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获真在外边等着,看着面前不慌不忙慢慢饮茶的华溪烟,想着她这次还能如何?
他的手下已经清楚地看到那人被拉进了王晋的医馆,并且没有送出来。而且据可靠消息,那人伤势极重,若是稍微移动的话,怕是会伤到心脉。若是二次伤害的话,饶是华佗在世也是完了。
所以他丝毫不在意王晋将人藏起来,因为在他看来,这就是一个无解的棋局。只等着一会儿将人搜出来,看王晋和华溪烟颓败的面容。
但是伴随着一批批的人出来禀告“没有”的时候,他已然不再如当初那般胸有成竹。
最后几人出来,朝着李获真摇头,他的面色已经黑同锅底。
“唉……”华溪烟摇摇头,叹息一声道,“看来那消息不是十分可靠,真是辛苦李大人这般兴师动众了。”
李获真沉沉看着华溪烟和王晋,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藏人的,但是依旧强撑着笑容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尤其是现在这般紧张的局势。”
说罢,满是歉意地看着周围民众一眼,最后将眸光落在王晋身上:“今日是本官叨扰了,一会儿便差人将知州府内的一些珍贵药草送来长康医馆。左右本官也用不到,不如王四公子拿去救济百姓。”
“李大人仁爱百姓,此乃太原知府,王四代太原百姓谢过了。”王晋站起身,朝着李获真抱拳一礼。
“本官还有公务在身,就先告辞了!”说罢,在一众百姓感恩戴德的声音中起身离去。
一众人浩浩荡荡没了身影,王晋才将华溪烟拉到后室,悄声问道:“二姐知道了?”
华溪烟可以清楚地感受到王晋拽着自己衣袖的手心里濡湿的汗意,不禁好笑道:“竟然将你吓成了这番模样?”
王晋也不觉得自己这副模样在自家人面前丢人,于是道:“刚才我一听消息,心里都凉了半截,只是想着今日怕是真完了。”
深深吸了几口气,王晋才接着问道:“二姐,你将那人藏哪里去了?”
华溪烟挑眉,拉着王晋走到一间屋中,指着床榻上的人:“你瞧,他不是好好在这里么?”
还是刚才那间屋子,而且从这情况来看,床上的人没有移动分毫。王晋不禁觉得更加新奇了。
华溪烟也不多打算解释,只是道:“李获真不会再来了,战祸不及百姓,怎么着也是一条人命,你好好照料着人就是。”
王晋点头,知道华溪烟想解释的时候自然会开口,于是也不再多盘问惹人烦。
华溪烟正欲离去,忽然被王晋拉住袖口,见他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递给华溪烟道:“这是那人身上掉出来的东西,我想了半天也想不起这图腾是什么,二姐可是识得?”
华溪烟仔细一看,便见那小巧的骨牌当中,刻着一个狼头狮身模样的动物,不禁觉得好生奇怪,于是摇摇头:“不曾见过。”
王晋想了想,将那东西放在华溪烟手中:“二姐去问问云公子,他必定知道。此事事关那男子的身份,不能怠慢。”
华溪烟知道寻常人家根本不可能弄来那么满身伤痕,于是将东西收入怀中,点头道:“我先回府,你有什么想问的晚上来望月轩问我便是。”
王晋心喜,这才心满意足地去查看那男子的伤势了。
医馆门口,便见一白衣清华的男子负手而立,正仰头看着“长康医馆”四字。
见华溪烟出来,云祁收回了视线,伸出手道:“回府。”
华溪烟将手放入云祁手中,二人并肩朝着王府的方向而去。
许是因为去了寒症的缘故,华溪烟的手不再如以往那般冰凉无度,而是有着暖暖的温热之感,握在手里,配着顺滑柔软的肤质,感觉很好。
“他们人呢?”直到回到望月轩,依旧没有见到梓菱等人,华溪烟不由得好奇问道。
“华小姐,属下在这里!”西客房传来响声,正是那几人走了出来,皆是一副沐浴过的模样。
华溪烟看着几人,挑眉轻笑道:“滋味如何?”
梓菡揉着自己已经搓红了的双手,撇嘴道:“那泼妇的事情当真不是人做的,可怜我的形象……”
“许多人见过梓菱。”云祁慢吞吞地开口,瞥了一眼几人,缓声道,“演的不错,尤其是梓菡和梓易,将河东狮和负心汉演的淋漓尽致。”
“我呢我呢?我的接生婆演的怎么样?”梓菱见那两人被夸奖了,急忙上前忙不迭地邀功请赏。
“嗯,不错。若是以后没事做了还可以靠这个养家糊口。”云祁说罢,施施然朝着华溪烟的闺房而去,丝毫不在意梓菱听了自己的话是何种想法。
梓菡拍拍梓菱的肩膀,叹息道:“其实你才是最重要的,影影绰绰似真似假才挡住了床上那身影,不然早便被发现了。”
说道这里,梓菡转头看着沉默不语的梓泉,笑着道:“孕妇辛苦了。”
梓泉额头青筋一跳,俊秀的面容上闪过一抹尴尬的红色,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演戏成精的几人相互调侃着,丝毫不在乎刚才是何种惊险的场景。
走到房中,华溪烟便将王晋交给自己的东西递给云祁,问道:“你可是认识这个?”
