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好痛…
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苦痛，西门家的每一个画面都深深的印刻在脑海之中，心脏早已疼的无法呼吸。
她隐约记得她随西门家一起殒灭了才是？可她为什么会有意识？
“呜呜…少主…”
沉痛哽咽的哭声伴随着阵阵泛着凉意的颗粒状物泼到自己身上的时候，西门玖忽然间意识到了自己可能没有死。
想到这里，她猛然间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清冷皎洁的月光，还有小八一铲子接着一铲子的尘土。
而她自己，正仰躺在一个深坑之中。
西门玖：“……”一睁眼就被埋好刺激。
“呜呜…少主，你放心，以后我每一年都来给你祭祀，给西门家祭祀，等小八强大了，一定找到那群畜生给西门家报仇！把他们碎尸万段！”
许是天色太黑的缘故，小八并没有发现西门玖睁开了眼正目光灼灼的注目着他，也或许是他过于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无法自拔。
西门玖扯了扯被冻得僵硬的面皮，低哑着喉咙开口道：“小八…”
这一开口，喉间撕裂的痛苦便让西门玖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她的声音…怎么会变成这样？还总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好像在哪里听过？
“吓！”
西门玖的动静在这安静的黑夜过于诡异清晰，小八霎时间停住了动作，目色惊恐的看向了已经睁开双眼的西门玖。
“小八…”
“啊！鬼啊！少主你冤有头债有主，变成厉鬼去找那个什么云家啊！”小八好似被突然之间点了播放键，猛的一把扔了铲子，抱头蹲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
西门玖抽了抽嘴角，神特么厉鬼！活人跟死人这货竟然分不清楚吗？！
“小八，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你家少主还活着。”
小八动作一顿，脑袋上萌哒哒的耳朵跟着颤了颤，他小心翼翼的抬眸看向坑里的西门玖，喃喃道：“少主，你不会骗我吧？我把你背出来的时候你已经咽气了。”
他清晰的记得，他本来跟家主借了个机关密室闭关来着，可是他一出来正好目睹了西门玖放走凤凰神兽的一幕，还有西门家那毫无声息的无数具尸体。
小八当时只觉得自己的天都塌了，等他回神的时候，西门玖已经开始放火烧尽西门家。小八费尽艰辛才把这唯一完好的尸体背出了西门家好生安葬。
没错，就是尸体！西门玖当时心脏停跳，脉搏呼吸都没了，不是死亡是什么？西门家待他宛如亲人，恩重如山，小八心里久久咽不下这口气，却也无可奈何。
“咽气？”西门玖轻呵一声，“确实早就该咽气才是。”
若是她从一开始就老老实实亡故了，怎么还会有这么多悲剧发生？
“哎呀不管那么多了，”小八急急忙忙的跳下坑里，把西门玖背在背上道：“少主你现在既然活了就好好活下去，小八这就找地方给你疗伤！”
西门玖垂敛着眸子任由小八动作，伤？她何尝不知道她浑身是伤？如今她丹田被废，脚筋被挑，就连普通人都不如…
即便如此，也抵挡不住她内心深处的滔天怒火与恨意，既然老天没有要了她西门玖的性命，那么终有一天，她一定要手刃云十三，灭了云家为整个西门家陪葬！
“咔嚓…”
枯枝被踩段的音调清晰的传入寸步难行的两人耳中，西门玖还没来得及回神，小八便吓得一激灵，瞬间消失在原地，直接导致西门玖跌落在地上，加剧了身上的痛苦。
小八：【来人了来人了！少主你可千万别暴露我，你现在浑身脏污，脸也看不清，估计没人认得出你，你别出声来人应该不会理会你的！】
西门玖惊愣着眸子，心底猛然间燃起一丝希望，小八竟然可以出入她的意识海？所以这代表了…小八与她契约了？！
可她不是废物吗？而且半兽人如何契约？什么时候契约的？
“本来是来金域火山外围采药的，没想到还有意外惊喜。西门少主，别来无恙啊~”
洁白的月光打在来人冰冷的青铜面具上显得格外阴森，少年一袭青衣，勾着唇角蹲下身好奇的打量着西门玖，言辞间不见敬意亦不见讽意，好似只是正常情况下的打招呼而已。
