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新朝的大框架被确定,在次日大朝的大封赏之前,徐长青的府邸,包括徐长青和朱媺娖的婚事,便率先拿出来被讨论。
没办法。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此时新朝虽是开始走上轨道,却是百废待兴,说国库里空的能饿死老鼠都不夸张。
而此时徐长青和模范军的人手过来的虽不是太多,只有一千五千余,却是还有小三万的辅兵和民夫。
再加之数以万计的战马、骡马,这每天人吃马嚼的,全都挂在朝廷账上,还不能让模范军的大爷们吃的太差有不满,这是何等天文数字?
不把这帮大爷们赶紧打发走,恐怕,今年过年大家伙都要喝西北风……
这也让今天南京这帮文官勋贵集团们格外的团结,什么都是给徐长青最好的。
徐长青还没有任何表态,史可法和马士英便是迅速达成了一致,将复成桥附近、当年曹国公李文忠居住过的一座超过五十亩的豪宅,赐予徐长青。
包括朱媺娖的嫁妆,各人一个个也是慷慨解囊,高喊着‘说什么也不能丢了天家的面子。’
徐长青对此有些好笑。
不过,想了一会儿,徐长青也没有为难他们,爽快的应承下来。
很快,大家达成一致,徐长青和朱媺娖的婚期正式确定,就定在了月末的九月二十九,也是取谐音能‘长长久久’。
第二个议题便是年号。
按照惯例,明年才会称为‘弘光元年’。
但此时形势毕竟有不同。
朝廷已经失去年号快一年了,索性直接把今年确定为弘光元年。
对此,徐长青也表示认同。
哪怕在后世,各种洗脑都必不可少,况此时乎?
等徐长青和大佬们达成了一致,大封赏这才正式开始。
不过此时的封赏跟昨天时就没有什么可比性了,都是侍郎以下的官职和一些小勋贵,徐长青露个脸就行了。
徐启海恰好也在此列。
好一会儿,他们一帮人进来,处在人群最末端的他,一眼便看到了位于右首的徐长青,整个人激动的都要爆炸了。
早就知道徐长青牛匹,可真正在这承天殿,在这个大明的最高级别的宫殿里见到徐长青,他这才明白,这种差距到底是有多大……
就算是他的爷爷徐弘基,都只能排在徐长青后面……
终于,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轮到他了。
徐启海赶忙慌慌张张的跪倒在地,恭敬接旨。
不出意外,徐启海得到了新朝册封的‘辅国将军’,但是依然没有明确实职。
徐启海下意识便看向徐长青的鞋面,心道,必须要找机会,好好跟这位本家的叔叔聊一聊啊。
等过几天这位叔父与坤兴公主大婚,他必须要大出血才行。
或许是看到了徐启海的不妥帖,徐长青这时忽然一笑,出列道:“皇爷,诸位,封赏到此时,臣忽然想起来一些事情。我南京,虽有长江天险阻隔,但这几日臣也特地去江边看过,防守严重不足啊。听闻,在长江口一带,至今还残留着不少江匪。臣以为,可在江堤、江口段,设立几个新大营,以确保我京城万无一失。”
“这……”
徐长青此言一出,原本平稳的殿内顿时一片低低躁动,谁都有些摸不到徐长青的意思了。
新皇朱慈烺也一下子紧张起来,难不成,徐长青要在南京驻兵?
这……
徐长青此时虽是没有接受重开五军都督府的建议,却是实质上的军方第一人,他在此时这种场合提出建议,谁,谁又敢反驳?
朱慈烺一时甚至都不敢与群臣交流脸色,思虑片刻,忙道:“海城候,您的意思是……”
徐长青又岂能不知道众人的担忧?
不由一笑:“皇爷,臣的意思,这些军营,规制不需要太大,卡住几个关键的要塞便可。人数也没有必要太多,一个营,两三千人便可。臣观江东门外的陈家坡庄后山,紧贴大江,地势险要,山上却又平坦,可作为试点!”
徐长青都选好了地方,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众人又怎敢直接当众忤逆徐长青的意思?
史可法笑道:“海城候眼光卓越,此言甚是。可先设立试点,若是成功,便推广开来。若是有瑕疵,咱们再补救便是。”
马士英众人也不甘落后,纷纷附和。
朱慈烺见徐长青没有狮子大开口,而只是以‘试点’起步,也稍稍松了一口气,忙笑道:“侯爷,那您的意思是,这试点什么时候开始,又以何人为佳?”
徐长青笑着一拱手:“皇爷,魏国公嫡孙徐启海,年少稳重,踏实忠孝,臣举荐,徐启海,可以游击职,确立此营。恰巧此地又位于江东门外,正好也可命名为‘江东营’。”
“额?”
片刻后,徐启海一哆嗦,这才是明白了徐长青的意思,整个人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徐弘基也有些傻眼了。
这,这是个什么情况?
这小二子什么时候搭上徐长青的线了?
徐长青居然在如此时候,抛出来这么大个橄榄枝……
史可法、马士英众人面色也皆是有变,徐长青这突如其来的一招,有点狠啊!
