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光熹微,头顶的火山刺啦作响,远处重峦山脉也苏醒过来。
热泉更迭完毕,满泉稻穗金黄的泉水,变得清亮,袅袅热气裹着残余的药味儿,打着旋儿往天上飘。
大石头上,云迟乖顺的盘坐着,任由萧关逢捣鼓一头浓密青丝。
初初一看,就像个听话的小女孩,乖乖坐着让大人梳头。
不吵架的时候,两人关系十分和谐。
既像相伴一生的老夫老妻,日常生活中的大小琐事,分工明确,好比人域的繁复盘发,云迟百多年也没学,萧关逢却总能绾出符合她身份气质的精致发样。
同时,又不乏激情,每日都有新鲜感。
“好了。”一梳子捋下,萧关逢放下满手青丝,对自己的手艺相当满意。
云迟抬手摸了摸脑袋上的头发揪揪,依着盘坐的姿势扭过身子,搂住萧关逢优越的脖颈,嘴唇顺势迎了上去。
软绵绵索吻,“亲亲。”
许是起得太早,小脸略显疲态,大大的杏眼半张半合,懒洋洋的,好似随时会睡过去。
甜糯糯又有些暗哑的声音,在早晨清明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动听,就像旁边的热泉一样,给人一种温暖、诱人的感觉。
萧关逢心神荡漾。
把檀木梳子随意的放在手边,伸出手回抱住她。
腻歪够了,太阳也攀出火山顶,光线由橘红换炽白。
萧关逢探出剑指点在几大重穴上,解除自身灵力封印,然后打算替云迟也解开禁制,手臂却被人摁住。
“现在解除了,回头还得封印,封了解,解了封,怪麻烦的,等尘埃落定再解吧。”
笑意盈盈的声音送入萧关逢耳中时,同时,一记意味深长、带点颜色的目光跟着递了过来。
兀地,萧关逢觉得嗓子又有点干了。
“对了,封印灵力,我在萧兰山不会有危险吧?”云迟装无辜,接着问。
纯粹多此一问,萧兰山防卫森严她早见识过,那真是外头的苍蝇飞不进来,里头的苍蝇也飞不出去。
萧关逢神色古怪的审视她。
昨夜某人千方百计逃避返璞药浴历历在目,怎的短短一夜,跟变了个人一样。
莫非昨晚他表现太过优异,她食髓知味,沉湎其中不可自拔?
还是发现逃不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想早日受孕以求解脱?
抑或……欲榨干他?
无论哪种情状,他俱乐见其成,说明她正在一点点原谅他的胁迫,一点点打心眼里接受他成为孩子的父亲。
萧关逢收回手,“依你。”
“有我在,无人能伤你。”算是回答她关于萧兰山安全性的问题。
云迟不晓得他的脑补非非。
她倒是想解除灵力封印,可该死的阴阳引又褪色了!
必须尽快逃出去,否则天真要塌了。
怀孕、不能修炼,两座大山任一座垮塌,岂不是天塌了?
回去路上,萧关逢执意抱着她飞。
于细枝末节上,云迟懒得计较,他想抱,便任由他抱。
窝在他怀里,昂头盯着玉石般如琢如磨的下颌线,阳光洒下来,连微末绒毛也瞧得一清二楚。
“萧关逢,你是猴子派来制裁我的吗?”
萧关逢不明所以,微微压低眼睑,扫了眼怀里的小猫。
不瞧还好,一瞧险些没晕死过去。
太阳在他们身后,而她整张脸躲在他造就的阴影里,眼神却格外亮。
带着“某种颜色”的亮!
“嗯?”萧关逢不着痕迹挪开视线,装模作样望向前方。
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
“我看你是故意长成这样,借此打入伏狼族内部。”
云迟煞有介事解释道,“不然你怎么不去引诱别人,专门针对我?”
歪理!
