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午时,大约将将十一点,徐长青和刘朗一行人十几匹马,来到了城东吴三桂部的一处营地之外。
这边,早有一个关宁军的千总等候多时了。
这关宁军的千总是个强健的大胡子,下颌的胡子足有二三十厘米长,几如关二爷一般,很是威猛。
一看到徐长青一行人过来,他脸上顿时露出了止不住的笑意,忙是将徐长青几人往军营后面领。
不过,却未走军营里面,而是军营侧边的一条旮旯小道儿。
等进入里面一看,徐长青眉头顿时一皱。
只见,这片恢弘的军营后面,完全是另一个维度。
到处是破烂的窝棚,绵延一大片,许多布满干瘪菜色的妇女、孩子,以及一些老人,木然又惊恐的看向徐长青一行人。
刘朗这时已经为徐长青介绍了这大胡子千总的身份。
虽是没有介绍详细,但只听这厮姓吴,徐长青便是明了,这应该是吴三桂改了姓的亲信,肯定不是凡人。
吴姓大胡子笑道:“徐老弟,你先别着急,这都是家眷,那些干活的劳力我已经派人去叫了,应该马上就能到。对了,徐老弟,你准备要多少人?”
看着这大胡子紧张的模样,徐长青一时真想笑。
感情,这厮是生怕自己要的人少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些人虽都是他吴大帅的佃户奴隶,可此时,这种状态,又哪有时间和田地给他们来耕种?
反倒是要浪费不少银子!
也无怪乎他吴大帅要甩锅了。
徐长青故作为难道:“吴老哥,小弟倒是想多要点,可,小弟只是把总,这……”
看徐长青有些不太爽利的模样,吴姓大胡子明显有些着急,忙看向刘朗。
刘朗咳嗽一声,笑道:“徐兄弟,现在是把总,可以你的身份战绩,再加之督臣的爱护,升官那还不是迟早的事儿?”
说着,他又摇头晃脑的叹息道:“徐兄弟,你也看到了,现在大家都难啊。这样吧,只要你能多吃下一些流民,所有的辎重,我全都给你补齐!”
“这……”
徐长青心底里欢喜的都快要炸了,可面上却依然故作为难。
刘朗和吴姓大胡子忙又一个眼色交流。
刘朗又道:“徐兄弟,我再多补给你十头骡子!”
说着,他又有些咬牙:“徐兄弟,哥哥我能力有限,只能为你做到这么多了!”
吴姓大胡子忙也是略有威严的看向徐长青。
显然,徐长青如果不接受,那可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徐长青忙故作为难道:“两位哥哥如此厚爱,小弟也不能不识抬举,行,有两位老哥哥支持,小弟也豁出去了!”
眼见徐长青点了头,刘朗和吴姓大胡子相视一眼,脸上都是露出了轻松笑意,三人间的气氛一下子又活络起来。
…
很快,去各处干活的青壮们便是都回来了。
他们都还有些不情愿,一个个面对徐长青都是充满着愤怒和怨恨。
毕竟徐长青搞出这一出,让的他们今天干不成活了,老婆孩子、老爹老娘今天可能就要饿肚子了。
徐长青扫视这些人,心中的欢喜别提了,简直跟中了彩票也差不多。
这些青壮,都是壮年之辈,每一个身体都不错,绝对的好兵苗子啊。
当然,话又说回来。
如果他们没有这种条件,又怎么可能在活着到这宁远城,又在这种状态下活下来?
青壮足有五六百人,加之他们的家口,恐怕得两千多号。
而听刘朗和吴姓大胡子的意思,这种流民,还多的很,几乎是要多少有多少的节奏。
这让的徐长青心中兴奋的同时,又有些无言的苦涩与愤怒!
吴三桂这个龟儿子,关宁这帮杀千刀的狗杂碎,到底是做的什么是狗事情啊!
坐拥如此咽喉要塞,大明几乎是倾全国之力支持,可他们呢?
尸位素餐?
不!
他们这简直是赤果果的犯罪,把整个民族推向深渊!
…
一番虚与委蛇,徐长青也没怎么墨迹,直接把这些人口全都吃下来,让他们开始收拾,又让赵增金、二狗等人直接去他们中间宣传,保证稍后让他们吃饱。
但徐长青的根基毕竟不在宁远城,而是在猪蹄岛,此时这些人又虚弱的厉害,壮丁们倒是问题不大,可那些妇孺老弱们却真的是几乎一阵风就能吹倒。
徐长青当即令赵增金和二狗带着些青壮去买粮,先熬些粥让这些人能活过此时。
随着赵增金、二狗很快带着粮食回来,十几口大锅里开始飘起了热腾腾的米粥香气,这些流民这才是回过神来,一个个无比激动的看向了徐长青,许多人都是流下泪来,连连磕头感谢。
徐长青一时也有些泪眼朦胧。
辽地的老百姓,到底是有多么苦啊!
