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水相逢三兄妹盘坐在大树叶上,有人心思又活络起来。
“二姐,这是什么法器,速度真快。”
大树叶脉络清晰,似有灵力顺着脉络流动,焕发出清透的墨绿光泽,一看便知非是凡品。
素秋用水雾朦胧的眸子看了眼自家小妹,温柔道,“飞鸿叶乃是二姐的命器,可不是一般法器,不能送你。”
法器通常为炼器师锻造,可分为极品、上品、中品、下品四个等级,极品法器中更是含有一丝天地法则,十万件中也难出一件极品。
命器不同于法器,命器有器灵,器灵又由主人亲自蕴养,认主。
修士通常会锻造一个符合自身使用习惯的法器,再根据法器形态蕴养器灵注入其中,成为命器。
当然也有人会选择普通凡兵作为器灵的外壳,比如刀灵小花的身躯弯刀铿锵就是凡兵。
命器能随主人修为提高而不断成长,法器则不行。
简单来说,就是命器有自我意识,是一个鲜活的生灵,法器则是死物。
不过,极品法器因其内藏有天地法则,无法成为命器。
云迟咂咂嘴,“瞧二姐说的,小妹是那样的人吗?”
“哈哈哈!”王七接过话茬,“小妹可不就是那样的人。”不然,浣神纱也不会到了你手中。
云迟扭头狠狠瞪了一眼王七,素秋在一旁掩嘴轻笑。
“小妹,你,你你你……”
眼见小妹转了个身的功夫,和川剧变脸似的,一眨眼从小家碧玉变身明艳大美人,王七惊骇得双目圆睁,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素秋同样感到惊异不已,水雾朦胧的眸子更湿润了,险些淌出泪来。
她的眼睛天生具备洞察伪装之能,居然没能瞧出小妹易了容。
“哈哈!”云迟随意的摆摆手,“保险起见,保险起见。”
震惊过后,王七挪了挪宽大的屁股,靠近云迟,“小妹,你这个变脸的丹药还有没有,可否给为兄也来一瓶?”
“当然有啦,莫说一瓶,就是十瓶也不在话下。”
云迟双眼亮晶晶的,充满着算计的精光,“不过这药有点小贵……”
心想,四师兄的丹房里只有一颗高阶炼容丹,低阶可不少,少说有几万颗,左右炼容丹是四师兄独家研发,目前还属于试验期,除了浮云谷的弟子们,其他人也分不出高低贵贱,更别提眼前这位便宜大哥了。
“贵怕什么!”王七一拍胸脯,豪气十足,“大哥我好歹也是高级炼器师,挣灵石还不是几锤子的事儿。”
云迟拳头一握、拇指一竖,也学着王七说话带横,“大哥豪气!”
而后语锋一转,声音也随着柔下来,“不过大哥,老实说你身上带了多少灵石?我看看能买多少颗变脸丹药?”
“嘿嘿!”王七挠着后脑勺憨笑两声,磨磨蹭蹭道,“原先是有不少,现在……算了,等我过几天下山打铁,挣够了灵石再来买。”
“妈的!”说着,一拍大腿,立时怒容满面,骂骂咧咧道,“再让老子碰到那帮龟孙,定要一锤捶烂了他。”
想到在小衍秘境中将他打劫到只剩下几把锤子的一群龟孙,王七气得汗毛都竖立起来。
当时他与二妹刚找到炼髓果,便发现不远处来了一帮人,未免炼髓果被抢,他独身一人去引开那帮人,好让二妹攀上高崖摘取炼髓果。
谁知道,那帮王八羔子简直太不要脸,人多欺负人少,不光揍他,还抢他东西。
云迟观察入微,一下猜到对方是在秘境中被抢劫了,却不说破,“大哥,以你的本事,要挣灵石,何须下山。”
“哦?”王七纳闷,“小妹何意?”
“来,”云迟也挪了挪屁股,一大一小两颗脑袋离得贼近,“我与大哥好好说道说道,大哥或许不知,小妹我真实身份极其不简单……”
一场惊天大事业正在酝酿中……
素秋不动神色瞅了瞅自家大哥,微微叹了口气。
大哥还是一如既往的……好骗啊!
