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在华溪烟面上,镀上了一层金光,从侧面看去,如一块精雕细琢的玉石。她的眉色在璀璨的金光下浅了几分,让她整个人少了几分凌厉的气势。菱唇轻轻勾起,唇角挂着一成不变的浅淡笑意,整个人透露出一种春风十里的温柔之态。
王岚走在华溪烟边上,身为女子,都忍不住被面前的佳人绝色晃花了眼。
小花园距离望月轩并不是十分远,华溪烟走进之后,便听见传来狠厉的苛责之声。
孟如畏畏缩缩地跪在地上,谢嫣昂着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旁边有一个扣了的瓷盅,汤汤水水洒了一地。
华溪烟走过去,浅笑着冲着滔滔不绝的谢嫣道:“谢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这般大火气?”
谢嫣盯着华溪烟,见对方周身绫罗,首饰虽然简单,但是一眼便看出价值不菲。就连面上与之前无二的笑容,在她眼中也多了几分高贵冷艳的气息。
她的声音沉了几分,眯眼道:“华溪烟,果真是你!”
王岚怔住了,看着华溪烟的眼神好像是再说:你们认识?
华溪烟拍拍王岚的手,意思是一会儿再做解释。她缓步上前,缀着金黄色流苏的绣鞋绕过那一滩汤水走到瑟瑟缩缩的孟如面前,清声道:“我这丫鬟可是冒犯了谢小姐?”
谢嫣冷哼一声,皱了皱秀气的鼻,低声道:“不然我会同这种下贱的坯子一般见识?”
华溪烟黛眉轻挑,转过头看着孟如:“你说,怎么回事儿?”
锦绣罗裙的裙摆在孟如面前宛如祥云一般蔓延开来,层层叠叠,繁复华丽,裙摆的碎钻金发出幽冷的光芒。合着华溪烟轻柔的问声,却是让她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孟如,小姐问你话呢!”见到孟如半天不答,问夏在一边焦急提醒道。
孟如这才回过了神,赶紧叩首,颤声道:“奴婢是为小姐去端了那银耳莲子羹,不料走的太过匆忙,和谢小姐相撞,染了谢小姐的裙摆。”
华溪烟低头一看,果真见谢嫣的艳红色的裙摆上有一块儿小小的脏污。
“不知谢小姐是想怎么处理此事?”华溪烟思忖片刻,抬头问道。
“我要这贱人以命相抵!”谢嫣涂着牡丹红丹蔻的纤指指着孟如,毫不犹豫地道。
王岚凝眉,上前一步道:“谢小姐此举未免有些过分,一条裙子便要这丫鬟的命,是不是太过不近人情?”
“王大小姐,我这裙子可是一年只产十匹的蜀绣流云锻,价值连城亦不为过,难不成还不值一个丫头的命钱?”谢嫣冷哼一声,清声开口,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
在大户人家,丫头的命自然是不值钱的,要是赶上主子心情不好,随便打杀几个丫头那是家常便饭。王岚并不知道孟如是华溪烟在半路收的,只当是和问夏一样从嵺州带过来的,所以意义自然不同,于是打定主意要为华溪烟保下这个丫头。
王岚正要说话,却被华溪烟扬手制止,她转过头,有些不解地看着华溪烟。
华溪烟知道谢嫣这是给自己难堪,若是今天这事情传出去,人们只道是她人善好欺负,脸自己手下的丫头都保不住,不光会惹来非议,恐怕还会令望月轩众人离了心,那么日后,恐怕更是不便。
但是若是她保下孟如,人们只会道她管教不严,任由手下人胡作非为,那别人也会对她产生质疑,她的名声照样受损。
思量至此,华溪烟随意瞟了一眼那地上的瓷盅,接着微微垂下的美目闪过一抹精光。
她忽然转头,指着旁边一个存在感极低的婢女,清声问道:“你是何人?”
那被点到的婢女浑身一震,接着慌忙跪下,恭声答道:“奴婢……是恰巧路过……不甚撞上了此事……”
华溪烟点点头,接着问道:“你也是见到了孟如冲撞了谢小姐?”
那女婢垂着头,唯唯诺诺地道是。
华溪烟无奈叹了口气,清艳的面容上闪过一抹哀戚的神色,就连说出的话也带了几分无可奈何:“孟如,既然谢小姐要你以命相抵,我也保不了你了……”
在场之人全都怔楞,没有料到华溪烟真的这般绝情,说弃就弃。
孟如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她膝行几步,紧紧抓住华溪烟的裙摆,泪流满面:“小姐,奴婢当真不是有意冒犯……奴婢跟对小姐多日,小姐也知奴婢,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救救奴婢吧!”
说罢,竟然对着华溪烟砰砰地磕起头来。
华溪烟垂下得眼中带了一分冷厉得神色,神态凌然地看着孟如。不过是短短的几句话,就道出了以往的情分,若是她真的不救的话,岂不是就成了那等不念旧情无情无义之人?
