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丹“啊”地大叫了一声,抱着自己慌忙蹲下,握着滑落的裙子,在这小巷子里迎着过往的清风瑟瑟发抖。
他是她的兄长啊……他怎么能这样?
宁丹睁大眼看着地面,大颗大颗的泪水滚滚而下。
泪眼朦胧间,眼前出现了一双精致的绣鞋。
有些怔然的目光缓缓向上,绣着怒放月季的裙摆,淡紫色的百褶流苏长裙,白玉镶翡腰带,涵烟撒花淡水上褥,最后是华溪烟似笑非笑的面容。
怔楞了片刻的功夫,宁丹转头,宁晔已经闪到了一边,和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萧叶彤说着些什么。笑容虽然依旧邪气,但是没有方才那般半分轻挑。
“怕吗?”华溪烟看着宁丹失魂落魄的面容,冷笑一声,“你连自己的兄长都不相信,前几日你是怎么去求我的?”
宁丹错愕地张大嘴,这才明白了华溪烟到底是什么意思。
原来宁晔不是真的要对她做什么,他只是华溪烟请来教训她的。
前几日她去荣昌宫求她的时候口口声声地说,宁熙是她的兄长,不会对她做些什么,但是方才,她被宁晔抵在墙上的时候,却没有半分的兄妹意识。脑子里想的,只有他是个男人,她是个女人,而已。
于是生平第一次,宁丹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打脸。
紧紧攥着自己的裙子,洁白的手背上青筋绽起,那种蔓延四肢百骸的痛意使得她浑身瑟瑟发抖。
一片寂静无声,半晌才听到华溪烟状似无奈地喟叹了一声。
“若你将你是石女的事情说出去,自然会有御医为你好好诊治,可是你非得来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你知道他是怎么诊治你的?”
想到刚才那大夫猥琐的笑容,宁丹就忍不住心下一阵恶心,强压下胃里不断翻腾的恶心,安慰着自己没事。
“忘记告诉你了,这大夫可是坐过牢的,出来之后没有什么活命的本钱才在这地方开了个医馆。”说到这里,华溪烟压低了声音睁大一双明眸看着宁丹,“你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进牢的吗?”
宁丹紧紧闭目,脸上已经泛起了青白色。
华溪烟可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听,十分残忍地吐出了那四个字:“奸污女子。”
“你不要说了!”宁丹紧紧咬着下唇,口中一片血腥。
“我非要说。”华溪烟眨眨眼,兀自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然你觉得他这医馆为何门可罗雀?丹朱啊,他见到你这么一个貌美的女子,会想些什么呢?”
宁丹剧烈地喘息着,下体的疼痛和胸口的憋闷比起来已经不值一提,自己小心翼翼隐藏多年的秘密被人发现了,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她恨不得立即去死。
可是怎么会这样?明明有人告诉过她,长春医馆的老大夫医术精通,尤其擅长妇女只之事,所以她才秘密前来。那人的长相猥琐了一点儿没有错,可是怎么会是华溪烟口中那般之人呢?
谁知,华溪烟的下一句话却是将她打入了地狱之中。
“哦,对了,给你传这个消息的人,是我派的。”
死灰布满了宁丹的脸,她的面容已经变得万分绝望,眼中没有了半分生气,就连一向嫣红动人的唇,也是一片青紫的颜色。
华溪烟没有丝毫同情地看着她,上次她去荣昌宫的时候,便是一副自私自利的模样,甚至对云祁还是百般觊觎,对于这样的人,她自然没有必要心慈手软。
“你不是将我六亲不认的名声传了出去吗?”华溪烟笑着拍了拍她的头顶,“我如今将你是石女的事情也传出去,你说说,咱们俩谁能引起更大的轰动?”
“不要……不要……”宁丹慌了,急急忙忙开口。若是今天的事情真的被百姓们知道的话,她是真的没有什么脸面再活下去了!
“你不能这样……”宁丹如今已经忘了哭,只是连连哀求,“你的名声极好,就算我说些什么也是无伤大雅,但是我不一样……”
华溪烟真是要被这人神奇的逻辑给逗乐了,难道就因为她的名声好,所以就要平白地送来给人作践吗?
