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华溪烟面前的,也不知道华溪烟轻启菱唇和自己说了些什么,甚至是不知道华溪烟什么时候离开的,等到她的思绪回笼的时候,偌大的院子内只有她一个人,在艳阳之下,茕茕孑立。
脑子像是被一击重锤狠狠的敲击了一般,她怎么也想不明吧自己方才在暗地里听到的话……
宜伦不是父皇的亲生女儿?母妃居然与人私通?那她呢?她的父亲是谁?
难不成……
想到那个永远是一身漆黑,笑起来声音比乌鸦还要难听的国师,淑慎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哆嗦起来。
不是……一定不是的,她是父皇的女儿,真正的金枝玉叶,和那个国师没有一分钱的关系……
虽然是这般想着,但是淑慎依旧有些欲哭无泪,父皇真的会信吗?按照父皇那种多疑而又狠辣的性子,她真的能这般逃过一劫吗?
淑慎神情恍惚地站在院中,抬头看着天空中的灿烂阳光,那璀璨无比的光芒却无论如何,都照射不禁她仿佛是被滚滚尘埃尘封了的心房。
短短的几个月的时间内,谢家没有了,云公子没有了,如今连这母妃也没有了……她以后还有什么!
若是父皇不认她,她该如何!即使父皇没有迁怒于他,依照她的母亲做出的这等伤风败俗的事情,她今后如何要在宫中立足?她如何嫁给西陵太子成为太子妃!
如若这样的话,她的一辈子,岂不都是毁了?
这般想着,淑慎整个身子都开始不可遏制地哆嗦起来。
不,不能这样,她是金枝玉叶……是要站在最高到处的人,任何人都不能阻止她……任何人都不能!
这般想着,淑慎宛如行尸走肉一般,走到了流云宫的东殿之内。
这里真黑啊,淑慎想着,加之经久不散一直萦绕弊端的药味,都忍不住让人心中发呕。
宜伦躺在床上,神态安详,没有半分平时发病的狰狞与癫狂,就像是一朵纯洁不染纤尘的百合,悄然绽放。
淑慎慢慢走到了床边,看着宜伦安静的睡颜,眼中闪过了一抹十分狰狞的神色。
凭什么?她明明是一个那么肮脏那么不堪的存在,凭什么还要以这么无辜的姿态,存在在这里?明明……明明她淑慎才是最为无辜的那个人好吗?
若是没有她,今日的事情怎会败露!母妃怎会被父王处于凌迟之刑!若是没有她,她还是她高高在上的淑慎公主,而不是要接受众人指指点点,还要为自己的生计而战战兢兢地为人所不耻的女子!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她这个本来就不该存在于世上的人!
越想越气,淑慎垂在身侧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她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双目逐渐瞠大,眼瞳之中仿佛是住进去了一只魔鬼,要将眼前刚刚从鬼门关里被拉回的宜伦生生扼杀。
她从小就那般努力,但是却一直被柔嘉压着,后来上边又莫名其妙地多出来一个华溪烟,凭什么?她到底是比她们差在了哪里?为什么所有人都看不到她淑慎公主,看不到她的才华与光芒?她不想自己第一次被这众人真真正正记住的时候,是因为自己耻辱的妹妹与母亲。
是不是只要她不存在就好了?淑慎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意,她本就不是一个该出生的人……只要她死,那一切就结束了……
这般想着,淑慎朝着宜伦鬼使神差般地伸出了手。
宜伦睡得很熟,应当是药物的作用,丝毫意识不到危险的降临,亦或是就算她清醒着,也想象不到自己的亲生姐姐,竟然要对自己痛下杀手。
何其可悲,自己的母亲容不下自己,姐姐更是要结束自己的性命。
淑慎的手已经触及到了宜伦身上的棉被,她颤抖着手将棉被握紧,高高提起。
紧紧抿着下唇,淑慎平息着自己心中的波涛汹涌的情绪,双手剧烈颤动着,就是下不去手。
脑子好像是撕裂成了两半,一个声音不停地在说“掐死她,掐死她一切就结束了”,而另一个声音却是在不断地提醒着她——这是你的妹妹啊!你一母同胞的妹妹啊!
