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众人的目光全都移到了自己的身上,仝宣没有半分在意,亦或是他早便习惯了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闲闲笑道:“既然这样的话,那咱们将王四公子叫过来对峙一番,岂不是更好?”
并未有人回答好亦或是不好,就在天隆帝揉着额头准备下旨的时候,王晋双手负于身后,从高高的门槛处迈了过来。
“不劳烦皇上,王晋来了。”王晋一进来,便是高声说道。
不慌不忙地给众人行礼,接着像是往常一样便站到了华溪烟身边,挺直的身板如同松柏,不能有半分弯曲,仿佛世间的一切东西都压不垮他的脊梁。而光是看这分气度,怎会是谢庄妃口中那个口出狂言混淆皇室龙脉之人?
“王晋,庄妃的话可是属实?”天隆帝眯眼看着王晋,沉声问道。
“是。”
“那话当真是你说的?”天隆帝的声音更加沉了几分。
“是。”王晋再次铿锵答道,“王晋所言句句属实!”
“放肆!”天隆帝一拍坐下龙椅,大喝一声,殿内之人全都诚惶诚恐地跪下,高呼皇上息怒。
王晋跪在地上,依旧不卑不亢:“起初王晋是为了宜伦公主身体着想,这才验了宜伦公主血液,后来在太医院见到了皇上和庄妃娘娘的存档,相比之下便立刻有了答案,还请皇上名查!”
“胡言乱语!”谢庄妃转过头对着王晋便是一声怒斥,“宜伦是本宫和皇上的生子,怎会血性不同?”
那天晚上已经见到过谢庄妃和国师的颠鸾倒凤,如今见这人还是这么一副打死不肯承认的理直气壮的模样,华溪烟不由得有些无语。
叹了口气,华溪烟正抬头看向国师,忽然感受到旁边射过来的一束锐利的眼光,立刻转头望去,便看见了仝宣似笑非笑的神色。
华溪烟心下一动,想到了那天正是由于仝宣告诉自己,自己才发现了谢庄妃和国师的事情,这是不是也代表着,仝宣将这二人的事情也是全都洞悉了?
仝宣冲着华溪烟眨了眨眼,随即勾唇一笑。
联想到民间对这人的传言,华溪烟嘴角抽了抽。不动声色地别过了眼。
“那天你不是告诉我,还有两个太医知晓此事吗?”华溪烟对着王晋轻声问道;“不若将他们两个也叫过来,对峙一番,如何?”
王晋沉默了片刻,缓缓摇头:“不必了。”
看王晋脸上立刻变得苍寂而凄凉的神色,华溪烟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神态有些恍然,心下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真,便听王晋接着道:“知晓此事的窦太医,沈太医,已经不在了。”
王晋话落,下边一群人便炸了锅,纷纷开始窃窃私语,谈论着王晋刚刚说出的话。
“昨天夜里太医院存档库失火,烧了一批档案,而当时看档的两位太医也命丧火场。”王晋说出的话也没有什么温度,但是华溪烟却生生听出了他言语中几不可见的几分颤抖,“丢失的档案不偏不倚,正是记载皇上龙体的那一份!”
王晋话落,方才还嘈杂的大殿立刻沉寂了下来,所有人都从王晋的话中,嗅出了阴谋的滋味。
这一件一件,实在是太过巧合。
天隆帝的脸色已经不足以用铁青二字来形容,这桩桩件件联系起来,其中没有什么猫腻才怪!这些人是将他,一个个地当做傻子来看吗?
“你不是说宜伦和朕的血性不一样?”天隆帝一双老眼蒙上了一层灰。看起来更加沉地让人心惊,“验!给朕验!现在就验!”
“不可啊皇上!”安亲王再次出言阻止,“今日乃是皇上寿辰,怎可对龙体有伤?若是要验的话,另挑时日不迟!”
众人也开始纷纷劝阻,无非便是龙体为重的话,谢庄妃轻轻舒了口气,只要不验的话,这谎应当便能圆过去。
只是谢庄妃的一颗心还没有完全放下去,便看见乾和殿外飞奔而来一个较小的身影,直接扑到了王晋身边,亟亟地道:“王四公子,宜伦……你去看看宜伦……”
“宜伦公主怎么了?”相对于以往的急切,王晋今天可谓是冷淡地可以。
“宜伦不好了,你快去看看啊!”常宁公主也不顾什么男女有别,直接拉着王晋的袖子,便要将她朝着外边拖去。
只是她人身材娇小,又怎么拖得了一个长了她几岁的男子?挣扎了半天不过是徒劳罢了。
用力太过,常宁公主没有站稳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睛红红的看着王晋,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
“你怎么在这里?”常宁公主看到了方才被华溪烟着人拎进来的那胖嬷嬷,开口问道,“我不是让你去请王四公子了吗?你来这乾和殿干什么?”