西门玖眸色一紧，这熟悉的青铜面具，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卧虎藏龙’的当家人！当初让她生死战还笑话她的少年！
西门玖：【小八，说好的谁也认不出我呢？这兄台跟我不熟吧好像？】
那若是遇见熟人岂不是一认一个准？
小八诡异的沉默了一瞬，道：【少主，我说的是真的。谁知道他怎么认的？怕不是爱你爱的深沉？】
西门玖：“……”爱她爱的深沉会坑她生死战吗？！这货明显是把她当成玩具了才对！
“啧，没想到再次见面西门少主竟然这么惨淡了，唔…西门少主想要寻求帮助吗？”少年单手杵着下巴，看着西门玖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条件？”
西门玖不是傻子，她跟这少年几乎毫无交集，他身为‘卧虎藏龙’的当家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毫无所求的帮她？
若是以前的西门玖必然会嘲讽一番拒绝帮助，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她西门玖就是废了，也要想办法变强宰了那群云家的牲口！
“欸？竟然还可以提条件吗？”少年眸色一亮，沉思了片刻道：“不如你去乞丐窝活上七天如何？只要你活下来，我就救你！”
“我答应你。”西门玖目色幽深，答应的毫不犹豫。
她现在的境地，容不得她讨价还价提条件。忍辱负重，在最艰险的地方求生存，向来是她西门玖最拿手的东西。
“好，西门少主好痛快！”少年满意的点了点头，“来人，把西门少主背到乞丐窝！”
“是！”
暗中空气波动，也不知从哪里蹦出来个人，背上西门玖就领命而去。徒留少年在原地心情良好，意味深长。
“西门玖，七日之后，我亲自去乞丐窝接你出来，如果你还活着的话。”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随风而逝，早已走远的西门玖也没有听见这声低语。
寒风呼啸，大雪已至，刺骨的寒冷冻得西门玖每一寸肌肤都麻木僵硬，那少年的下属把她扔在乞丐窝的雪地里便不再管她。
这里人迹罕至，零零星星的乞丐们或抱团取暖着，或自己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着，竟暗中抬眸看她一眼这个外来客。
也或许是因为在顾及着西门玖未知的实力，他们无一人敢轻举妄动。
小八：【呼…少主，那个少年的气场太强大了，虽然在笑，但是有种见了月无笙那家伙的错觉！】
【我比较想知道你的事情，还有契约之事，小八。】西门玖这话有着隐隐的期待，有着意味深长。
能契约，是否证明着她还能修炼？
小八一僵，讪讪道：【额，少主，小八…我其实不是半兽人，我是…神兽。因为是治愈系，实力也很低，所以耳朵并没有办法收起来。我出来后想要救你，就擅自试着跟你定了契约，耗费了很多力量，可是你的心跳依旧没有恢复。我也不知为什么丹田尽碎你还能契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都死了跟你契约的我还活着…】
【我死了还会被那个混蛋扔来乞丐窝？！】
虽然心里不爽快，可是西门玖还是在庆幸自己逆天的运气，谁能想到，在‘卧虎藏龙’集市上被关在铁笼子里的半兽人会是独角兽神兽？！
这样的偶遇请再给她来一打好吗？
见西门玖格外不爽的心情，小八艰难的吞了口吐沫，【少主，其实还有件事儿，因为强制性跟你契约再加上耗费了太多力量试图就醒你，我怕是要陷入沉睡了，这七天，您就好自为之吧。】
西门玖只觉得心下一凉，她暗中看了一眼这周围或沉默寡言或虎视眈眈的乞丐们，只觉得自己怕是会交代在这里。
还不如跟着西门家一起去了呢！
就算西门家再怎么自力更生，她西门玖身上穿的也是棉衣，在这寒冷的冬季，棉衣是什么？那是能救人命的东西！
现在这些乞丐不敢轻举妄动，待观察她一阵子，还会不‘轻举妄动’吗？她双脚被废，到时别说找吃的了，不冻死在这冰天雪地之中都算是谢天谢地了。
预计到了明天，这些乞丐们便会发现她是个废物+残废的事实了。