不说其他,瞬间便是在他们的短暂联盟中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而这还只是将将开始而已。
以后,这个试点,必将成为整个朝廷‘撕咬’的导.火索……
关键是,你还根本就没法拒绝……
朱慈烺此时也摸到了一些东西,但肯定不如史可法、马士英等人想的更为深远,更为全局,见只是个游击职,而且又是给魏国公府的,还以为徐长青是照顾族人的,笑着点头道:“侯爷此言大善,便这么办吧。”
“徐游击,快谢恩啊。”
这边,小太监急急过来提醒了,徐启海这才回神来,忙带着泪花拼命磕头:“臣徐启海,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然而,他谢的虽是朱慈烺,却余光却频频瞥向了徐长青,简直就把徐长青看作是再生父母一般。
不要以为勋贵的嫡脉就可以为所欲为!
这可不是后世,有计划生育,家里只有一个孩子。
徐启海上面有一个大哥,下面还有三个弟弟,而堂兄弟更是十几个!
饶是魏国公府家大业大,却也只能让他表面上光鲜,却是极难真正入仕。
他以前在南京城做的是什么活计?
只是管着刘伦他们几个放债的‘大哥’。
这玩意儿看着是不缺钱,可~,大头要交给家里,每季度都要被查账不说,在民间,菊花都要被人骂烂了。
而徐启海自幼也是受到过良好教育的,他岂能甘心这辈子都这模样?
此时,徐长青在这承天殿里,公然把他引入正途,并且直接推起来,这绝对是不亚于父母生他的再造之恩!
看着徐启海激动的无以复加的模样,徐弘基忽然忍不住与徐允祯相视一眼。
这两个南北的国公爷,一时都有些无法言喻的沉默。
他们老徐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个妖孽啊。
封赏完毕,出了皇城,徐启海简直恨不得洗干净菊花献给徐长青了。
看的哭的像是个孩子一般的徐启海,徐长青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贤侄啊,你这话就多余了。你叔叔我若是见你不成器,没本事,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好好干,拿出你的本事来,别让人瞧扁了,丢了咱们老徐家的人!”
徐启海忙用力擦干眼泪,拼命点头:“叔父,您放心,小侄若是干不出点模样来,小侄就一头跳进大江里,决不能给叔父您丢人!”
……
皇城这边,下了朝,朱慈烺也在反复思虑,徐长青为何要在这种场合,如此突兀的提拔徐启海。
可想了好久,他还是没有什么头绪,他究竟还年轻,阅历太少。
正巧周皇后派人过来喊他去吃饭,朱慈烺一个机灵,忙快步往坤宁宫赶去,询问他母后。
来到坤宁宫,周皇后的心情明显不错。
她此时还没有正式被册封为太后,还要等些时日,等朝廷这边先运转起来。
母子俩简单聊了几句,朱慈烺便将事情说出来。
“这个……”
周皇后柳眉顿时一簇,紧紧纠结在一起。
朱慈烺一时也不敢说话,只能小心的看着她。
半晌,周皇后已经把事情通透过来,不由摇头失笑:“我本以为我已经足够高看了徐长青,没想到,还是小瞧了他啊!徐长青此人,实乃虎狼也!若不能为我大明所用,日后,必成大患那!”
“母后,这,这是何意?”
朱慈烺还有些转不过弯,胆战心惊的看向周皇后。
他又岂能不知道徐长青的可怕?但此时,大明绝离不了徐长青。
否则一旦徐长青这边出现变故,清军的铁骑,眨眼就能逼到江畔。
看到朱慈烺一时理解不了,周皇后并没有生气,而是耐心又仔细的解释道:“皇帝,你想,徐长青为何会如此突兀的提拔徐启海?而且又要冠以试点的名义?”
朱慈烺一个机灵,已经捕捉到了更多东西,却还是差了一根线,忙道:“母后,您是说……”
周皇后见朱慈烺已经开始通透,不由一笑:“当众提拔徐启海,若你是徐启海,会不会死心塌地的为他徐长青卖命?”
朱慈烺赶忙点头。
周皇后不由冷笑:“但徐启海是什么人?他是魏国公府的嫡脉!徐长青提拔起徐启海,让魏国公府其他子弟怎么想?其他勋贵们,又会怎么想?还有,这个试点八成会得到魏国公府的支持,九成会成功。那接下来,徐长青走了,各家各户,难道就没有想法?他们能拧成一股绳吗?”
“这……”
朱慈烺冷汗已经不断的翻涌而下,哆哆嗦嗦道:“母后,这,这岂不是二桃杀三士……”
“呵。”
周皇后冷笑:“二桃杀三士算什么?徐长青这是挖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深坑那!哪怕他很快就要离开南京,但是,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就算不要命,也会奋不顾身的往里跳!若是本宫没猜错,这,只是徐长青刚刚开始出手而已!”
“……”
朱慈烺已经哆嗦的不成模样,他忽然感觉,在徐长青面前,他几如被脱光了,智障一样……
这还怎么玩?
看他这模样,周皇后的面色也缓下来,笑道:“皇帝,你是个好孩子。虽是比不得徐长青更精明,却是比他要宽容仁厚太多。徐长青的确跟你年纪差不多大,但他经历的东西,远比你要复杂更惨烈的多。你不要气馁,你是天子,是我大明的主人,你以后要走的路还很长!以前,老师教你的那些东西,你不爱学,母后也不怪你。现在,你知道,要学的东西有多少了吗?”
朱慈烺此时已经随着周皇后温润的语气逐渐镇定下来,忙规规整整的跪在地上:“母后,儿子受教了!儿子以后,一定会好好学,好好思考,争取,夺回我大明失去的土地和百姓,中兴大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