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要经历挫折才能成长。
尤其是经常在悬崖边漫步,稍有不慎,便是尸骨无存,这种成长性更是惊人的。
此时,看着眼前白净娇嫩的小女娃,朱慈烺非但没有感到一丝耻辱,反而是……有些无法言喻的踏实……
他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小女娃的掌心,小女娃顿时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指,‘咿呀咿呀’的好奇看着他。
这让朱慈烺心情不由更好,想了一下,忙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小心放在了小女娃的襁褓下,喃喃低语道:“小囡囡,哥哥第一次见你,没给你准备什么好礼物,就先给这块玉佩吧。不过你放心,哥哥回头就给你补上。以后,你一定要健健康康,每天都开开心心哟。就算你想要天上的月亮,哥哥也会帮你摘下来……”
这边,周皇后已经被人搀扶着来到了门口,两个宫女刚要扶她进去,她却忙摆了摆手,不忍打扰这一幕。
看了一会儿,朱慈烺几乎把小囡囡当成了倾诉的对象,周皇后一直紧绷着的俏脸,终于是真的释然开来。
她的儿子,终于长大了,知道认清现实、审时度势了啊。
有着小囡囡在,再加之朱媺娖,无疑已经是‘双保险’,至少,日后就算是发生大变故,她们这一家人,也能有着一定的选择余地了。
……
与之南京这边被引燃了,重新活过来不同。
此时的武昌城却是阴云蔽日,到处都充满着肃杀气氛,原本繁华的城池已经完全沦为军管,街面上几乎见不到普通百姓,到处都是巡逻的兵丁。
许多街角旮旯更是有着许多血迹还没有清除掉,正散发出臭烘烘的怪味,引得诸多苍蝇嗡嗡乱飞。
武昌城官厅。
刚刚被朝廷册封为‘宁南候’的左良玉,正跟邱磊、金声桓、左梦庚等战将幕僚商议军务。
此时,李自成已经完全坐稳了襄阳城,一边防备关中清军的同时,又派出大将袁宗第攻略江陵。
大明朝廷虽是在前不久任命了何腾蛟为新任湖广总督,驻守江陵一线,但何腾蛟这几年被张献忠搞的灰头土脸,朝廷崩盘后更是雪上加霜,而等朝廷恢复,他却又没有得到什么实质的好处又斗遭此时的大变,手下三两千人都拿不出来。
加之大顺军一直在湖广有着不少明里暗里的动作,人心基础也不差,如此,何腾蛟又怎可能是兵强马壮的袁宗第的对手?
不出意外,江陵陷落,只是在旦夕之间。
左良玉肯定不在乎何腾蛟的求救,也不在乎江陵的陷落,但江陵一旦陷落,长江上游必将被封锁,他的武昌可就要成为前哨阵线了。
关键是此时这种状态,他已经没有太多跑路的地方了。
九江倒是一处好退处,但一旦退往九江,不仅意味着要跟朝廷彻底撕破脸,也必定要跟黄德功肉搏。
其实无论是朝廷还是黄德功,左良玉都不在乎,酒囊饭袋而已,都没他的拳头更大!
但他却是极为的忌惮此时一直没有什么消息的徐长青!
就算用屁股想左良玉也能知道,湖广就是一个分水岭,一旦他跨出湖广,徐长青绝不可能坐视不理!
徐长青可不是黄德功、刘良佐这种老军头,那是一头吃人都不吐骨头的老虎啊!
一想到要跟徐长青、跟威震天下的模范军对垒,左良玉止不住的就有些发虚。
他的确是号称‘几十万’大军,可其中到底是什么规模,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了。
乱糟糟的吵了好一会儿,众人都没有什么头绪,左良玉也烦了,虎目一瞪,一拍桌子怒吼道:“都吵吵个什么?这天还没塌呢!多少大风大浪老子都过来了,还怕现在这小阴沟?”
众人顿时不敢再多言,没人敢忤逆他的威势。
左良玉这厮人品虽不咋地,心胸也不甚宽阔,但无论心思还是手段,都是枭雄水准。
自幼孤苦无依,年少从军,他能有此时的位置,纯粹是靠着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踩着无数的尸体和时代浪潮拼杀出来,说是时代的弄潮儿也不为过。
在座众人都是他在辽地时便认识的老弟兄,此时大家虽是都有了一定实力,却没人敢忤逆他的威势,大家都很明白他的狠辣。
一个身材肥胖、留着精致山羊胡的幕僚忙打圆场道:“侯爷,您先消消气,消消气。大家也都是有点急了嘛。不过老话怎么说的来着?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李闯已经进来了,湖广已经四战之地,咱们肯定是要碰到一些麻烦的。但这未必就是坏事。侯爷,前几日时,您不是还收到了黄澍、黄大人的密信嘛……”
一听胖幕僚居然把这事情当众说出来,左良玉眉头顿时一皱,但片刻他也明白了胖幕僚的心意,不由冷冷一笑:“老子怕个球子?!李闯又有何惧?老子怕的是躲在他们后面的鞑子!若是老子跟李闯拼了,鞑子反手给老子来一刀,当如何是好?”
众人又是一阵议论。
这也是他们最怕的事情。
左良玉部究竟是官军出身,又与李自成鏖战多年,这些年,随着左良玉势起,着实是收拢了不少各部败兵中的好手,此时仅是家丁级别的好手,他们麾下就有上万人之多。
这也是左良玉此时最大的底气!
却正如李自成在一片石的惨败一样,他们最害怕的是,击溃了李自成,却是被清军黄雀在后,摘了桃子。
左梦庚这时道:“父帅,要不,要不咱们就跟朝廷求援吧!朝廷不给咱们拨付太多粮饷物资,难道,援兵也能不给咱们吗?若是朝廷不来援兵救咱们,咱们就算是放弃了武昌,谁又能多说什么?”
