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华溪烟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个声音:“这等七零八落的梅枝怎么比得上小姐?我的院子中可是有一整片梅林,不知小姐是否愿意看上一看?”
华溪烟一转头,整个玉般的脸庞在灯光之下显露无遗,随后,她便成功地看到了说话者变换莫测分外好看的脸色。
“呦,我当是谁,原来是李三公子!”杨瑾程笑着开口,一双桃花目在李锦莫身上上下打量,眸光幽深莫测。
李锦莫远远地便看到这里有个美人,而那女子恰好低着头,侧脸被怀中的梅枝遮挡起来,他没有认出是谁,想不到竟然是华溪烟!这个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女人!
宁熙从后边跟了上来,一把打在杨瑾程肩膀上,冲着李锦莫挑眉道:“李三公子,你那玩意好了?”
李锦莫并不认识宁熙,如今见他一脸吊儿郎当的模样,以为是哪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昂头问道:“你是哪来的?”
“该来的地方来的。”
宁熙话落,一边的杨瑾容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五皇子,真真是太有意思了……
这笑声听在宁熙耳中,却成了一种侮辱,他昂着头,用鼻孔对着宁熙:“你小子还和本公子打哈哈不是?”
宁熙没有说话,只是掸着杨瑾程的肩膀,眸光赤裸裸地看向李锦莫下身,顺便捎带着满脸鄙夷的神色。
“给本公子收拾他!”李锦莫被宁熙那眸光看恼了,朝着身后之人一挥手。
世家子弟他都见过,但是这人却是面生得很,想必不是圈中之人。那看来就是一个官宦子弟。他陇西李氏的公子收拾一个官宦子弟还不成什么问题。
几个冲上来的家丁护卫转眼间便被宁熙放到在地,他冷笑一声,看着李获真:“李三公子给本皇子这见面礼还真是独特得很啊!”
李锦莫听到这人的自称,心下一转,随即开口:“原来是五皇子!”
地上躺着的家丁们闻言全都心惊不已,想不到自己竟然对堂堂皇子出了手?
“五皇子这般藏着掖着,怪不得本公子没有认出来。”李锦莫说罢,朝着地上的家丁们挥挥手,示意退到后边。
华溪烟想着许久不见,这李锦莫倒是聪明了不少,起码会将全部的罪责推到宁熙身上为自己开罪了。
宁熙却是不打算纠结于这个问题,转而问道:“怎么,刚刚听李三公子的意思,知州府内有大片的梅林?不知道本皇子有没有荣幸前去看上一看?”
“五皇子说笑了,知州府地小简陋,怕是怠慢了五皇子。”李锦莫不阴不阳的开口,眸光却显露出一抹阴翳。
不知道是不是华溪烟的错觉,她觉得这李锦莫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极为怪异的感觉,就想是……太监一般。不由得想难不成男人那玩意不行了,真的会让性子一起转变了?
之前见到李锦莫的时候,这人虽然是混账了点,但是说话的时候也满是阳刚之气,哪里是现在这种不阴不阳的模样?尤其是那阴测测的眼神,一看便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杨瑾程也看出了李锦莫似乎不太对劲,于是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不打扰李三公子的雅致了,告辞!”
说罢,给杨瑾容使了个眼色,后者赶紧拉着华溪烟匆匆离去。
直到走了很远,华溪烟依旧可以感受到身后胶着着的那黏腻的眼神,让人恶心不已。
“他是不是变成阴阳人了?”杨瑾容抖了抖身子,似乎这样能将刚才激起的鸡皮疙瘩抖下去一般。
“我也觉得他很不对劲。”杨瑾程接了话,转而对着华溪烟道,“你应该让王四公子抽时间去看他一番。”
华溪烟心思一动:“你的意思是……”
杨瑾程低语了几句,华溪烟眼眸瞠大,眼中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又走了几条街,忽然见到前方不远处红光大盛,橘红色的光芒染彻天际,似乎是半边天都跟着烧起来了一般。华溪烟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步子,仰头看着。
这个场景太过熟悉,之前在皇昭寺的时候,她便见过。
“哪里着火了?”杨瑾程一把拦住一个过往的老者问道。
那老者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眯眼看了片刻,才慢悠悠地道:“这么看来,好像是大牢的方向……”
杨瑾程朝着那老者道了谢,转头问着华溪烟:“要不要去看看?”
华溪烟摇头:“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没什么好去的。”
夜幕渐深,明灭的火光忽明忽暗,隐隐可见青烟滚滚。这漫天大雪才消停了不就,便起了这么大的火,当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华溪烟收回眸光,扫向路边,却在见到一个铺子的时候,身子猛地一震。
“风吟!”
“属下在!”风吟立刻现身领命。
“你去大牢,看看温海如何!如若看到,务必要让他活着!”