可此时,显然不是说话的地方,徐长青忙是亲自深入他们中间,让他们安静,亲自做着安抚工作。
不远处,看着忙的脚不沾地的徐长青,刘朗和吴姓大胡子相视一眼,眼神一时都有些复杂。
片刻,刘朗忽然轻啐了一口,笑道:“这黑小子愿意折腾,随他吧。”
吴姓大胡子笑道:“刘爷,这次的事儿,可多亏了您呀。”
两人相视一眼,不由都是一笑,继续低语着说笑。
…
随着徐长青逐渐控制了形势,刘朗和吴姓大胡子也不再这边墨迹,都是离去。
但徐长青肯定不会这么放过刘朗,当即让赵增金和二狗带着百多号青壮,跟紧了刘朗,先把自己的辎重、军械等说好的东西搞回来再说。
等赵增金他们离去,徐长青忽然又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猪蹄岛那边还没安排呢。
思虑片刻,徐长青看向了王安山,“山子,你现在就赶回猪蹄岛,让红叔和光叔连夜带人砍伐竹子,多造竹筏,把这边的事情跟他们知会一声!明白吗?”
“额,是,大人!”
看王安山急急的便要走,徐长青忙又拉住了他:“山子,记好了,一定要注意安全!实在不行,死匹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定要把消息传递过去,明白吗!”
“是!”
看着王安山急匆匆的策马离去,徐长青的眼睛不由微微眯起来。
此时形势虽是一片大好,可~,如何把这些人和物资全都安全的运往猪蹄岛,这才是关键中的关键啊!
………
傍晚,各种物资和军械便是被运到了这边,足有百多车。
徐长青又亲自跑去督标营那边,怼着刘朗一顿马屁,又许下了几个空头支票,总算是让刘朗把这些独轮鸡公车,也一并送给了徐长青。
但今夜肯定是回不去猪蹄岛了,徐长青一时也是尴尬又无奈。
守着一座金山银山,却是很难将这些东西转化为真正的效用力。
想了一会儿,徐长青亲自招呼这些刚刚从这些流民中挑选出来的壮妇,让她们把稀饭熬的尽量稠一些,晚上尽量让大家吃饱。
顿时又是一片欢呼。
看着浓浓火光下这一张张充满了兴奋和希冀的脸孔,徐长青心中却是百味杂陈。
但纵然有千言万语,此时的徐长青,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没法说!
更他么不能说啊!
这所有的一切,只能用男人的肩膀来扛,用自己的阅历、知识,以及这百多斤肉,从这遍地狼藉中寻一条活路出来啊!
…
夜,渐渐深了。
营地中许多人都已经睡下,开始变的安静。
徐长青此时也没借这些本就苦命的老百姓的破窝棚,而是就在火堆边,将就一晚。
此时虽是在宁远城,但营地该有的值夜和守卫却肯定也必不可少。
赵增金、二狗他们也就当仁不让。
轻轻扫视火光下安静的营地,徐长青不由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今天,自己的确吃饱了,而且是吃撑了!
可~,相应的问题也是随后而至!
安抚这些流民们去猪蹄岛,问题倒是不太大。
养活这些人,徐长青也很有把握。
可~~,到底怎么在清军这重重哨骑阻隔之下过去,却是让人根本无从下手。
如果是小规模,百多人,乃至是几百人的队伍,挑个好的时间点,连夜赶过去倒并非不可能。
可此时,这足有两三千人的规模,百多辆鸡公车,拖家带口,老弱妇孺,这他么该怎么玩?
好不容易才是积攒到了这些骨血,徐长青又怎的可能把这些人放弃?
总不能让洪承畴派出大军护卫,把这些人给自己运过去吧?
“呵。”
徐长青忍不住苦笑。
就算自己能说动洪承畴,可如此大规模的行动,那种消耗与人情,又岂是此时的自己能hold住的?
万一被人盯上了,给自己一个别有用心的帽子,这他么又找谁说理去?全盘基业恐怕都要功亏一篑!
说到底,还是自己太急了啊,人心不足蛇吞象!
在没有做好充裕准备的前提下,便是做出了这种贸然的举动。
但,话又说话来,面对如此场景,如果再选一次,恐怕,九成九徐长青还是这个选择!
按照目前的态势,只能是化整为零,分批次的搞了。
…
大明崇祯十四年六月二日一大早,让赵增金派人把李长有叫到这边来,留在这边照顾形势,徐长青带着二狗和两名亲随,直接来到城门这边。
等到辰时,城门刚刚开启,徐长青几人便是如风般直接出城去,赶往猪蹄岛方向。
事情再难,总也要去做!
而且必须要做好!
虽说此次刘朗这边补给的粮食不少,但,均摊到这两千多人口身上,那就是杯水车薪中的杯水车薪了。
如果不能尽快做出决断,徐长青的整个生态链条就要崩盘了。
清晨的海风拂面而过,恍如少女那软若无骨的小手。
徐长青骑在这匹神骏的高大战马上,恍如那追风的少年。
只是,徐长青那凝峻又略显狠厉的表情,稍稍破坏了画面的美感。
这一大早前去猪蹄岛,徐长青一方面是要跟那边知会一声,检查下他们建造竹筏的速度,另一方面,也是要精心筹谋一条合适的路径,看看事情的可行性,到底几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