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数十女子在大殿之中轻歌曼舞,身上粉红色的轻纱为如今的气氛更加增添了不少亮色。旋转扬臂,广袖舒展间,娇颜含笑美目流盼,本是一副难得一见的美景,但是由于今日沈葭的一舞,其它的乐曲便再难入心。
曾经沧海难为水,这便是“沈葭一舞惊天下”所带来的最终功效。
天隆帝早便没有了欣赏乐曲的心思,虽然一双老眼盯着下边无数的教坊女子,但是显而易见,思绪不知道早便飘飞去了哪里,整个人恍恍惚惚,彰显出一种难言的疲惫。
觥筹交错,所有人口中都是吉祥话不断,祝天隆帝福寿绵长,圣天国事永昌。华溪烟端着酒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这些千篇一律的话,觉得心下无聊至极。
王晋从殿外走了回来,不动声色地坐在了王家的席位上,华溪烟看了王晋一眼,王金心领神会明白华溪烟想知道些什么,于是不动声色地对着她点了点头,于是华溪烟便知道荣齐公主无碍。
总是感觉到一束目光不时地落到自己身上,华溪烟知道那目光来自哪里,并没有多做理会。倒是云祁笑着问她:“你给皇上准备了什么寿礼?”
华溪烟诚实地摇摇头;“没有。”
云祁挑起了眉梢:“这大殿之中怕是有不少人等着你的寿礼,你就这么拂了大家的期盼?”
华溪烟倒是笑答:“我准备什么与旁人何干?再者说来,我没有准备,不是还有你吗?你的便是我的。”
“夫妻一体?”云祁笑意愈发地深刻了。
“嗯。”华溪烟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
果真,两人话音刚落,便听见柔嘉开口:“都说好的留在最后,皇姐的身份是一众子女中最高,现在是不是也可以将给父皇的贺礼请出来了?”
华溪烟直接看着云祁。云祁对着身后的梓菡吩咐了一句,便看见梓涵着人抬上来一个巨大的托盘。
人人都伸长了脖子,不知道云祁这是在搞什么花样。
“祁知皇上一直在寻找一副暖冰玉的棋,恰巧祁外出游历的时候机缘巧合得到一副,前来呈给吾皇。”
云祁话落,端着托盘的那人将上边的巨大的顶罩打开,黑白润玉的光辉顷刻间流泻了出来,黑色的寒冰透露出凛凛波光,白玉的羊脂暖玉温润无比,两种极端的玉石交相辉映,展现出一种十分矛盾的美态。璞玉生光,大殿之中任何珠玉的颜色都挡不住玉石的光辉,仿佛是如同佛光普照般,可以消灭一切的尘世浮生。
天隆帝半闭的目微微睁开,看着下方的托盘中黑白相间的东西,半晌问道:“这是你找到的?”
“并非。”云祁摇了摇头,“这乃是得一高人所赠,且此局棋只差最后一字便可破此棋局,祁无能看破,特请皇上赐教。”
听云祁这么一说,天隆帝来了兴致,扶着萧婉妃的手站了起来,慢慢走下了玉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棋盘。
华溪烟也抬头看了看,那棋局并不难,但凡是棋艺高超者皆可破,云祁这是在搞什么名堂?
果真,天隆帝的思忖不过是片刻,便执起一字落于某个位置,顷刻间,还是死棋的棋局起死回生。
“哎呀。”谢庄妃忽然掩唇惊呼了一声,怔怔地看着那棋盘。
天隆帝也有些愕然,甚至看着自己双手的神色还有些恍惚。
“皇上,这是大吉啊!臣妾恭喜皇上!”谢庄妃说罢,竟然跪下了身,对着天隆帝磕起了头。
所有不明就里的人全都仰着脖子看着那棋盘。错落有致的白字黑字遍布,一颗不多一颗不少,棋盘上赫然便是“昌延”二字。
圣天永续,国事昌延,果真是大吉的征兆。
恭贺声再次不断响起,天隆帝的心情也甚是愉悦,朗声笑了起来。
“云公子这一番贺礼当真是别出心裁,朕可真是喜欢得紧啊!”天隆帝笑呵呵地对着云祁说道。
云祁微笑着颔首,并未多言,眼波清淡丝毫不将圣誉放在眼中。
柔嘉微微抿了抿唇,拉了拉天隆帝的龙袍,有些不满地道:“父皇,这乃是云公子给您的贺礼,哪里是皇姐给您的呢?”
天隆帝的脸色僵了一瞬,看向了华溪烟。
“皇姐,现在你还未与云公子大婚,这贺礼自然做不得你的。难道,你连父皇大寿的贺礼都没准备吗?”
“我自然准备了。”华溪烟放下了一直捧在手中的酒樽,笑着看着柔嘉,“不然你觉得棋盘上‘昌延’两个字是怎么出来的?”