“是!”话落,风吟已经没了踪影。
杨瑾程立刻便明白了华溪烟是什么意思,于是问道:“你觉得此事是冲着温海去的?”
“你们都知道,温海和那沈葭姑娘有往事。如今沈葭大张旗鼓地选亲,若是有心人将消息传到温海耳中,他可是还坐得住?”
华溪烟的声音出奇地平静,但是其它三人却从中听出了阴谋的滋味。杨瑾容一双杏眼中满是不解的神情:“可是温海现在心仪的不是柔嘉公主么?怎么会和那沈葭姑娘有什么事呢?”
“就算是他和沈葭没有什么联系,但是若是被人逼着该如何?”华溪烟的声音冷冽了几分,“我去大牢那边看看。”
“华姐姐莫急。”杨瑾容看华溪烟步履急切,小跑着追上了她,安抚道,“温海那性子,哪里是那种受人挟制的人?说不定此事纯粹就是大牢起火了,你不要草木皆兵。”
华溪烟轻笑一声,一双明眸中波光潋滟,不要长长的流苏轻轻拍打在她的面颊之上,带来阵阵冰凉的触觉,提醒着她的理智。她的声音再不复刚才的温软轻柔,而是带了些许冷冽冰寒:“你说温海不是那等受胁迫之人,那你觉得,为了不让他翻供,什么样的人口风才是最严?”
杨瑾程面色一白,忽然觉得这冬夜极凉,不然她为何会忍不住瑟瑟发抖?
饶是她再天真无邪不谙世事,此刻也明白了华溪烟话中的意思——
口风最严的,自然是死人。
而纵观太原上下,最有杀害温海的动机的,便是华溪烟。
四人走了一段路程,才走到了刚才停马车的地方,华溪烟当先一步上了马车,冲着宁熙道:“天色已晚,五皇子还是回去歇息吧!”
这意思明显是不让宁熙插手,但是宁熙哪里肯听?于是答道:“大牢起火,不是小事,本皇子如今在这里,岂能坐视不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宁熙的身份一摆出来,便注定一切事情,他都无法置身事外。
华溪烟心情急切,于是点点头进了马车,不再阻拦。
街上的人已经散了许多,车夫加着车,速度极快地朝着火光的方向而去。
华溪烟有些头痛地揉揉额,想着若是温海今天真的有个三长两短,那该是谁出的手?
是谁要挑拨自己和温家的关系,坐收渔翁之利?
自然不可能是温家的苦肉计,要是温海死在了牢里,那便是温家照护不利。一个世家连自己的嫡子都照看不住,这日后的名声,可是要一落千丈。
陇西李氏?李氏和温氏现在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况且还有太子妃那断姻亲关系在这里,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不可能。
太原王氏和温氏向来是死对头,自然也不会做出这等引火烧身之事。
这般一分析,华溪烟忽然觉得谁都没有动机,一下子觉得烦闷不已。
她忽然间又想到了那个人,若是那个人在身边,一定会头头是道地给她分析明白,不像她这样,一团乱麻毫无头绪。
饶是她活了两辈子,饶是她前世乃是商业精英,那条条框框的定理在这里却没有半分作用。她凭着自己前世锻炼出来的头脑,却发现在这水深火热步步惊心的环境中,依旧不够看。
所以她才对云祁生出了那般的依赖,是在他一次次相助之后自然而然生出的依赖。忽然想到,在吕梁山顶,他一脸认真地对自己说“我要帮你”的时候,她欣喜感激之余的万分心安。
忽然间猛地一怔,华溪烟想知道今天自己这是第几次想到了云祁?忽然觉得无论她看到什么,都会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个白衣清华的男子,万分清晰地想起他的言行举止,音容笑貌。
原来那个人已经在半年的时间内,不知不觉地渗透到她生活中的每一角落。
马车忽然间停了下来,华溪烟知道该来面对的总要面对,她不能一直依靠着云祁的庇护安然过活。
云祁需要的是一个能和她比肩的女子,而不是一个躲在他身后,靠着他出谋划策,苦心经营的女子。
这般想着,华溪烟抬步下了马车,看着面前熊熊大盛的火光,长长地吐出一口心中浊气。
一片混乱的声音传入耳中,华溪烟微微皱眉。忽然听闻旁边传来一连串拖沓的脚步,微微转头,温玫的脸带着满面的泪痕映入眼帘。
“你这个贱人,你害死了我二哥!你这个贱人!”温玫张牙舞爪地朝着华溪烟扑了过来,还未近她身,便被杨瑾程出手拦住。
“我二哥死了,你开心了?你得意了?”温琳满脸愤恨,一副恨不得将华溪烟剥皮抽筋的模样,“你不光杀了他,你还放火,你好狠的心!”
华溪烟朝着温琳身后看去,见几人围着一个被白布盖住的人,失声痛哭。不用猜也知道,那下边,是温海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