孟如的头磕的砰砰作响,闻者无不心惊,但是华溪烟的神态却没有丝毫波动。
片刻之后,只听她冷声开口:“在今日这般重大的日子里,你都能冲撞了贵客,我要你何用?你口口声声要我救你,这不是让谢小姐为难么?谢小姐向来心胸宽广,从不将小事放在心上,但是此次却是极为动怒,可见你真是大错特错!我又如何保你?”
华溪烟言辞铿锵,字字句句之间都是对孟如的指责,但是听在谢嫣耳中,却不是这般。
自己对华溪烟可从来没有客气过,但是她现在口口声声自己宽容大度,无非不是要自己宽恕这奴婢。都说道这份上了,她还能如何?
谢嫣优雅地抚了抚头上的富贵双喜金步摇,长长的珍珠垂到她耳畔,也使得她的声音显得珠落玉盘般:“好了,今天这大好的日子,见血也实在不吉。看在你主子份儿上,便饶了你!”
闻言,孟如大喜,连连叩头道谢,感激涕零。
谢嫣轻哼一声,仿佛饶过一人之命与饶恕一只刍狗没有什么两样。她只是看着华溪烟,神色傲然。
华溪烟对她眼中的敌意视而不见,转头对着王岚身边的大丫鬟尚琼道:“麻烦尚琼姑娘带谢小姐去客房换衣。”
“是!”尚琼礼罢,引着谢嫣几人朝着另外一条小经而去。
“王二小姐伶牙俐齿,真是让人佩服!”谢嫣走到华溪烟身边,扔下这么一句。
“谢小姐心胸宽旷,才是最令人钦佩!”华溪烟浅笑着说道,面上一片真诚。
“我倒是想看看,你能得意到几时!”谢嫣说罢,甩袖而去,徒留空气中一阵香风。
王岚皱眉看着谢嫣纤细华贵的背影,皱眉道:“这谢小姐哪来这么大敌意?”
华溪烟却是笑而不答,俯首看着孟如:“这银耳莲子羹可是全倒了,还不去重新准备过来?”
孟如赶紧起身,连声应声,急忙从地上捡起那瓷盅匆匆而去。
华溪烟伏在问夏身边悄悄耳语了几句,只见问夏脸色一白,随机郑重地点点头。
王岚听到了华溪烟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道:“怎么,你怀疑你那婢女不成?”
“防人之心不可无。”华溪烟轻叹了一声,美目放空,有着一丝飘渺悠远的神色,缓声道,“希望是我多疑了!”
快到午时的时候,大部分宾客已经到席,王瑱引着众人在前院的花厅而坐。
花厅名符其实,四周挺立几根白玉石柱,三丈余高。柱上层层叠叠缠绕着常青藤和琉璃繁缕等藤蔓。翠绿中带着点点紫色,青碧中带着丝丝素雅。柱下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花卉,甚至是中间那条过道上也是落英缤纷。
两篇设着长长的案几,最上首有两个玉阶,上边另外设着几个玉台。每个玉台和案几上都是花团锦簇,花团锦绣间摆放着秀色可餐的食物。由于花厅是露天而设,所以时不时地会有清风徐来,带着阵阵花香,芳香馥郁,沁人心脾,并不会让人感到半分深秋的萧瑟悲凉之态。
列座宾客无不对王家的精心布置而唏嘘感叹,同时也更加期待那王二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模样,竟能让王家如此大费周章。
“请小姐过来!”王瑱冲着身边一名侍从吩咐罢,接着端起了面前的酒杯招待众人。
无论在场的是达官显贵、世家公子,亦或是名门闺秀,没有见过华溪烟之人,都有人心不在焉,频频向场外看,脸上带着十足的好奇神色。
“有什么可看的,不过是个小地方出来的女子罢了,就算是飞上枝头也变不了凤凰。”谢嫣换上了一身银纹绣百蝶度花裙,挥舞着手中的团扇,神色泠然。
王夫人虽说心中不悦,但是脸上依旧是大方得体的笑容:“听谢小姐这话,看来和我们那外甥女是旧识?”
“自然。”谢嫣微微颔首,见到大殿众人都注视着自己,心下更甚了几分,“当初我偶然去嵺州,和二小姐有过几面之缘。当时二小姐不过是个县令之女,但是想不到现在竟然成了高门贵女,当真是世事无常。”
谢嫣唏嘘罢,众人脸上都换上了莫名的神色,本来以为这二小姐再不济也是个达官显贵的女儿,但是想不到竟然是个区区县令,在他们心中,这算是寒门亦不为过。虽说傍上了王家,但是终究是个外来的小姐,能有什么用处?
这般想着,本来打着华溪烟主意的人微微收敛了心思,作壁上观。
正想着,外边传来一阵喧哗之声,众人转头,便见一华服女子浅笑盈盈,缓步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