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泉上前一步,执起不断咳嗽的王齐的脉搏,细细地切着,伴随着时间的流逝,俊秀的眉头越皱越紧。
“不知道李大人,可否让我们和三哥单独说会儿话?”华溪烟见梓泉的神色不对,知道情况不妙,于是转头对着李获真提出了要求。
“这……”李获真有些犹豫,看着虚弱的王齐,“怕是三公子的情况不太好吧?”
“李大人费心了,说话的力气……我还是有的……”王齐努力压住喉咙传来的瘙痒的感觉,抑制着不断泛上来的腥甜之味,缓缓说出这么一句。
“李大人对我这随从的身份想必清楚得很,不是么?”见李获真依旧犹豫不决,云祁莫名其妙地来了这么一句,看似好无厘头,实则至关重要。
李获真这才笑了起来:“是,是,本官自然明白,既然如此,那众位就与王三公子好好叙话!”
说罢,转而看着云祁:“不知云公子,可否愿意和本官去隔壁饮上一杯茶?”
华溪烟的那块绢帕不知道什么时候便被云祁摘了下来,如今他岑薄的唇边依旧挂着浅淡的笑意,他看着华溪烟,见对方冲着自己眨了眨那双清凌的明眸,于是道:“有何不可?二位请!”
“云公子请!”李获真一侧身,冲着几名大夫招了招手,人员涌出,房间内刹那间只剩下了王家几人。
梓泉自怀中拿出一个瓷瓶,喂入王齐口中。转头看着华溪烟道:“这药丸能让三公子恢复些气力,若是想问什么,华小姐要尽快问才是。”
果真,吃下了药丸的王齐缓缓坐起身来,微微运功调息,虽然气息依旧有些不稳,但是比起刚才,已经好了许多。
“三哥,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华溪烟紧紧盯着王齐,问出了所有人都想知道的答案。
王齐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嘶哑的声音再也不复以往的清亮怡人:“我不知道……”
此言一出,王家几人全都变了脸色。
“昨天我去寻五弟,正在马上骑着的时候忽然间听到了身后有打斗声传来,但是我还不及有什么动作,便失去了意识,等到我醒来的时候,便是今天早上……”王齐说罢,又掩着唇轻轻咳了几声。
“那三哥对昨天的事情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包括你大半夜……在街头的事情,也都不知道?”华溪烟黛眉蹙起,满眼的难以置信。
王齐的本事她自然清楚,武艺从小也是得高人真传,等闲之辈绝对不是对手,但是却被人这么无声无息地暗算了,甚至是之前都没有一点儿察觉,那来人该是多高的功夫?
“我不知道,早上醒来的时候,我便觉得自己不对劲儿……”王齐蹙眉,脸色透露着几分不正常的苍白,喘了几口气道:“病来如山倒,这次我是真的没有料到……”
王齐这里是得不到半分线索了,众人都清楚得很,华溪烟于是转头看着静默不语的梓泉,问道:“梓泉,我三哥现在的病情如何?”
梓泉脸上的神情是华溪烟从未见过的凝重。他是神医谷出来的人,医术冠绝天下,如今脸上却露出这般神情,华溪烟不心惊是假的、
“刚才我看诊的时候,王三公子是普通的风寒没错……”梓泉说道这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声音更加沉重了几分,“但是现在看来,与书中时疫的记载,当真没有什么两样……”
梓泉话落,房间众人的气息一下子变得几不可闻,王岚的身子有些摇摇欲坠,紧紧抓着一边的王彦,神色惨然。
“咚”的一声传来,是王晋一拳击在了床框之上。只见他双目猩红,神色竟然是比王齐还要衰败凄惨上几分。他咬着牙,似乎是从胸腔中挤出几个字:“都怪我,若不是我,三哥也不会如此!”
“一家兄弟,说什么话!”王齐将手附在王晋肩膀之上,“我是被人算计了,若是没有你的话,他还是要找别的办法,反正都是躲不过……”
虽说王齐的语气很是无奈,但是脸上却依旧带着笑意,依旧是那个玉树临风周身贵气的王家三公子:“神医,我的病还能不能好?”
梓泉看着王齐,见他眸光璨然,脸色虽然惨白,但是并没有意思害怕与颓唐,甚至是有着一抹看淡生死的超脱。不由得缓缓点头:“我会寻出救治王三公子的法子!还望王三公子信我,配合我!”
王齐点点头:“有劳!”
“这病实在是太过蹊跷,方才明明不是时疫的脉象……”梓泉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随即抬头看着王家众人,“我要离去三日,去寻办法,期间我会留下一纸方子,你们务必按照那个方子给王三公子入药!”