“难道不是你抢我回去的?”萧关逢心绪微摇,手臂收缩,把怀里的人又楼得紧了些。
说话的时候,云迟已经往上挪了挪身子。
小脸埋在飘着淡淡草木香味儿的颈窝,“大半夜不睡觉到处晃悠,可不就是出来锁魂的‘丰色鬼’?本少主倒霉,让你抓个正着。”
“老实说,你是不是就等着被我抢回来……”
云迟又在萧关逢耳垂上轻轻咬了口。
嘴上不饶人。
小手也没闲着。
解除咒印后,寒毒彻底拔除,萧关逢身上再也不是冷冰冰。
一经撩拨。
愈发不可收拾。
他惊为天人的面容青红黑轮换,好看的眉毛三不五时蹙起,除了讷讷的哑声低呼“别闹”,拿怀里作祟的女子半点办法也无。
期间好几次被撩得过火,不得不就地迫降,摁着把她吻老实了才再次启程。
回到萧兰山秘地,萧关逢放下云迟。
“我同沈昭出去一趟,今日准回,若是无聊,可以去寻星石他们,记得酉时前回来。”
云迟偏着头从下往上看他,滴溜溜的杏眼铺满笑意。
半开玩笑问道,“是哪个宗门又要倒霉了?”
念及自己在她心里的形象如同杀人恶魔,萧关逢心里泛起一丝苦涩。
正经回答,“不是去杀人,调查一些事情罢了。”
“哦,”云迟不以为意,继续调侃,“摸清底细,才能更好的斩草除根,我夫君真厉害!”
说着,朝他竖起大拇指。
呃——
萧关逢一时无言。
心想道一句“娘子明察秋毫”,又怕惹来无休无止更多的嘲弄。
“算了,不逗你了。”云迟直起身来,踮起脚尖啵了个送别吻,“小心!”
攻人先攻心,云迟不厌其烦扮演着心系夫君的贤惠娘子形象。
女子笑语晏晏,像一束光照亮黑夜。
拥有她之后,萧关逢发现自己逐渐变得贪生怕死,惧怕在他死后,这束光会遗忘他,更怕这束光去照耀另一个人。
萧关逢化成一缕金色匹练遁远。
云迟叫上梧心,往星石的居所走去。
梧心是萧关逢为她安排的侍女兼保镖,大乘初期修为,擅音律,以音入道,面试那日,云迟眼见她琴弦拨动间,整座山岳碎成渣渣。
比陈景厉害两个度,比师尊差上一万度!
在云迟看来,蒙着半张脸、一身黑衣的梧心,暗线任务是监督她。
故此并不喜欢她。
“小石头!”
到了地方,云迟从怀里掏出叠成四方块的信笺,“给,和离书,收好。”
“谢谢你小迟。”接过和离书,星石俊朗的面庞扬起朝阳般温暖的笑容。
“跟我还客气啥?”
云迟把手臂放在胸前交叉,姿态放松,目睹星石激动的展开信笺,眼见他黝黑干净的眼瞳铺满星辰,而他嘴角荡开的笑容,又是那般真诚。
那是从心底最深处喷薄出的满心喜悦。
希望被他亲切的唤为幽儿的女子值得此番真情,莫要辜负小石头一腔赤诚。
云迟在心里暗暗想。
“我认得路了,你回去吧。”云迟扭头对梧心道。
候在一旁的侍女,手持一把如剑鞘般粗细的漆黑窄琴,琴上只有一根黑弦,配上一身漠然的黑色装束和一双冷漠的丹凤眼,瞧着冷酷极了。
梧心为难道,“可是公子……”
侍女木讷讷杵在那里,像根没有感情没有思想的朽木头。
云迟凌厉的视线扫去。
“你家公子让你保护我,可没让你监视我,怎么,我的话不好使,要让你家公子亲自来?”
莫看云迟平时笑眯眯,真端起架子,周身陡然涌现出强大气场,宛如整片黑夜盖压而来,极少有人敢直面她而不怯场。
好冷!好凶!
梧心心头一凛,惊觉之前当真小瞧了这位空降的家主夫人。
“梧心不敢!”梧心双手前拱。
漆黑窄琴抱在手中,像是持剑行礼。
“滚!”
云迟轻叱。
梧心从星石居所退出来,丹凤眼左右扫荡,选中一棵参天古树跃了上去,持着黑琴伫立在树冠上,双眼一眨不眨盯着大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