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依旧冬寒料峭,但是已经没有了严冬时节每日的大雪纷飞。太阳露面的时间也多了些许,而冬日积攒下来的未消冰雪,早就在一连数日的晴天中消融地干干净净。
望月轩中。
华溪烟听着王晋带来的消息,倒是没有半分惊讶:“出了这样的事情,李获真是赖也赖不掉。但是他又不属意温玫,如此匆匆大婚也算是说得过去。”
“三月一日便要大婚,事发之时是二月二十日,短短几天能准备什么?”王晋耸耸肩,一副唏嘘哀哉的模样,“怕是宾客也是请不齐的。”
王岚倒是十分理解的语气:“李获真本来也没打算宴请什么宾客,出了这样的事情他还有什么脸面大肆操办?”
末了,又加上一句:“他是怕再拖下去生出什么事端罢了。”
华溪烟淡笑不语,内心十分赞同王岚的话。
“想想当初温玫一个多爱面子的人,如今还不是为了保命该舍的全都舍了?”王岚没有半分讽刺的语气,有的只是无尽的感叹与唏嘘。
华溪烟眨眨眼,转而问道:“三哥可是有来信?”
王晋看着华溪烟,语气幽怨地道:“二姐问我?三哥哪次传信不是直接传给你的?”
华溪烟摸摸鼻子,这倒也是。只不过以往隔天便能收到王齐的传信,这次一连几日没有什么音讯,有些好奇罢了。
华溪瑜等人的军队最快到达南方也要一月时间,给王齐的时间足够了。
“这几日好像不怎么见到云公子,他是去哪里了?”王岚朝着院中张望着,有些好奇地问道。
“他去哪里还要和你我报备不成?”华溪烟好笑地答道。
其实这些日子她也很少见到云祁,每天大早那人便出去,直到晚上深夜的时候才回来,脸上还带着罕见的倦容。华溪烟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见他一脸疲态也不忍多问,只是心下担忧罢了。
王岚翻个白眼:“我是想着什么时候咱们王府也办一场喜事,看看人家温家都要办两场了。”
“哦?原来大姐是恨嫁了?”华溪烟扬起眉梢,故意曲解王岚的意思,“怎么,若是大姐有了意中人,相信舅舅和舅母那可是十分乐意的!”
“打你个口无遮拦的!”王岚到底不同于一般的闺秀女子,被华溪烟这般调笑也不羞不恼,遑论脸红,作势便要扬手朝着华溪烟打来。
王晋看着面前两个闲得无聊的长姐,无奈开口劝阻:“两位与其有时间在这里闲闹,不如想想怎么去打发了那位西陵的八皇子!”
要说那贺兰淏也是一枚奇葩。上次见到华溪烟几人,闹得不欢而散之后,非但没有如旁人估计的那般打退堂鼓,而是越挫越勇,每天傍晚都要来定国公府坐上一坐。而且收敛了之前的那般狂妄自大的气息,每天笑容款款地对着定国公王瑱谈几句二小姐的事情。王瑱每次都拉着王晋陪同,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王晋心下虽然烦躁,但每次也只得皮笑肉不笑地奉迎着。
王岚倒是十分理解地拍拍自家弟弟的肩膀:“毕竟这八皇子也是有着‘笑面阎王’的称号,岂是那般平庸之辈?不要以为他前几次表现地蠢了点儿你就被他骗了!”
“西陵八皇子,言笑晏,性风流。我不止一次见到他对咱们府里的婢女抛媚眼!我看他比起那李锦莫来,还要胜上一筹!”王晋没精打采地说道。
还不待华溪烟和王岚再出言安慰,便看见王晋的贴身小厮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道:“公子,国公爷请您去前厅……”
“滚!”王晋猛地坐起了身,瞪着一双眼睛几乎要将那小厮吃了一般。
小厮深深感叹着生活不易,再次状着胆子道:“那位贵客来了……”
“爷让你滚!”王晋冲着那小厮吼道,“你去告诉我爹,我不去了,他自己一个人又不是对付不了!”
小厮吞了吞口水,朝着门边躲了躲,接着道:“国公爷说了,二公子和华少爷都走了,大兵出征,军营中怕是缺人,若是公子您……”
王晋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了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片刻之后溢出俩字:“带路!”
看着那愤然离去的身影,王岚吞吞口水,叹息道:“去军营里是生不如死,还不如去看那位神奇的八皇子。”
华溪烟忽然想到王晋曾经朝着自己抱怨每天吃的比猪差干的比牛多,不由得有些好笑。
用过午膳,问夏便进来对着华溪烟禀告道:“小姐,呈祥居出了些事情。”
自从王齐离开之后太原内部的生意都是华溪烟在背后关照着,于是问道:“是什么事情?”