那嬷嬷一阵嗫喏,句不成句。
常宁公主的眼波转了几转,最后定到了谢庄妃脸上:“庄母妃,常宁的情况很是不好,我让这嬷嬷来寻王四公子,还派人去请您,结果您非但不去看看罢了,还来了这乾和殿,您到底有没有将宜伦的死活放在心上?”
常宁的心直口快上次在诗会的时候华溪烟便见识到了,如今见她这么一副讨要公道的模样倒也没有多少惊讶,只是拿一种十分冷然地态度看着庄妃主仆二人被她问的哑口无言。
“这次宜伦的星狂凶险,不同于往日,还望王四公子出手相救!”常宁知道现在不是废话的时候,直接仰头看着王晋,万分恳求地说道。
“法子我之前也说过了,非纯阴性血不可救。”
“纯阴性血?父皇,还请您赶快下旨,去寻纯阴性血啊!”
天隆帝没有回答常宁的胡话,反而直勾勾地盯着谢庄妃:“庄妃,朕可是记得,你和朕的血性都乃阳性的。”
谢庄妃没有立刻说话,跪着的整个身子都开始颤抖起来。
“不若你给朕解释解释是怎么回事儿?”天隆帝许是由于气急了,说出的话都有些优哉游哉起来,相较于方才的气怒简直是天壤之别。
“臣妾……”
“父皇,现在天大的事情也没有宜伦的性命重要!有什么事情您不能等到救了宜伦之后再说吗?”常宁公主亟亟开口,挽救了万分尴尬的谢庄妃,她含着几分少女娇俏的声音在这一方大殿之内回想,牵动着每一个人的心神。
华溪烟却是清楚得很。对于天隆帝这种人来说,宜伦公主的性命远远不足以和皇家脸面相提并论,尤其是这个女儿还很有可能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天隆帝的语气很是闲适,不带半分一国之君惯有的暴戾:“庄妃,你告诉朕,宜伦是不是朕的女儿”
常宁公主正准备的求情刚到喉咙边,便生生地哽住,她觉得自己的耳朵嗡嗡作响,好像是在同一时间,全身所有的血液都开始逆流,汇聚到了大脑之上,让她短时间内竟然无法思考。
什么叫宜伦是不是皇上的女儿?宜伦怎么会不是父皇的女儿呢?
常宁公主张大嘴,看着神色诡异的天隆帝,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皇上……”华溪烟刚刚开口,便被天隆帝一声“闭嘴”打断。
华溪烟并不惧天隆帝,所以也便没有就此闭嘴,而是道:“皇上,请您下旨寻找纯阴性血之人,好救宜伦公主一命。”
天隆帝还没有表态,按亲王倒是再次不甘寂寞地开口了:“长公主,你又不是没有听明白方才的话,宜伦很可能不是皇上的女儿!”
“按照王爷这话来说,宜伦公主也不用救了。不是皇上的女儿便不救,那看庄妃娘娘对宜伦公主的病情也不是很在意,看来,宜伦公主也不是庄妃娘娘的女儿了?”
“宜伦怎么可能不是本宫的女儿?”谢庄妃立刻出言反驳。
“这样?那庄妃娘娘,宜伦,是不是皇上的女儿?”
谢庄妃十分仓皇地看着华溪烟,又看向了看似平静实则盛怒的天隆帝,最后眼光瞟到了国师那里,一个“是”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华溪烟适时地截住了庄妃的话:“庄妃娘娘,我劝您弄明白,若是您今日说了假话的话,不光有混淆皇室血脉的罪状,还犯了欺君之罪!”
任何一条拉出来都是诛九族的大族,虽然她现在已经没有了九族,但是圣天残酷的刑罚还是让她整个人都处于一种万分纠结的状态。
若是说不是的话,怕是便真的要命丧当场了,但若是说的是的话……对就说是……她倒是想看看,谁能将这事查出来!
“宜伦自然是皇上的女儿!”谢庄妃梗着脖子看着华溪烟,一字一顿地道,“若是长公主有本事,调来皇上当年的档案记录来看上一看,里边和宜伦的相似度有多少!”
“方才不是都说了那档案已经在太医院付诸一炬了吗?”华溪烟轻笑,十分无奈地摇头,“庄妃娘娘不是为难我吗?”
正是由于知道被烧了她才这么说的,谢庄妃微微松了口气,只是那口气还没有完全呼出便听见一直没有说话的云祁那独具一格的温雅嗓音缓缓响起:“庄妃娘娘您来看,这是谁?”
话音飘落,乾和殿门口走进两个人,身上穿着靛蓝色的太医官袍,干干净净的面容,正是方才众人还在谈论着的,早已葬身火场之中的窦太医和沈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