一个两个她还能对付，废了丹田跟双脚她西门玖还有拳头，可若是一群人…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她下场可想而知。
这种时候，就必须赌上一把。她的人生已经彻底跌落谷底，期望老天爷不要再而已的让她落落落落落了，总该起了吧？
这边西门玖正在艰难的求生之路，而另一边，月无笙则不眠不休，竟然生生靠着步法赶到了西门府邸。
这足足几天的路程，月无笙只用了半日，只不过…
偌大的西门府邸，此时此刻，焦黑一片，坍塌成了一大片毫无生气的废墟，凤凰火烧灼后残留的灼热还在扭曲着空气，围观者们议论纷纷，却没有一个能忍受那份灼热胆敢上前一步的。
就算无情残酷张牙舞爪的大火早已尽灭，但是这份余威却震慑着所有人，西门家就算成了灰烬，就算没有留下一丝活口，也容不得任何一个人再次踏足羞辱！
“真惨，堂堂四大家族之一就这么没了…”
“皇族也被屠杀殆尽，我们白虎国，亡了。”
“也不知是什么人干的，这国家，无论废与不废，亡与不亡，苦的都是我们。”
“欸，说起来，你们有没有看见凤凰？好像有不少人看见凤凰从西门家飞走了？”
“……”
周围的嘈杂与议论爆出的信息量太多，月无笙只觉得自己消化无能，满心满眼都只有眼前这一片凄凉的废墟。
他大脑一片空白，无悲无喜，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想什么，做什么，只是捏紧了手中西门玖那把匕首，紧攥着拳头隐而不发。
“月叔叔~”
恍惚之中，仿佛那双漆黑明亮的杏眸还在眼前，狡黠刻意的称呼还缭绕在耳边挥之不去。
他应该抓紧她的，应该跟着她的，她那么肆意自由，就像翱翔于空中的风筝，一不小心断了线，便永远的离他而去了。
什么变强，什么她必须要踏上的道路，他再也不在乎了，他能保护她，他做得到的，只要他月无笙寸步不离，这世间还有谁可以伤的了她？！
她想要做混吃等死的普通人，她想要喊他月叔叔，她想要出去算卦骗人忽悠芸芸众生，她想要做什么干什么他月无笙都可以答应她！
所以，夫人，我都答应你了，你能再回应我一声吗？
只要一声，他月无笙便愿意为她倾尽所有。
这一刻，月无笙猛然间发现，不知何时，他沦陷的如此之深，世间万物不过过眼云烟，金钱权势实力，万里河山，都不及他家夫人轻软的一句‘月叔叔’。
月无笙破天荒的温软着眼眸，一直看着那片废墟，直到周围嘈杂声消散，直到日出东升，他足足在西门家大门口站了整整一夜。
也再也没有等到废墟重启，那个粘着胡子身着灰扑扑道袍的姑娘翻墙而出。
“主、主子，您站了一夜了，是否回去休息？”
常年跟在月无笙身边的下属着实满心不忍，这废墟就算再怎么看，也不能时光倒流不是？只是可惜了夫人…
为了死去的主子夫人，他们同样心中愤恨，必然不会放过云家的任何一个人！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让他们给主子夫人陪葬！
水麒麟：【主子，你还有你的事情要做。】
月无笙沉默了片刻，最终深深的看了一眼那焦黑的不成样子的废墟，才缓缓转身离开。步伐缓慢，走过了西门玖常去算卦的集市，走过了出城的必经之路，也路过了…乞丐窝。
天刚蒙蒙亮，西门玖紧靠着墙根一夜没敢入睡，怔怔的望着小巷外零零星星路过的每一个行人，这些行人之中，自然包含了月无笙。
西门玖眸色一震，忙不迭的想要起身去追，却因为双脚被废而狠狠的摔趴在地，她努力伸手向前够着，轻启红唇：“月叔叔…”
嘶哑低沉的音调被凛冽的寒风瞬间吹散了，她的嗓子因大火灼烧而毁，因声嘶力竭而毁，又饥寒交迫身受重伤，哪里来的力气再去呼喊月无笙？
她渴望着期盼着，这宛若蚊声的动静月无笙可以听到，他可以回头…
可是终究，那抹月白色消失在了眼前，月无笙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虽走的缓慢，却好似屏蔽了整个外界。
脑子里只余下西门家的那片废墟。
“月无笙…”
西门玖咬着牙，尖锐的指尖狠狠的扣着地面往前爬着，她要去，她得去，灼热的鲜红顺着指缝融在雪里，就算那抹月白色早就消失，她也依旧努力爬着。
妄想着追赶上那人…
月无笙！你特么给老子回头啊！
可惜，月无笙听不到西门玖的内心，早已踏出这条街了。
“你们快看！盯了一夜了，原来是个残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