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滔在空中打了个璇,以一种十足风流的姿态轻飘飘地落下,还顺带着活动了一下脚踝。
云震天捂着沉痛的胸口,眯眼看着面前几人。
“长公主,你们和这人还有着关系,自然不能出手,属下我就越俎代庖了。”说到这里,风滔还特意问了一句,“姑爷,你不会介意吧?”
云祁转过了头,沉沉的目光看着风滔,随后吐出一句:“名动天下的风字辈的暗卫?风滔,你脚力太差了。”
风滔几乎要一口老血喷出来,俊美的脸都有着几分扭曲:“喂,要不是你爹,凭她对我家小姐那几句话我能留他?”
他这是为了给谁留面子?给谁?
“云大人,我说您也别记恨。我可是奉了我家侯爷的命令。若是被我家侯爷听到了你那么说我家小姐,可就不是这么一脚的事情了。”风滔拍了拍手,笑得十分地欠扁。
云震天想站起来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伸手颤颤巍巍地指着几人,无声地控诉。
“我今天来是为了拿回我母亲的东西。”云祁如今淡淡开了口。
风滔此刻神补刀:“云大人听到了没?我家小姐姑爷不是来看你的,你还是不要老孔雀开屏自作多情了!”
从来没有被人这么说过,云震天觉得好像是有一团气血凝聚在了胸口,好似下一刻便会破胸而出一般。
“当年我母亲陪嫁的那把瑶琴,去了哪里?”云祁走进了云震天,沉声问道。
“烧了。”
“混蛋!”云祁怒喝一声,将手中拿着的东西全都噼里啪啦摔在了云震天身上。
本来好好的包裹如今全都四散开来,里边的各种东西全都散落出来,在夕阳光辉的笼罩下,散发出明明咩咩的晦暗光芒。
看着这些东西,像是神经最深处的那一根弦被波动了一般,云震天方才还死寂的表情终于破碎出了一道裂痕。
“这是当年你送给我母亲的东西,无论大笑她全都悉心保留,我母亲最看重的那把瑶琴,你居然烧了?”云祁的声音带着既往绝对不会见到的低沉暗哑,像是一个个巴掌狠狠扇在了云震天脸上。
云震天有些失魂落魄,听着地上散落一地的东西,像是在一瞬间是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化为了远古时期的一尊雕像,再也没有半分情绪的波动,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死寂的诡异。
“三公子!”旁边走出来一人,对着云祁弯腰一礼,“夫人的瑶琴,在敏夫人那里。”
云祁猛然蹲下身,一把攥住了云震天的衣袖,云震天像是一个木偶般一动不动,任由云祁动作着。
云祁的薄唇紧紧抿着,手背上青筋绽起,几乎就要从他白玉的手背上崩裂出来。他一身清华的白衣似乎是镀了霜,离着这么一段距离,华溪烟几乎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刻骨寒意。
终究是什么都没说,云祁一把将云震天甩开,转头便朝着院子而去,轻缓的步履失了以往的章法,彰显着他内心的怒气。
华溪烟紧跟着云祁,所去的正是敏夫人的院子。
彼时敏夫人正在床榻上半靠半躺着,但是却没有半分病人该有的安心养病的姿态。而是手中拿着两个布娃娃,一边在口中狠狠诅咒着,一边拿长长的银针狠狠地扎着。
房中并没有婢女伺候,亦或是所有的婢女都受不了这个神经兮兮每天只知道不断诅咒旁人的主子,都散在了外边各干各事,就连云祁和华溪烟进来也没有人通报。
“敏夫人,好玩吗?”华溪烟走到了敏夫人床前,淡声问道。
敏夫人的动作一下子停了下来,歪过头仔仔细细看着华溪烟,脸上是十分的迷茫怔忪的表情,再看了几刻钟之后,忽然间扔了手中的布娃娃,抱着头大叫了起来。
尖锐的叫声几乎要将华溪烟的神经给震断,她给了云祁一个十足无奈的眼神,打算着两人将那要瑶琴找到,离开便是。
云家现在一家子,没有一个人是正常的。
华溪烟的脚步还没有卖出去脚步,便听到敏夫人尖声喊了一句:“席品言!杀你的不是我,不要来找我啊!”
华溪烟的脚步一下子顿住。席品言,正是云祁母亲的名字。
云祁幽深的目光中闪过了一抹沉痛,思虑一瞬,抬步走了进来。
“你说什么?”云祁低沉的声音传来。
敏夫人不断发抖的身子忽然间安静了下来,抬起了深埋在双膝中的头,怔怔地看着云祁,忽然间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
云祁后退两步,敏夫人向前扑的身子落空,直接栽倒了在了地上。
她好像不觉得痛,也不站起来,直接朝着云祁的方向爬去:“儿子,儿子,娘在这里,你怎么和那个女人在一起?”