淑慎努力平息着那种不断纷争的情绪,那两种不同的声音仿佛要将她的脑袋生生撕裂。脑中各种影像不断闪现,在她脑海中走马观花一般略过,使得她的太阳穴都突突地跳了起来。
脑中一痛,淑慎皱眉,手里的棉被便朝着下方压了下去,捂在了宜伦的口鼻之上,宜伦的脸色逐渐开始变得青紫,但是她依旧紧紧闭着双目,并未转醒。
淑慎手下的力道在不断加大,她瞪大双目狰狞地看着宜伦在睡梦中逐渐皱起来的眉头,心下一阵恍惚,双手再次使力。
宜伦闭着的双目忽然间睁开,虽然她神色迷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求生的本能还是使得她双手剧烈地开始挣扎了起来,口中呜呜咽咽地叫喊着,双腿也在剧烈地挣扎。
“你闭嘴,闭嘴!”淑慎喘着粗气,不理会宜伦在自己的手上胳膊上留下的一道道划痕,口中恶狠狠地威胁,手下愈发地用力了起来。
宜伦的目光逐渐开始变得涣散,挣扎地力道也越来越小,之前身上受的刀伤也因为剧烈的挣扎而裂开,殷虹的血迹渗了出来,并且伤口越裂越大,鲜血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一般涌出,霎时间染满了整个床榻。
“淑慎,你这是在做什么!”谢庄妃从外边一进来,就看到了这么一幕。
因为今天是天隆帝的寿宴,所以不能大开杀戒,而由于别过的使臣还在,也不能做的太过难堪,所以天隆帝将她放了回来软禁在流云宫,谁知道她一回来,便看到了自己的大女儿要杀小女儿的一幕!
“我要杀了她!”淑慎没哟看向谢庄妃,口中恶狠狠地道,“杀了他一切就结束了,你不是也很想让她死吗?嗯?”
“你是不是疯了!”谢庄妃一把将淑慎拽开,扑在了宜伦身上。
淑慎踉跄后退几步才堪堪站住,指着谢庄妃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护着她?”
“她是你妹妹!”谢庄妃的语气哀婉而又凄厉,带着几分哀求地看着淑慎。
“我没有这样的妹妹!”淑慎一挥手,头上饰品叮当作响,红着眼看着谢庄妃,“她不是父皇的女儿!要是没有她,你何须如此!我又何苦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谢庄妃满面泪痕,伏在床榻上十分悲痛地看着淑慎:“淑慎,你的意思是,连母妃也要一并怪罪吗?”
“是,都是你!”淑慎似乎已经到了一种口不择言的地步,“你为什么要和别人有私情?为什要连累我?要是再一开始的时候,你不留下她,这一切的一切不都不会发生吗?”
“我……”
“我真是为有你这样的母亲而感到耻辱!”淑慎恶狠狠地打断了谢庄妃的话,“真是不知道你在背叛了父皇之后是以什么样的脸面继续在宫中生活的!以后不光是你,就连我也要被你连累,一并受人指指点点!我是要嫁去西陵做太子妃的!”
谢庄妃的神色僵在了脸上,凌乱的发髻陪着她怔然的表情滑稽地可以,她放轻了声音缓缓问道:“你要嫁去西陵?”
“我巴不得离你们越远越好!”淑慎的心智仿佛被蒙蔽了,对自己最亲近的人说出一句句伤人的话,“要是因为你这事我当不成西陵太子妃,我非得……”
说道最后,淑慎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颤抖着手指指着谢庄妃,嘴唇翕动了半天也说不出半个字。
“淑慎……”
“别叫我的封号!”淑慎大吼一声,声音之大以至于都有些轻微的嘶哑,她疾步走上前看着跪坐在床边的谢庄妃,“我怎么会有这么没脸没皮的母亲!要我是你的话,早结束自己的性命完事!还有什么脸面苟活于世!”
谢庄妃彻底地冷了,似乎是怎么都不敢相信,这样狠心绝情的话竟然是自己平时那个温婉可人的女儿说出来的。自己明明是她的生母啊!
“也难怪父皇会将你处刑!若我是父皇,说不定当场就将你诛杀了!”淑慎的眼睛亮的出奇,其中有一种叫做憎恨的光芒越来越亮,最后堙没了其它所有的理性与亲情,眼前的女子不是她的母亲,而是她的耻辱,她的包袱,她成为西陵太子妃道路上的绊脚石!
“你……你要杀了我?”谢庄妃今天受的刺激也不少,但是什么都不比起刚刚自己的亲生女儿说恨不得自己死这般痛入骨髓之中。
“我恨不得杀了你。”淑慎瞪着谢庄妃,从牙缝中一字一句地挤出几个字。
“反了你了!”谢庄妃一个巴掌便扇到了淑慎身上,从她头上拔下一根金簪塞进她手里,握住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之上,扬着下巴道,“你倒是动手啊?嗯?我看看你是怎样恨不得杀了我的!枉我从小对你千般宠溺万般疼爱,就是让你如今以为为耻恨不得将我置诸死地的?没心没肺的白眼狼,我以前真是瞎……”
谢庄妃的话还没有说话,便被“噗嗤”一声,利器没入皮肉之中的声音打断。胸口传来的疼痛让她没有说完的话生生梗在了喉间,再也吐不出半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