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轻轻地推开婴儿房的门,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生怕吵醒熟睡中的宏宇和婉莹。他们安静地躺在婴儿床里,小脸蛋红扑扑的,呼吸均匀而轻柔。陈阳放慢脚步,走到床边,弯下腰,凝视着他们。宏宇的小手紧紧地攥着一个小玩具,婉莹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在做什么美梦。
陈阳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地抚摸着他们细嫩的脸颊,感受着那种柔软的触感。那一刻,陈阳的内心充满了温柔和爱意,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他和他的孩子们。
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陈阳又不禁想起了楚老板他们。楚老板的孩子应该上学了吧?赵川周的儿子是不是也开始牙牙学语了?相比他们而言,自己现在这里正享受着天伦之乐,而他们却再也看不到自己的亲人了,陈阳抬头看向窗外,思绪万千。
“哥,你回来啦!”方子薇见到陈阳回来了,高兴地像往常一样,直接蹦到了陈阳身上。可这次不同,陈阳后背的伤还没好利索,没能接住她,随着陈阳哎呦一声,方子薇被陈阳一只手臂抱着,两人双双倒在了地上。
“哥,你这是怎么了?”方子薇的眼睛里充满了担忧,像小鹿一样清澈的眸子紧紧盯着陈阳,语气中带着一丝颤抖。
陈阳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轻轻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只是一个小伤而已,不必大惊小怪。
方子薇并没有被陈阳的轻松姿态所迷惑,她敏锐地察觉到陈阳的异样,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她温柔地扶着陈阳坐下,小心翼翼地褪去他的衣衫。
随着衣衫的滑落,一个触目惊心的伤口赫然出现在方子薇的眼前。那是一个碗口大小的伤口,位于陈阳的左后背,伤口周围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紫黑色,看起来像是被某种毒物所伤。
方子薇倒吸一口凉气,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伤口周围的皮肤,另一只手则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惊扰到陈阳。
“哥,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方子薇的声音颤抖着,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仿佛随时都会夺眶而出。
陈阳看到方子薇如此关切的神情,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努力地将胳膊伸进衬衫袖子里,想要掩盖住伤口,但在方子薇的帮助下,还是穿好了衬衫。
“没事,我这不是出国考察嘛,你也知道,那些石墨开采地区都在荒郊野外,条件比较艰苦。我当时没注意,不小心被一条毒蛇咬了一口。”陈阳尽量轻描淡写地解释着,不想让方子薇太过担心。
“毒蛇?”方子薇惊呼一声,一把搂住陈阳的脖子,小嘴撅得老高,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滚落下来。
“我说呢,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人保护咱们家,原来这么危险啊!哥,你以后别去了好不好?我们又不缺钱。”方子薇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她紧紧地抱着陈阳,生怕一松手就会失去他。
陈阳轻轻地刮了一下方子薇的鼻子,笑着说道:“傻丫头,看你的小嘴,都能拴头驴了。放心吧,我这不是没事嘛。总要有人去做的,这不单单是为了咱们家,更是为了我们国家。”
方子薇靠在陈阳的肩膀上,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陈阳的责任重大,也知道自己无法阻止他,但她还是忍不住担心他的安危。
“哥,答应我,以后一定要小心,好吗?”方子薇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陈阳。
陈阳郑重地点了点头,将方子薇紧紧地搂在怀里,“嗯,我答应你,再说了,你看看咱家现在的安保工作,你想想我在外面能差的了么?”
父亲见到陈阳,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自己老伴和方子薇可能不知道陈阳到底在做多么危险的事情,而陈国华多少心里还是有数的。
见到陈阳安全归来,他兴奋地描述着电子厂的近况,那眉飞色舞的样子仿佛年轻了十岁。电子厂已经全面投产,第一批电动剃须刀也进入了生产计划。更让他激动的是,因为陈阳这次事件,上面对陈国华的这家小厂格外关注,竟然在产品还没正式生产出来之前,就签订了合同预定了第一批剃须刀,而且给的价格相当慷慨,这无疑是给陈国华打了一剂强心针。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家工厂蒸蒸日上的景象,畅想着未来美好的日子。
第二天一早,陈阳在形影不离的大严的保护下,来到了自己的古董铺子。刚一进门,柱子、糖豆、振丰、刀疤、劳杉、廖振山、杰子等一众伙计,纷纷起身,关切地围了上来。
柱子第一个迎上来,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和关切:“哥,你总算回来了!我们都担心死了!”
糖豆紧随其后,眼睛里闪烁着泪光:“哥,你没事吧?看到你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他的声音哽咽,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振丰和刀疤对视一眼,刀疤拍了拍振丰的肩膀,示意他先开口。振丰清了清嗓子,努力保持平静的语气说道:“陈老板,现在看到你安然无恙,我们终于可以放心了。”
廖振山和杰子也走了过来,见到陈阳,廖振山笑着拍着陈阳的肩膀,表示没事就好,杰子在一旁默默点头,眼中满是关切。
陈阳依旧是那副潇洒的模样,貂皮大衣披在肩上,只是左边的袖子空荡荡地垂着,在微风中轻轻摇摆。众人看到那空空的袖管,脸色骤变,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劳杉率先打破沉默,小心翼翼地问道:“陈老板,你的胳膊……?”