“据说是同温老爷新纳的妾发生了些冲突。”
华溪烟眨眨眼,站起身来:“去看看。”
其实她的目的不是去处理事情,而是要去看看温遥新纳的妾。说起来也奇怪,几天前温遥大婚的时候,人们都看得明白这位温老爷对这位新夫人是如何的爱护,但是结婚还没两日,就纳了一房小妾,人们不由得怀疑这位温老爷和新夫人的感情是不是根本不如表面那般深厚。
马车早就备好,华溪烟和王岚不多时便到了呈祥居。
刚刚进门便听见一个娇俏的声音咄咄逼人地道:“你们这是欺负我家夫人不成?我家夫人第一次来呈祥居就是你们这么对待的?你们王家是不是想钱想疯了?没钱还做什么生意,趁早关门算了!”
听着这夹枪带炮的话,华溪烟在门口止住了步子,并未上前。
说话的是一个丫鬟,双手叉腰,极为泼辣,旁边的桌子旁坐着一个背影窈窕的女子,想必就是温海的那位美妾。
华溪烟招招手交过了一个小二,低声问道:“怎么回事儿?”
那小二立刻恭声答道:“那二位点了珍珠什锦羮,里面有一味红参,但是这位温夫人却是不依不饶说红参不如雪参,非得让咱们换上雪参,又不肯加银子,掌柜的说了几句,这人便闹开了,这位夫人的身份尴尬,展柜的才叫了小姐过来。”
“看来这次便是这温家不对了。”听明白事情前因后果的王岚说道,“红参虽然名贵,但是和雪参依旧无法相提并论。这人还不肯加银子,是要吃霸王餐吗?”
“姐姐所言不错。而且这位妾夫人之前不定是什么身份,如今飞上枝头,自然什么都要用好的刷新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尤其是在王家的铺子里,更要弄得人尽皆知。”
华溪烟和王岚的声音不小,在这寂静的环境中甚至有些突兀。众位闻言,全都朝着门口看来,自然也包括那名妾夫人和那个丫鬟。
王岚倒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华溪烟看到那位妾夫人的买面容之时,有些惊讶。
不过惊讶也只是片刻,随即便被一脸的兴致盎然所取代。
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是在狂笑着。风滔,你究竟是做了什么好事儿……
“不知妾夫人对于我呈祥居可是有什么指教?”华溪烟上前几步,站到那同样一脸惊愕的女子面前。
前几日她们也曾这般针锋相对过,不过那时,这个女子还是一身素淡的打扮,怀抱琵琶,唯诺而又高傲。不如现在,周身绫罗,华贵却庸俗。
见到自家主子说不出话来,那小丫鬟上前一步:“你就是这店背后的主子?王家的小姐怎么没有一点儿职业道德?”
“职业道德?”华溪烟口中品着这四个字,笑着反问道,“不知是谁教姑娘呼出此四字的?”
那丫鬟一怔,随即尖着嗓子道:“莫要和我顾左右而言他!我温家的店铺羮里都是雪参,相同的价钱为何到了你这店里就是红参?你这不是坑害百姓是什么?”
“既然如此你干什么来呈祥居?在你温家店铺里吃饭不是更好?”王岚皱眉看着这个没大没小的丫鬟,想着不行礼就罢了,这么大呼小叫的当她自己是谁了?
“嘿,你……”
“尚琼!”
“是!”尚琼上前两步,对着那丫鬟左右开弓便是几个巴掌,“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这是什么地方,容你这般撒野?”
那丫鬟被打的一阵头晕目眩,最后一个不稳栽倒在地,脑中嗡嗡作响,眼前发黑,想说些什么却是又忘记自己要说什么。
“两位小姐这是什么意思?”池妍双手在宽大的袖摆中掩着,紧握成拳,掩下胸中翻腾的怒意与愤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寻常无异,“只因为是妾身的丫鬟,便可以这么随意打骂么?”
华溪烟没有回答池妍的话,只是走到方才两人的桌子上,拿起桌上的勺子慢慢搅动着瓷盅内的羹汤,甚至还舀起了一勺放在鼻端轻嗅着。
池妍紧紧盯着华溪烟,双拳握得死紧,甚至连着双臂都在看不见的地方颤抖起来。
她是发现了什么吗?不……不可能的……那人说了不会被发现的……
“王二小姐。”池妍再次开口,“请您回话!”
华溪烟不语,依旧不慌不忙地搅动着瓷盅里的羹汤,慢慢地将那盅端在手中,细细低头端详着,仔仔细细从那羮中挑出些什么东西,放在一边的碟中。
众人正好奇这位王二小姐是要做什么,忽然见她将那盅朝着一个方向使劲儿掷去,同时清冷的嗓音伴着噼里啪啦的瓷器碎裂声响起:“温公子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此羮就算我请你一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