旦出现大问题,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你面前吗?恶鬼索命都是一瞬间的事情,非要等到报纸上刊登惨剧才算证实凶宅吗?”大爷气得脸红脖子粗,突然,他停下来,因为意识到了非常关键的一点:“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住了五、六年?”
付美诗也不打算再隐瞒下去,她挺起胸膛,干脆利落地表示:“因为,我就是这栋房子的房主。”
反倒是小王恍然大悟地眨了眨眼睛:“所以才敢怼天怼地怼顾问啊。”
这下可好,付美诗自曝身份,惹得大爷的气焰更加疯长,直骂她是无良的凶宅房主。巨额赔偿费都列出了明细,不肯按他说的做的话,他就要走法律程序。
路则丞看懂了事态,“言语之中头头是道,可见是个有备而来的大爷。”
小王也明晰了情况:“大爷要的是钱,报案的目的也是为了声张气势,我看,我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大爷却不依不饶地抓住小王,气势汹汹地说道:“不准走!如果这个丧心病狂的凶宅房主不肯赔偿我的话,你身为民警有义务将她就地逮捕,以免她继续危害人间!”
要不要这么夸张?付美诗见过不要脸的老骗子,可这等厚颜无耻的,还是头一遭遇见。
但付美诗也不甘示弱,与蛮不讲理的大爷唇枪舌战了好一会儿,直到身后传来一个淡定平和的声音:“这不是人骨,是马骨。”
在场四人不约而同地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头戴球帽、脸戴口罩的怪异男子正蹲在泥土旁。
付美诗目瞪口呆地张大了嘴,心想着为什么祁雁回最近总是要出现在她的工作地点?究竟是谁泄露了她的踪迹?
只能恶狠狠地瞪向身旁的路则丞了,毕竟除了他,再不会有第二个人通风报信。
可惜路则丞根本没有理会她愤怒的视线,因为手里拿着一条肋骨的祁雁回已经开始了他娴熟且专业的解说:“由于不同品种的马体格大小相差悬殊,重型品种体重达1200千克,体高200厘米;小型品种体重不到200千克,体高仅95厘米。一旦将头骨拿走的话,仅凭肉眼也很难分辨骨骼出处。”
小王认真地摸着下巴,赞同道:“所以才没有看到头骨,原来是为了混搅视线。”
祁雁回接着说:“而且马的骨骼坚实,肌腱和韧带发育良好,胸廓深广,心肺发达,食道狭窄,单胃,大肠特别是盲肠异常发达,啊,有点扯远了,我要说的是,证明这堆白骨是马骨的方式很简单,仔细观察前胸处的骨骼,马的前胸很窄,和人类的肋骨数量有明显区别,而且这匹马的骨头还很新,前胸的肋骨上还残留淡淡的血丝,明显是有人刻意而为,只要带回去由专业人员鉴定一下,就会非常清楚了。”
“哇哦。”小王忍不住发出赞叹的声音,“有道理”
付美诗和路则丞也急忙凑过去检查起那些白骨,的确发现肋骨上有血丝,而且路则丞顺势会心一击道:“来这边的路上的确有一家高记马肉馆。”
付美诗亮起眼睛道:“只要去那家马肉馆对证的话,就会知道这堆骨头的来处了!”
小王立即一脸正色:“我来做代表去一查究竟吧,这是身为人民警察的职责。如果真的是有人在背后搞鬼的话,我也一定会把犯人拘留问责。”
大爷一听这话,瞬间黛玉附体般的瘫坐在地,惨白着一张脸,哆哆嗦嗦地不打自招道:“不管我的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是昨天有个年轻人找到我们家,要我们在房后埋好这堆骨头,然后再挖出来,只要我们照他说的去做的话,他就会把尾款的一千元打给我们,其余我的可什么都不知情了!”
哇靠,还有这种好事?埋上一堆马骨头就会给钱?付美诗有点羡慕,可她还是理智地质问道:“既然你明明知道这是马骨而不是人骨,为什么还要去警局报案?而且在这之前,你还口口声声地陷害我的房子是凶宅,结果都是你自编自演的谎话,到了现在总该给出一个合理的原因吧?”
你大爷不愧是你大爷,在大是大非的紧要关头,总能为了明哲保身而装傻充愣起来:“我有污蔑这房子是凶宅吗?不记得了啊,更何况我刚刚已经都和你说清楚了,是有人来拜托我的,我只是好心帮助对方。”
“你分明就是见钱眼开!人家要你污蔑我的房子是凶宅你就照做,根本没有凭着良心说话!要不是戳穿了你的诡计,而你又害怕因此而被拘留的话,你才不会这么快就改口呢!”付美诗怒气冲冲地跺脚大叫,祁雁回拉住她,劝她息怒。嗯,很好,深呼吸,要冷静。
接着,祁雁回循循善诱地引导大爷:“请问您还留有对方的联系方式吗?”
大爷傲娇地哼一声:“没有留方式,都是我儿子处理的,我才不管这些后续问题。”
祁雁回好脾气的又问:“那么,您还记得对方长什么样子吗?”
“是个长得很俊俏的年轻小伙子,哦呦,简直就像是大明星一样,我活到这个年纪可是第一次见到那么漂亮的人呢。还有啊,他出手也是非常的阔绰,又彬彬有礼的,一看就是出身好的有钱人,哼,你们和他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这大爷说话的德性和内容很嚣张很欠揍呢。在场的四人都有点摩拳擦掌的意图。但是尊老爱幼是美德,而且能够获得的信息量大概也只有这些了,祁雁回转头看向付美诗,无奈地问:“他口中说的那种人,你有印象没有?”
付美诗双手环胸,很认真地皱着眉头思考:“像明星一样的年轻男人……嗯……在我见过的那些莺莺燕燕之中,就只有大志很符合特征,可他无冤无仇地陷害我干嘛?所有不可能会是他。”
问了等于白问,还不如不问。祁雁回在心里不屑地“嗤”了一声,忽然听到路则丞在这时神秘地说:“应该是那个了。”
付美诗回应他的眼神,点了点头:“冷静下来想想,是那个没错。”
接下来的话题已经和小王还有大爷这两个工具人无关了。于是,民警小王扶着大爷回去警局重新做个笔录,算是把整个无厘头的案件了结。唯有祁雁回一脸茫然地问路则丞与付美诗二人:“那个是哪个?”别搞小团体对话啊。
“敌人。”付美诗和路则丞不约而同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