陈阳注意到众人的目光,微微一笑,故作轻松地说道:“想什么呢?别担心,我的胳膊没事,只是左手暂时有些不方便活动。剧烈运动会扯到伤口,所以就没穿袖子。”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们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说着,他还活动了一下右臂,试图证明自己并无大碍。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了笑容。糖豆甚至开玩笑地说道:“哥,你这造型够酷的,跟独臂大侠似的!”
大家一边闲聊,一边点燃香烟,袅袅的烟雾弥漫在房间里。柱子、糖豆、振丰和刀疤等人早已从廖振山和劳杉口中得知了此行的凶险,此刻听陈阳讲述完老楚等人的遭遇,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劳杉和廖振山将楚老板临行前托付的物品递给陈阳:“陈老板,这是楚老板下山前让我交给你的。他说……如果他回不来,这些东西就都归你了。”
陈阳接过楚老板的两家店铺的钥匙和其他物品,放在桌面上。他缓缓闭上眼睛,一颗晶莹的泪珠无声地滑落。片刻之后,振丰打破了沉默,他犹豫着开口:“那个……陈老板……”
陈阳睁开眼,看着振丰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振丰哥,怎么了?”
振丰看了一眼刀疤,刀疤摇了摇头,示意让他自己说。振丰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道:“那个……何宇和刘波……他们没能撑到最后……”
听到这个噩耗,陈阳手中的茶杯“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嘴唇颤抖,泪水夺眶而出,一颗颗滚落下来。许久,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自嘲的苦笑,轻轻点了点头:“中村正雄……好好好!”
就在大家劝着陈阳的时候,门口晃晃悠悠地走进来一个身影。那人蓬乱的头发油腻腻地结成绺,像是裹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几乎遮住了整张脸。
他身上套着一件破旧的军大衣,里面的棉絮像是炸开的蒲公英,四处飞舞,露出里面打着补丁的脏兮兮的棉袄。下身是一条同样脏污的棉裤,裤脚磨损得参差不齐,几乎拖到了地上。
脚上趿拉着两只不成对的棉鞋,一只蓝色一只灰色,都破了几个洞,露出里面黑乎乎的脚趾。他左手紧紧攥着一个破烂的搪瓷缸子,手不停地哆嗦,缸子里稀稀拉拉的硬币发出叮当的碰撞声。右手则拄着一根磨得光滑的木棍,勉强支撑着身体。
“谢谢老板,行行好吧!”叫花子用低沉沙哑的声音,如同破风箱般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一边说着,一边佝偻着身子,像一株枯萎的植物,向着屋里的人不停地点头,一下,又一下,仿佛一下一下地叩击着众人的心门。
“求求你们了,一毛两毛不嫌少,谢谢各位老板!”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希冀,又迅速被深深的绝望所掩盖。
振丰本就因为兄弟的死讯而心情烦闷,此刻更是怒火中烧,不耐烦地挥挥手,像驱赶一只苍蝇般,“滚滚滚,去别人家要去!”他的声音粗暴而无情,带着一丝压抑的悲伤和愤怒。
叫花子并没有离开,反而更加卑微地弯下腰,“求求你们了,实在是吃不上饭了,没办法……”他的声音细若蚊蝇,几乎要被淹没在空气中,却又带着一丝绝望的倔强。
刀疤猛地站了起来,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他瞪着眼珠子,指着叫花子,怒吼道:“让你滚你没听见么?找死是不是?”
他粗壮的手臂上青筋暴起,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叫花子撕成碎片。
“要饭也不看看时候……”他的语气中充满了鄙夷和不屑,仿佛叫花子玷污了这片空间。
“行了,”陈阳抬起右手,示意刀疤不要再为难叫花子,他的声音平静而温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转而指向秦浩峰,“糖豆,给他拿五块钱!”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和同情。
陈阳说着,缓缓起身,用右手将桌面上的东西拿了起来,动作缓慢而沉重,仿佛那些东西重若千钧,“我去后面静一静,你们照看一下前面。”他的声音低沉而疲惫,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和落寞。
说完,陈阳转身走向后面,步履蹒跚,背影萧瑟,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在他转身的瞬间,左臂空空的袖管甩了起来,像一面黑色的旗帜,无声地诉说着他曾经的伤痛和失去。
叫花子微微低着头,嘴里不停地重复着,“谢谢老板,谢谢老板,老板日后一定发大财!”
他的声音机械而麻木,仿佛失去了灵魂的空壳。同时,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透过脏兮兮的长发,直勾勾地盯着陈阳那空荡荡的袖管,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复杂而难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