不愠不火的一句话,将柔嘉噎了个半死。
那棋局自然不可能平白无故地传来,这么匠心独具的方法还真是一般人想不出来的,柔嘉心下不满,见到天隆帝顷刻间多云转晴的脸色,娇俏的脸上不虞的神色更甚。
“昌延有心了。”天隆帝点点头,唏嘘了一声。
华溪烟一笑置之,与云祁同样的宠辱不惊。
接下来便是各位世家小姐公子的献礼,受到了华溪烟的启发,人人都想用匠心独具的方式将自己准备好的贺礼展现出来,让其不显得那么平庸,一时间人人绞尽脑汁费尽心思,本来无聊的宴会倒是因为这个多了几分看头。
华溪烟百无聊赖地看着,直到看见杨家的献礼的时候,才升起了几分兴趣。
杨家此次是家主亲自前来,便是当今的庐陵侯——杨瑾程等人的父亲。
庐陵侯是个中年男子,不同于王瑱的风度翩翩,也不同于天隆帝的霸气高贵,而是个矮微胖,有着几分富态,单单看着外表很难想象可以生出杨瑾程兄妹几人来。
几人抬着一个巨大的红木盒子,为原型,用琉璃罩盖着,琉璃八宝棱角光华璀璨,只可见里边似乎是发了光,但是具体是什么东西无从得知。
送金银珠宝的不胜枚举,但是没有一个人像杨家这般高调。而依照华溪烟对金石方面的涉猎,仅仅是一眼便能看出光是琉璃罩便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臣恭祝皇上国泰民安,千古永昌!”庐陵侯和他的身子一般浑厚的声音响起。
“爱卿有理。”天隆帝不咸不淡地开了口。
庐陵侯着人将琉璃罩揭开,一种光影迷离间,可见那黄金制成的托盘上,排放着数十人偶,各个小巧精致,惟妙惟肖。
仔细一看,不正是那所谓的“**宴”吗?
**宴正如其名,数十个教坊女子的形态,或立或坐,或歌或舞,或弹或奏,各个都有着自己独特的风韵,数十女子别说重样,连半分相似也无。但是各个都是那般的精致唯美,巧夺天工。
最难能可贵的,这**宴是一种食物,乃是用面粉所做,不同于一般的玉石亦或是木雕,绵软的面粉更是增添了不少的难度,所以一般的**宴难度极大,非技艺高超者不可为。
本来便是难得一见的东西,再加上选取的是宫中尚乐司的婢女,服饰精美而华贵,形容妍丽,更是增添了不少的难度。
虽然难得可贵,但是毕竟只算的是一件吃食,不算是极为精贵的东西,一般的人松松也就罢了,但是对于杨家,却是有点难等大雅之堂了。
所以华溪烟觉得,这庐陵侯将此物端上来,必有后招。
果真,在天隆帝一阵赞扬过后,便忍不住发问:“杨爱卿真是有心了,不知如此精妙之物,杨爱卿何处所得。”
“不瞒皇上,此物乃是小女亲手所做,特意用来呈给皇上。”庐陵侯恭敬答道。
“不知道是杨家的哪位女儿?”天隆帝笑眯眯地问道:“告诉朕朕也好进行封赏。”
庐陵侯迟疑了片刻,这才道:“不瞒皇上,正是小女瑾容。”
华溪烟端着杯子的手顿了顿,天隆帝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容淳县主?”李后微微挑起了描摹精致的眼尾,反问道。
“是,是。”庐陵侯躬身答道,“先前小女和犬子先前进京了一步,后来听说长公主将小女留在了宫中,微臣思女心切,不知道可否叫小女出来一见?”
天隆帝没有说话,李后沉思了片刻道:“既然人是昌延留下的,那么侯爷想要见县主的话,自然要昌延点头才是。”
庐陵侯闻言立刻转头看向了华溪烟,恭声道:“不知道长公主可否叫小女出来一见?”
“侯爷难不成不相信本宫吗?”华溪烟笑着反问,“容淳和我关系向来极好,我自然不会亏待她。”
“是,是。”庐陵侯连连点头,“只是微臣母亲此次也进了京,老人家身体病重,想要见见瑾容。”
又是这一套说辞!华溪烟自然知道杨家老太太和杨瑾容的关系不一般,但是这大厅广众之下还是不要说破的好,于是斟酌了片刻,开口道:“侯爷要见瑾容的话没有问题,但是若是瑾容不愿意跟着侯爷走,那便不是本宫能左右的了。”
庐陵侯赶紧躬身道谢,并未多言。
倒是听的人有些云山雾罩,想着那容淳县主还能不跟着庐陵侯回去?这宫中又不是她的家啊!
华溪烟端起了面前的酒樽掩下了唇畔的笑意,不管众人的困惑与不解。
在场所有人,包括天隆帝在内,都觉得愈发地莫名其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