再者说来,她的名声真的很好吗?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自私与无知付出代价。”华溪烟拍了拍宁丹的脸,“这是你应得的报应。”
宁丹总算是知道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滋味。前些日子在荣昌宫的大放厥词,今天却被华溪烟响亮地扇了一记耳光。
几人已经离开了,宁丹靠着墙壁握着自己就要散落的裙子孤零零地坐在地上,眼中一片空洞。
看着昏迷了一地的人,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身体好痛,就算是自己走回安亲王府的话,也不太可能。
宁丹好恨,很自己为何那般轻易地就听信了别人的话,恨自己为何不多带几个人过来,恨自己为何要对云祁那般肖想为何不老老实实嫁去西陵,恨自己明明知道华溪烟不是一个善茬为何还要去触她的逆鳞。
身体的疼痛一波一波地刺激着她的神经,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了一片喧哗之声。
不知道哪里来的一群人直直冲进了长春医馆里边,尽管看不到里边发生了什么,但是从那不断传出的惨绝人寰的叫声,她也能想象得到该是何种惨烈的景象。
“郡主。”一人来到她面前,低声唤了一句。
宁丹看着面前之人,万分熟悉,是她母亲身边的侍卫。
想要说些什么,却感到身上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宁丹的身子颤了几颤,翻着白眼晕死了过去。
坊间往往是流言蜚语传播最快的地方。比如安亲王府娇艳可人的丹朱郡主竟然是一个石女,比如她私自去治病却被人给玷污了,比如她前脚给了那大夫封口费后脚却派人灭了那大夫的一家。那大夫并不算多么光彩的过往在宁丹这般心狠手辣的行径面前,被抹的干干净净。
于是宁丹知道了什么叫过节的老鼠人人喊打。他们这种身处高位手握重权的人向来在百姓心中没有什么好印象,如今风评更是一边倒,相较于摄国长公主向来体爱百姓为国操劳的良好名声,宁丹的形象可谓之跌到了谷底。
甚至她不出府,每天也都会有一群人在府外边声讨谩骂,就连安亲王府的人出门,也是被各种谩骂甚至是殴打。
这个功效有些出乎华溪烟的意料,她不禁懒懒问着云祁:“放出消息的都有谁?”
“嗯……荣昌宫,定国公府,左相府,华少将军府,侍郎府,文宣侯府,还有越亲王府和西陵行宫。”
“宁慧是不是很开心?”华溪烟默然想着。
“确实。”云祁诚然点头,“她和宁丹的性子一直不对。”
“她和皇室的谁的性子对了?”华溪烟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云祁默然,片刻吐出一个字:“你。”
其实宁慧的性子和萧叶彤有些像,具体说来比萧叶彤还要直上几分,是华溪烟很待见的性子。
恐怕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宁慧自认为不是一个什么善茬,对于华溪烟的手段更是带着几分欣赏崇拜的态度。
华溪烟耸肩,十足无奈地笑了一下,看向了另外一边正和云惟说着什么的宁晔。
宁晔笑得前仰后合,就连云惟一直的冰山脸也不禁带了几分笑意。
“哎,刚刚玟初对我说,他想成亲了!”宁晔一边说着,一边拍着大腿笑,“这个千年冰山,哈哈……居然说自己想成亲了!”
华溪烟也觉得有几分新奇,云惟依旧带着几分浅淡的几不可见的笑意:“有何不可?”
“没有没有。”宁晔连连摆手,“反正现在苋家都已经正名,沈葭也是名正言顺的名门之后,算当初天隆帝还有宁煊有过什么肖想,不过也已经没什么事了,我觉得你们成亲挺好的,挺好的。”
宁晔这一番话说得中肯,华溪烟问着云惟:“你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听她的。”言简意赅的三个字像极了云惟的风格。
“好。”华溪烟点点头,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怎么忽然间想要成亲了?”
“我要当爹了啊!”
华溪烟一口茶喷了出来。
云惟说的一脸的理所当然,丝毫不觉得自己这话给在场之人带来了怎样的冲击。
“你……沈葭?”华溪烟一边咳着,一边问道。
“不然还是谁呢?”云惟懒懒地靠在椅背上,伸出了一根指头,“一次就中。”
在场的几人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神色,最受打击的莫过于宁晔,眼睛瞪得像是铜铃一般。
不是……刚刚才说了成亲的事儿,娃怎么都有了呢?
都是成双成对的,他孤家寡人一个这是怎么回事儿?
“不带你们这样的啊……玟初,你过分了……”宁晔苦着一张脸阴测测地瞪着云惟。
云惟倒是瞟了他一眼说出了一句让他几乎崩溃的话:“不然你绝对不比我慢,还不是你自己作的?”
是,是,他作的,都是他自己作死。宁晔心中也是这般想着,一脸的凄苦相。
众人正言笑晏晏十分和乐的时候,梓易忽然进来禀明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有些惊讶的消息。
弘农杨氏,无罪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