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巴掌,打你多疑。”
清冷低婉的声音在这漫天飞雪之中传来,众人还来不及消化这话内之意,便被另外一声清脆的响声震得心下抖了三抖。
“这一巴掌,打你不廉。”
华溪烟真是受够了这位知州大人。她王家和他们李家不对付,这是不争的事实。但是每次出了什么事,这位知州大人便将事情赖在她的头上。皇昭寺时柔嘉公主之事是这般,上次温海之事也是这般,这次李锦莫的事情还是这般。是不是她真的太好欺负了,所以这人一次次地没完没了了?这种公报私仇的事情,他怎么就做的这么溜呢?
“这一巴掌,打你不悌!”
三个巴掌,三句话,李获真本来俊逸的脸已经不忍直视。
华溪烟漠然的脸上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更遑论恐慌畏惧。刚刚那人不是说要将这圣天的水搅上一搅么?那么她这一搅,便以这三个巴掌为始!
若是说刚才李获真还有些怔楞,那么此刻,他便是彻底地清醒了过来,双颊火热的刺痛感提醒着他他刚刚遭受了什么。
“李大人,我敬你一方知州,年轻有为,但是你不该这么一次又一次地诬陷于我。若是你当真找不到凶手非得将这一个个的屎盆子扣到我头上的话,那么我奉劝你,尽早让贤为好!”华溪烟的话说的铿锵有力,但是又毫不留情,在这后边无数的随从面前,不给李获真留半分颜面。
“王二小姐认为本官在诬陷你?”李获真抹了一把脸,似笑非笑的表情衬着红肿的脸颊有种难言的可怖与滑稽,“若非有人有指正,王二小姐觉得本官会做出这种当街拦车之事?”
华溪烟呵呵地笑了两声,像是看着一个笑话一般看着李获真:“李大人真是说笑了,哪一次您不是有证据?可是您所谓的证据到最后是有什么用么?这么一次次地被推翻,您还这么锲而不舍,这份精神也真是让人为之动容!”
华溪烟向来牙尖嘴利,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是她对李获真,一直比较客气。首先是这人对自己还算尊敬,其次便是这人是一方父母官,还算是一方好官。但是现在,她忍无可忍。
再加上自己上次得到的关于郑婉的某些,她与这人撕破脸又如何?
“之前我对大人您多有尊重,但是这一次,恕不奉陪!”华溪烟说罢,转身上车,浅粉色的斗篷扬出一个美妙的弧度,复又干脆落下,宛如那女子果敢决断的性子。
车门打开,众人便看到伸出一双修长如玉的手将华溪烟扶了进去,随即清婉悦耳的声音从车内飘来:“吴楠赶车!若是再有人拦车,直接轧过去!”
本来挡在车前的侍卫闻言全都纷纷散开,生怕自己成了那马下亡魂。刚刚他们也都看的明白,那位国公府的小姐连知州大人都能打,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马车之内的华溪烟已经没有了刚才在李获真面前的冷然与愤怒,而是换上了一副沉思的表情。
“在想李获真说的话?”云祁看出了华溪烟所思,缓声问道。
华溪烟点点头:“刚才听李获真那意思是有人指正我,我倒是想知道这人是谁。”
“你昨天派了风滔去看,风滔回来之后并没有和你说有关目击者的事情,想必是风滔并不知道那人的存在。”云祁缓声分析着,“所以那指正之人必定是和风滔一样隐于暗处,起码没有在大面上出现过。”
华溪烟觉得云祁所言有理,不由得喃喃自语道:“难不成是温淳?”
“未必。”
听到云祁的否定,华溪烟扬眉,正欲再问些什么,却被马车外边传来的一声柔柔的呼唤拉去了思绪。
“王二小姐且慢!”是一个轻柔曼妙的女声,华溪烟一下子便明白了来者是谁——郑婉!
夫君死了不好好在府内操办后事,这是也来触她的霉头了么?华溪烟这般想着,眼中闪过一抹不耐的神色。
若是说在皇昭寺华溪烟对于郑婉还算有几分好感的话,那么红灵带毒的事件便将那仅存的一抹好感消弭地干干净净。但是又想到自己上次得到的石破天惊的消息,华溪烟又觉得下去应付一番是极为必要的。
这个女人害她中毒,最重要的是让云祁耗费心神,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忍!
这般想着,华溪烟揉了揉脸,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不那么僵硬,这才缓步下了车。
郑婉双目通红,满脸憔悴,看起来像是一夜未眠之后又受了重创,整个人在风雪中竟然有些摇摇欲坠。
华溪烟叹了口气,缓声道:“李三公子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难不成武安县主也是来兴师问罪的?”