云祁看了之后没有半分惊讶,点头吐出四个字:“北戎皇室。”
华溪烟的手一顿,拿起那骨牌细细地端详着:“原来是北戎皇室众人。”
“不止如此。”云祁忽然开口,将华溪烟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此人是北戎当朝太子。”
太子?华溪烟心下一惊,显然没有料到此人身份竟然这般高。
这几日圣天频传捷报,陇西将军李耀带兵与北戎金刀将军对峙,几场战争下来,金刀将军军队溃败不已。北戎此次乃是太子耶律易亲自带兵,后在漠北被李耀一举击溃,太子与金刀将军仓皇出逃,不知去向。李耀一举攻入北戎境地,正欲直捣皇城之时,北戎二皇子耶律野带兵赶到,生生阻挡了李耀进攻之势。别看耶律野年纪轻轻,但是极有带兵天赋,短短的时间内便收复了大半被李耀攻下的州郡,并且将李耀重新逼回漠北以南,两军再次呈现出对峙之势。
“如若这人是耶律易的话,那么昨日拦你马车的便是北戎那金刀将军?”
云祁点头:“已经确认了身份,确实是金刀将军吉克。”
“那他怎么会拦着你的马车?他为什么会和太子分开?是不是有人要用他来算计你?”华溪烟三个问题抛出,有些担忧地看着云祁。
云祁看着华溪烟焦急担忧的面容,笑着安慰道:“你别急,人咱们都救了,急有什么用?”
见华溪烟眉头蹙起,云祁也不再卖关子:“吉克说他带着太子逃亡的路上,遭受无数次刺杀,随从暗卫全都死绝,到了太原实在是无力再逃。两人重伤之际,有人路过,说正要去医馆,问是否要带着他们去,吉克见那马车极小,最多多放一人,见太子伤势刻不容缓,坐不过便是死,这才让人带着太子走了。”
“吉克说那人还告诉他,因为他们是北戎之人,医馆不一定会收容他们,让他在城郊等着一辆黑色马车,求里边的人。若是成了,便有救了。”
华溪烟听着云祁的解释,蹙眉道:“可信?那城郊的官道上来往之人极多,他怎么恰好找到了我们的马车?”
云祁忽然间笑了起来,语气颇有些无奈地道:“他不是找到了我们的马车,是过往的黑色马车他都求了一边,不过大多数人都觉得他不正常,没人理会。”
华溪烟想着从王府到城郊要一个多时辰,若是有人见到他们出府,再去布置一切的话,时间确实充足,接着道:“看来给吉克指路之人,便是给李获真报信之人。”
云祁点头:“不错,长康医馆在被搜查的时候,我的别院同样被令一拨人搜了个遍。”
“无功而返?”华溪烟明知故问。
云祁点头:“你用的是‘声东击西’,用旁人来转移别人注意力。我用的便是‘空城计’,直接将人放在了驿馆。”
这般明目张胆,胆子果真不是一般的大。
“只是我现在想的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两人,你打算怎么送走?”华溪烟想着如若她所料不错的话,李获真怕是要封锁城门了。
“静观其变。”云祁只是淡淡吐出这四个字,没有丝毫担忧。
傍晚的时候,王晋过来,华溪烟向他解释了自己的“声东击西”,王晋听了抚掌大喊精妙,若不是那几人对梓菡那般泼妇形象避犹不及,恐怕真是要掀开帘子看上一看,到时候发现假孕妇和那受伤之人,可就真的不妙了。
华溪烟将那骨牌交给了王晋,让他等那人清醒过来之后交还给他。王晋听说了那人的身份之后惊讶不已。他只道是那人身份不简单,想不到竟然这般尊贵。
不出华溪烟所料,第二日,李获真便以“防外寇,保安危”为名,封锁了太原南北城门,并且加强了守兵力度,进城出城都要经过严格的盘查,就连过往商队也要凭带有借知州府印的文书通行,甚至是卸货检查。如此这般,怕是一只苍蝇蒙混不进来。
虽是严格,但是百姓们知道自己的安危有了保障,也是欣喜万分,积极配合。太原陪都的年气并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草木皆兵而消散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