“嗯?”
众人都是齐齐看向了左梦庚。
这位少帅这策略看似简单,直肠子一般,却无疑是正中核心。
湖广已经这样了,与其强撑着硬顶,反倒不如让出一部分利益来,看看朝廷怎么抉择!
把这皮球踢给朝廷,让朝廷来打这先手,他们的余地自然就出来了。
左良玉眼睛也是微眯,沉思不语。
不过他虽是没有马上下定决断,却是给了左梦庚一个鼓励的眼神。
他的儿子,长大了啊。
这招虽是有点耿直,但无疑是能解决问题的。
左梦庚能力或许还有不足,但眼光却是没问题!
这可是多少人都不具备的能力!
思虑了一会儿,左良玉刚想表态,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传令兵急吼吼的惊呼!
“报——”
“报——”
“海城八百里加急!海城候爷徐长青,与十余日前,率模范军主力,在镇江以北的宽甸区域,成功对两红旗主力设伏,斩杀首级两万余,生俘近万余,活捉镶红旗旗主杜度,阵斩镶红旗多罗贝子罗洛浑……”
随着声音传开来,传令兵连滚带爬的冲进来继续大吼,整个厅内早已经死一般沉静。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嘴巴下意识便是张大开来,想说些什么,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胖幕僚更是下巴都要掉在地上,整个人都不好了,恍如上了岸的肥鱼不断的张着嘴巴和腮,却就是没声儿。
半晌,左良玉这才回过神来,忙急赤白脸道:“快,快把战报拿上来!”
“嗳,是……”
传令兵这才回神来,忙将战报递给了左良玉。
左良玉看了一会儿,整个人的气势陡然消散无踪,也不知是解脱还是放松,旋即便瘫了一般软在了宝座上。
又过了好片刻,他这才强撑起精神,把战报丢给胖幕僚:“你们,你们先看看再说话……”
胖幕僚等人赶忙拿过战报,飞速翻看,却是越看越心惊,很快,每个人周身都是冷汗直冒。
左梦庚无比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喃喃道:“我滴个亲娘来啊,徐长青这,这是把两红旗的根子都拔了吗……”
胖幕僚忙看向左良玉道:“侯爷,咱们,咱们现在好像不用太过担心了,鞑子一时半会,应该没精力在对付咱们了……”
但胖幕僚说完,却是浑然没有轻松,反而是比之前被清军压抑时更为压抑,只觉喘气都变的困难。
清军究竟是异族,单薄又人少,而且一直优待汉人俘虏,再不济,大家还能投降保命。
可……
在海城的那位爷,却是头彻彻底底的老虎,吃人都不吐骨头的哇……
这边,左良玉已经满头大汗,恍如刚刚从水里捞上来。
还好。
还好啊。
祖宗庇佑,老天爷保佑,他没有着急答应下左梦庚的激进之策,没有彻底撕破脸,否则……
左良玉都不敢再想那种后果啊。
片刻,左良玉无比疲惫的摆了摆手:“出去,你们先出去吧,本帅要好好静一下。”
“是……”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忙是恭敬行礼,有序的退出厅外。
此时何止左良玉要好好思虑,他们又岂能不好好思虑?
这种时节,风云色变,稍有不慎,那便是尸骨无存、断子绝孙的恐怖深渊那!
……
曲阜城。
衍圣公孔胤植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开族会。
此时曲阜城的外轮廓虽是已经起来,却是纯碎的毛坯工程,乃至连毛坯都算不上,如果不多使银子加固,完全就是豆腐渣。
然而孔家诸多族老都已经出了不少银子,小老婆们都没钱买首饰了,谁还肯出?
孔胤植对此也一筹莫展。
没办法。
即便他是嫡脉族长,又是朝廷的脸面,可各人兜里的银子,不愿给他,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然而就在孔胤植灰头土脸的时候,惊天霹雳般的消息陡然传进来,瞬时便是控住了全场。
孔胤植也有些傻了。
他虽是早已经足够去想象,徐长青绝非是善类,在面对这种局面的时候,不可能坐以待毙,却是怎能想到,徐长青居然……送给了他这么一个无与伦比的大礼……
半晌,孔胤植终于回过神来,哪还有之前的萎靡与讨好?
慢斯条理的翘起了二郎腿,淡淡的把玩着手中茶盏,云淡风轻的道:“大家既然都不想出银子,那事情就先这样吧。正好老夫现在也有点乏了,那就都先下去休息吧。”
“族长,不能啊!这怎的使得?修城池是何等大事?都是为了咱们大家的安全嘛,岂能不出银子?这样,我们三房出现银一万两,马上出。”
谁也不是傻子啊。
众人瞬时便反应过来,顿时群青激荡,你出八千两,我出七千两,就生怕落在了后面。
没办法。
现在不出银子,恐怕等不了多久,就不是他们熟悉的族长来跟他们收银子了,而是模范军如狼似虎的大兵哥们啊……
看着群情激奋的众人,顷刻间便是解决了几个月都是解决不了的问题,孔胤植只感觉浑身四万八千个毛孔,没一个不舒坦。
有徐长青这样的‘金大腿’在,他之前怎么就那么傻,非要跟自己过不去呢?
看着不多时眼前的银票便是堆的跟小山一样,孔胤植一边漫不经心的哼着小曲儿,心里也在飞速的盘算着,必须得赶紧把芹儿给徐长青送过去了,否则,再晚一步,就算芹儿再优秀,怕是连汤都喝不到一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