一开始便是这么毫不客气的一句,这般开门见山让郑婉不由得一愣,随即赶紧摆手道:“不是不是……”
“那县主是为何?”华溪烟认真地看着郑婉,不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郑婉微微咬唇,凝眉道:“我只是想知道,王二小姐最近与夫君可是有所联系?”
这话让华溪烟忍不住笑了起来,尽管在楚楚可怜的郑婉面前笑有些不厚道,但是她还是没有忍住:“武安县主这是怕我和李三公子有什么奸情了?”
郑婉没有说出口的两个字让华溪烟这般慢慢说了出来,不由得面上微微有些难堪,讷讷道:“众人都知道,之前夫君心仪王二小姐,所以我才有了这般怀疑。”
“可是众人也都知道,上次我拒绝了李三公子。”华溪烟毫不迟疑地接口,继而道,“我可以向县主明确保证,继上次王府办宴之后,我与李三公子只有一次见面,但是那次五皇子以及杨氏的公子小姐都在,我并未与李三公子发生什么。”
华溪烟解释得很是详细,不徐不缓的语调,清淡无波的态度更是增添了几分让人信服的力度。
郑婉咬紧下唇,打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可是夫君心中一直有王二小姐。”
华溪烟无语,甚至是有些哭笑不得。她美艳的脸上染上了讥讽的神色:“李三公子怎么想也是我可以左右的?县主这般是不是太不讲理了?”
郑婉也知道自己说的话不合适,但是想到那人的嘱咐,于是又打起了几分精神:“那王二小姐可是知道夫君在香萝院有一位红颜的事情?”
“我对李三公子的事情没有半分兴趣。”华溪烟蹙眉,像是看怪物一般看着郑婉,语气中已经隐隐有些不耐,“县主与其在这冰天雪地里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回去好好料理一下李三公子的后事,尽到为人妻的本分。”
华溪烟在“为人妻”三字上微微加重了语气,让郑婉不由得心下一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若是李三公子知道自己的妻子没有为自己置办身后之事,反而与旁人在这里说些有的没的,怕是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心,县主说是不是如此?”
看郑婉鬼使神差般地点头,华溪烟这才公式化地一笑,转身朝着马车而去。
“王二小姐等一下!”郑婉忽然出手拉住了华溪烟的斗篷,突如其来的阻力让华溪烟心下极为不悦。
“若是县主再这么纠缠下去的话也别怪我不客气了!”华溪烟的声音忽然间冷了几个度,眸光如剑一般射向郑婉,寒光凌厉如同冰凌,让郑婉觉得顷刻间如置身于数千年冰刃之中,整个人都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
一见这人伪善的脸她就想到了她给自己下毒的事儿,恨不得将这女人剥皮抽筋熬了汤好好地给云祁补一补失去的元气。
“只要片刻,只要片刻!”郑婉连声解释道。
华溪烟知道,郑婉虽然没有柔嘉公主那般嚣张跋扈,但是也不是一个好像与的主儿,尤其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般强势的女子便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随后的几次接触,这个女子虽然主动与自己交好,但是也没有失去原则,依旧保持着一位县主高高在上的气度。但是今日,华溪烟却是清楚地感受到,她的仓皇无助与低声下气。
着实是有些奇怪。华溪烟将自己的斗篷从她手中抽了出来,细细打量着她的面容。
郑婉垂下眼睫,本就没什么神采的眼睛更是颓然了些许,只听她幽幽说道:“刚才和王二小姐说的,他在香萝院的红颜知己流光,昨夜他便是宿在那里。”
见华溪烟娥眉蹙起,似是不耐,郑婉顿了顿,赶忙接着道:“便是那位流光姑娘所说,昨天夜里,夫君忽然间说还要去赴王二小姐的约,这才深更半夜离去,却不料……”
华溪烟显然没有料到这个中曲折,如今也明白了郑婉的意思,不由得道:“所以县主是怀疑我杀了李三公子?”
郑婉抿唇不语,显然默认。
“我并没有约李三公子。”华溪烟知道这句话说出来没有什么意义,但是依旧开口道,“那个流光的话并不可信。”
“为何?”郑婉抬眼看着华溪烟,满面疑惑。
“因为本公子!”车厢内轻飘飘传出来一句话,下一刻,只见面前白光一晃,那清华无双的男子便立于华溪烟身边,“我与王二小姐近来一直在一起,难不成武安县主以为,有本公子在身边作陪,她还会去找你那所谓的夫君不成?”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个问句,不含半分感情色彩,但是听在众人耳中,却是有一种难以的讥讽。
哪个女子身边有了云祁相伴,还回去找旁人?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郑婉的所有证据与臆想,甚至是所有的煞费苦心,不过是因为这人轻飘飘的一句话,不攻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