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人回来了!”
“哪个沈家?”
“还能是哪家?沈家绸缎庄!”
“他家?他家不是都灰溜溜的滚蛋了吗?怎么,沈家少东家又回来了?”
“嗨,谁传的瞎话?刚才老方从城外过来跟我说了,沈家带着大批的关东货,从关外回来了!那油的发亮的毛皮和宝药,装了整整二十几车呢!”
“呦,是吗?他们这会儿在哪儿呢?”
“刚才老方说看见他们进城,这会儿恐怕,都到了东南街了!”
“哎呦,那敢情好,我正要去东南街那儿置办年货呢!老伙计,咱们,一块儿去看看去?”
“走着!”
俗话说,过了腊八就是年。但是作为津门最热闹的商业街,东南街从进了腊月,街面上的逛街置办年货的人就络绎不绝。
往日里守着铺子,不苟言笑的小伙计石头,此时故作老成的脸上尽是止不住的笑容,他一边小跑着帮着车队众人卸货,一边跟每一个看到的人打招呼。一个人在店里憋了两个月,他如今仿佛要把这两个月的沉默都补回来。
“二小姐,这皮子真好!您看这油量的光泽,还有这颜色,咱们津门,可是少有成色这么好的毛皮!”
“付叔,您别动了,您去铺子上坐着这会儿,顺便看店,我年轻腿脚快,我来卸车!”
“哎,这间屋子避阴,就别放毛皮了,人参鹿茸这些宝贝就暂放在这里收着!”
…
小石头有些聒噪的声音听在众人耳朵里,众人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吵闹,只觉得有种踏实劲儿。谁能想到,他们莽莽撞撞出关,如今竟真的顺顺当当回来了,还收获不菲?
沈时宜此时穿着整张的狐狸皮小袄儿正在铺子门口指挥众人卸货,忙碌起来,津门的阳光竟然让她觉得有些燥热。
见众人有条不紊的卸货,沈时宜干脆靠在沈家铺子的柜台上,歇口气。
“二小姐,有礼了!”
几个富态的老爷,穿着镶着毛皮儿风毛边儿的大袄,笑容可掬的走到沈时宜身边儿,拱手招呼到。
沈时宜站直身子,抱拳回礼。
“见过几位掌柜。”
沈时宜年纪小,身量也不算高,火红的毛皮更衬得她多了几分稚气,但是在场的几位掌柜的都没有将她当作小孩子看待,而是恭恭敬敬的当作沈家东家,在跟她交谈。
“东家,这是东南街街口,宝芝堂的掌柜的,这位是咱们斜对面的皮货行的潘掌柜,还有这位,是霓裳阁的孙掌柜,以前老东家在的时候,跟这几家掌柜交情不错的。”
在柜台歇脚的老付此时已经站到沈时宜身后,为她介绍面前众人。
“几位,这位是咱们沈家绸缎庄现在的东家,沈时宜,沈家二小姐。”
虽然知道沈兆坤把沈家绸缎庄交给了家里的二小姐,但是真的见到真人,又看到沈家的老伙计如此尊崇这位二小姐,几人心里都是心思各异,但是面上始终是一团和气。
“二小姐今日刚回津门,诸事忙碌,咱们过来就是打个招呼,明天会宾楼,中午您抽空,咱们一起吃顿便饭,如何?”
霓裳阁的孙掌柜出言邀请,沈时宜点头,“几位前辈不来,我稍后也要去邀请几位前辈的。这样,明日我借您的宴做东,请诸位吃饭,您可一定要给我这个机会。”
霓裳阁的孙掌柜听了,脸上笑意更深,跟几位掌柜的相视一笑,“好说,咱们都是一条街上的邻居,有什么请不请的。这样,那咱们就说好了,明天见。”
“明天见。”
“好,沈小东家先忙,咱们就不打扰了。”
将几位掌柜的送铺子,沈时宜看着铺子门口围着打量看热闹的众人,拱拱手,便又接着回到铺子。
“二小姐,这些货,您都盘过两回了,今天就早些回去歇着吧。劳累了这一路,可得好好修整修整,下午我让小石头跑腿,让我家那口子给您把家里归置好了。这几日先凑合着过,改天寻摸到靠谱的人,我就给您送过去。”
这一路在马车上,去的时候都心里压着石头,没有心情聊天,满载而归时,沈时宜心下开怀,跟付叔说了很多她记忆中的祖母和如今的父母,老付已经知道,二小姐的处境,比他想象中更加艰难,沈兆坤比他想象的更加没心没肺,所以一回来,老付别的先不管,先让人去给二小姐收拾好家里,别的条件没有,最起码能让二小姐回家吃完热饭。
沈时宜摇头,“付叔,您先回去吧,代我跟陈阿力他们告个罪,刚回来,千头万绪,改天再跟他们致谢。”
老付知道二小姐虽小,主意却正的很,当下不再多劝,转身出门。
“石头,过来。你这些日子都住在柜上吧?今天再辛苦一天,明日我过来换你。二小姐估计还要再盘库,你多帮着端茶递水,劝她记得吃饭,知道吗?”
石头脸上的稚嫩在这两个月中消退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沉稳和坚毅,此时看他郑重点头,老付心下放心不少,迈着步子出了后院儿,跟等在门口的陈阿力等人招呼,“诸位辛苦了,这是东家早就给诸位准备好的红包,诸位别嫌少。至于车资,一人五十两,不是个小数目,待明日东家去银楼兑了银票,稍后再给诸位送到车行。”
陈阿力此时,再也没有当初刚出关要钱时的蛮横,而是一脸的笑意。
说句现实的,出了关,他们有资本跟主家叫板,回到津门,沈时宜是高高在上的沈家字号的东家,他们呢?说是车行,不过是一些苦力车夫抱团儿罢了。平日里给东家过来请安,都见不到正主的面,一个管家下人,都能把他们打发了。
“东家真是太客气了。”收下颇有分量的红包,陈阿力等人脸上笑意更浓,腰弯的更低,“东家为人,我们自然是相信的。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年底了,再过来给东家拜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