说道这里,梓泉的神色更加凝重了几分,语气也是更为低沉有力:“切记,务必按照我的方子来!无论期间王三公子有什么样的症状,也千万不能再喝一滴那群大夫的药!”
梓泉说着,伸手一指外边,眼眸从屋中之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华溪烟面上。
华溪烟被梓泉凝重至极的目光看得心下一紧,不由得问道:“那帮人可是有什么问题?”
“有!”梓泉没有半分由于地吐出一个字,“他们刚刚用的药,看似对王三公子病情又益,实则不然,要是按照他们的方子下去,王三公子的命必定可以交代了!”
王齐忽然闭眼,身子不可遏制地发出一抹颤抖。
“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切记按照我的方子来!”梓泉犹不放心,再次叮嘱了一句,直到得到华溪烟的首肯,这才抬步出了屋子。甚至是没有去隔壁和云祁打声招呼,便步履匆匆地出了院子。
隔壁的人自然见到了梓泉的离开,李获真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惊讶,只是道:“我倒是很是好奇,云公子隐居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竟然连神医谷之人都能收入麾下!”
“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不然李大人觉得祁真的有那么大的本事?”云祁缓缓勾唇一笑,极尽谦虚。
“如今在下算是知道了自己和云公子的差别,在下在乡下庄子里生活的时候,出去满身的乡野气息,可是半分本事都没学到!”温淳摸着自己不算是上等料子的衣袍,自嘲地说道。
“温公子谦虚了,我看云公子气质温和,眸光睿智,这可是祁可望而不可即的。”
“哈哈……”温淳忽然笑了起来,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并没有半分的粗犷与失态,“云公子温文雅致,云端高阳,如今那么形容在下,实在是让在下有种班门弄斧之感!”
“不说别的,就单单说温公子这般谦逊的品质,那便是无人能及。”云祁伸手转动着面前的白瓷茶杯,眸光落在上边描绘着的寒烟图上,缓缓勾唇,“不知道温公子是什么时候回的太原?”
“哦,昨日刚刚到罢了。”温淳盯着云祁手中的茶杯看了片刻,回答道,“不日便是父亲五十寿辰,我回来祝寿!”
“听温公子的意思是,温公寿辰之后,温公子还要走?”
“目前还并不知晓,在下一切听从父亲安排。”温淳开口回答,一副孝顺的模样。
云祁脸色未变,忽然间转了个话题:“不知道温公子可是见到了温二公子?”
温淳眸光一闪,想到了什么,无奈笑道:“我那不争气的二弟?如今吊着一条命都是皇恩浩荡,做出那般大逆不道的事情来,还有什么脸面邀我相见?”
云祁眉梢轻轻挑起,似笑非笑地道:“温公子这份大义灭亲的心态果真不是常人能及的!”
“不过是家门不幸罢了……”温淳叹口气,忽然想到了什么,笑得更加灿烂了几分,“若是和云公子比起来,在下还是差了许多不是么?”
李获真忽然间接了口,拿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云祁,疑惑问道:“要是说来。云公子也回来了几月有余,不知道可是去看了令弟?”
此言一出,云祁转着瓷杯的手忽然间停了下来,一双凤目含着无比的凌厉,扫向二人。
三人皆是不语,房间中弥漫着一种极为古怪的气氛。
——
王彦和王岚回去向王家众人禀明今日之事,而华溪烟则和王晋在医馆中守着王齐。
“那群人,还真是虎视眈眈!”王晋红着一双眼,看着院外的那几名大夫,低声说道。
他本来对这群人没有什么厌恶之情,但是听了梓泉的话,却是对这一群人满肚子的花花肠子厌恶至极。梓泉是云祁的人,又是神医谷出身,单单是这身份,无需多言,便极具说服力。
“让他们守着便好,我们无需理会!”华溪烟眉眼清淡,清凌的眸瞥了那群人一眼,含了无尽的讥讽。
“梓泉说是要离开三日,看来你三哥的病,很棘手。”云祁缓缓出声,想着这么些年来,还没有为难到梓泉的病,如今看来,王齐这病如山倒的态势,当真不简单。
华溪烟并未言语,却是想到了梓泉临走之前的千叮万嘱,不由得觉得心下不安至极。
忽然间,房间内传来了剧烈的咳嗽,伴随着阵阵干呕声,王晋面色大骇,当先站起身,风一般地跑进了屋中。
华溪烟也立刻站起身,由于站的太急而有些头晕目眩,还不待她动作,却是被云祁猛地拉住了手腕,她回头,便看见了云祁微微冷冽的脸色。
“坐着别动,我去!”云祁说罢,将华溪烟按在了座位上,自己转身,迈进了那药味浓郁的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