云祁和华溪烟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莫名其妙的神色。
“珏儿,珏儿,你怎么一直躲着娘呢?”敏夫人看着顷刻间退到了几步开外的云祁,眼中一酸,泪水顷刻间扑簌而落,凄苦万分。
原来她是将云祁当成了云珏,将华溪烟当成了席品言。
“是不是你不让我儿子认我?”敏夫人的哭声愈发地凄厉了起来,竟然开始对着华溪烟连连磕头,“我求你了,杀你的不是我啊……你不要为难我的儿子……”
华溪烟心思一动,顺着敏夫人的话问了下去:“杀我的不是你?那是谁?”
“是皇后,是皇后啊!”敏夫人一边磕着头,一边万分哀戚地说道。
华溪烟更加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低沉之度当真如同从地狱里传来的鬼魅之声:“哦?你自己做的事,如今还要赖在皇后娘娘的身上?”
敏夫人好像是有些慌,停止了不停地磕头,开始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是皇后让我给你下药的啊!我是奉了皇后的命令,否则她就要杀了我的儿子!”
说到这里,敏夫人好像突然醒悟了一般,看向了云祁:“咦,珏儿,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皇后为难你了?娘去告诉她,娘已经听她的话,把席品言杀了!”
云祁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关节噶蹦作响,让华溪烟不得不怀疑他下一刻就会一掌劈死敏夫人。
华溪烟走上前,握住了云祁的手,将他紧紧攥在一起的五根手指一根根掰开,慢慢揉搓着他手心的红痕,随后握住他的手,十指紧扣。
“这么多年的真相就要出来了,你不要听一听吗?就要打死她?”华溪烟的声音轻柔至极,宛如初春九天之上融化的那一泓雪水,仿佛可以消除一切的荒凉与苍寂,带来无限的欣欣向荣与万物复苏。
云祁处于暴怒巅峰的情绪顷刻间安定了下来,粗重的呼吸也逐渐变得平稳,执着华溪烟的手反手用力握紧。
华溪烟对着云祁轻柔一笑,再次看向敏夫人时,又恢复了方才的暗沉低迷。
“你对我下药?你真是将我还得好苦,我就算是死,也不瞑目……”华溪烟的声音阴测测的,吓得敏夫人又是一个激灵。
“求你放了我吧,放了我吧……”敏夫人哭的嗓子都有些嘶哑,如今更是像在哀嚎一般,“当初皇后跟我说,她已经在你的菜肴里边下了毒,你的大儿子已经死了,你也活不了多久了……就让我再给你下一些……”
“你说谎!”华溪烟一字一顿地吐出这么三个字。
敏夫人只是哆嗦着不语。
“若是你不说实话,我就日日夜夜地缠着你和你儿子。”
“我说,我说……”敏夫人立刻改了口,“都是我,都是我!当初皇后说你命不久矣,我就想着反正你都得死,迟死早死都是一样,于是就给你的药中下了毒……可是杀你的罪魁祸首总归都是皇后啊,不是我……不是我!”
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敏夫人还能为自己申辩,可见这么些年以来,她一直都是这样说服自己的,也一直都是这样来麻痹自己的。
要是说杀席品言的凶手的话,皇后是,她敏夫人更是直接凶手!
云祁一直都知道自己母亲的死是在宫宴上,但是对于这个中的具体缘由却是不得而知,原来下毒的不是天隆帝,竟然是李后!
不过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左不过都是宁家皇室的那几个上位者。
“我都说了,求求你,求求你安息吧……”敏夫人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团,万分悲苦地道,“你还有个三儿子,他没死,虽然我杀了很多次,可是他命大得很……”
“贱人!”
正当敏夫人哭哭啼啼地为自己的罪行痛不欲生的时候,忽然提高门口传来一阵爆喝。
云震天捂着胸口,拖着沉重的步子从门口走了进来,抬腿对敏夫人便是狠狠地一脚。
敏夫人惨叫一声,缩到了墙角,哭哭啼啼地拿迷蒙的眼神看着云震天。
“我竟不知道你是这样的毒妇!”云震天气怒至极,拿起一边的花瓶劈头盖脸地朝着敏夫人扔了过去,“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巨大的花瓶在敏夫人头上噼里啪啦地爆裂开,伴随着敏夫人的一声惨叫,四下飞散的无数碎片中,敏夫人额头巨大的伤口汩汩而出的鲜红色的血液,触目惊心。
估计她到死也不会相信,自己竟然是死在自己的枕边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