飞鸿叶落在闲敛居外,刮起一阵小小的旋风。
“快!”翠凤两眼一亮,推了推身旁的小铃,“去告诉萧仙长,宗主回来了。”
“哎!”小铃也看到了笑容满面的云迟,嗖一下从门槛站起身,一溜烟钻回了院中。
翠凤也从门槛上站了起来,胖胖的双手扯了扯裙子,迈着小碎步朝飞鸿叶降落处跑去。
就好像一个日盼夜盼,终于盼到上京赶考的儿子敲锣打鼓荣归故里的老母亲般喜形于色。
“宗主,你回来啦。”
恭恭敬敬朝宗主行完礼,小眼睛瞥见她身后的一男一女,心里不断揣测着两人身份。
尤其看到不修边幅的王七,总觉得不像是好人。
小心脏提到脑门,生怕单纯的宗主被坏人给骗喽。
“这两位是本宗主的大哥二姐,”云迟看了眼翠凤,兀自朝前走,“收拾两间院子,给大哥二姐住。”
翠凤欢欢喜喜跟在一旁,满口应承。
心想,宗主这是上哪儿捡来的破落散修,还傻傻的认人家当哥哥姐姐。
进了大门,云迟陪着王七和素秋随处逛了逛,翠凤去收拾院子。
说是收拾,只不过是点上熏香、备好热茶,最多再更换两条崭新毛巾罢了。
特意挑了两处离宗主院子最远的两间偏僻院落。
“凤姐姐,”小铃犹豫良久,还是没憋住心里的疑问,“会不会太偏了?”
“我瞧宗主与两位仙长关系很好的样子,是不是当住得近些,宗主要找两位仙长也方便呀。”
翠凤停下点香的手,横了小铃一眼,“小丫头懂什么,远了才好。”
“再说,宗主是一个人住吗?”
点完香,又语重心长对小铃进行日常提点,“你们这些小丫头啊,就是单纯,这世道,坏人比浮云谷的草还多哩。”
“小铃你要记得,将来若是下了山,千万别学宗主认什么兄弟姐妹。”
似又想到了什么,颇为感慨道,“即便是一母同胞嫡亲的胞兄胞妹,也不可信,何况半路结缘的,谁知道这缘分能维系多久。”
小铃乖顺的听着翠凤唠叨,有些听进心里去了,有些没有。
翠凤动作麻利,不一会儿便收拾妥帖。
“大哥二姐,你们只管安心住下,想住多久都行。”云迟继续道,“今日小妹还有事,改日再来寻大哥二姐商量锻造法器的细节。”
说完又转身吩咐翠凤前去上秋峰领两块临时令牌交予二人。
有了临时令牌,二人可在少数不太重要的峰座随意行走,至于诸如藏剑阁所在的孤暮峰、护山大阵所在的上春峰、浮云谷等重地,却是不能踏足。
“大哥,没想到小妹居然是凌剑宗宗主。”望着云迟大步远去的身影,素秋喃喃道,“咱们是不是有点……不配做她的阿兄阿姐?”
这话王七不爱听,油光光的面孔一扯,“二妹说啥呢,小妹岂是那般浅薄之人,再说,咱不白拿她的,为兄这不是已经答应替凌剑宗锻造法器了嘛。”
素秋眼角微挑,“原来大哥……我还以为……”
还以为大哥真被小妹给糊弄了呢!
“就她那点小心思,再傻的人也能瞧出来。”王七不以为意道。
散修居无定所,他服用炼髓丹不久,必须要寻一处清净安全又灵气充裕之地再次淬炼经脉,二人这才想到来凌剑宗碰碰运气。
只是没想到,半路捡的小妹,还有这等身份。
云迟回到自己院子,远远瞧见萧关逢在池边凉亭画符,大步朝他走去。
半个时辰前小铃已经前来通告过,萧关逢知晓她回来了,特意在此等她。
其实,不必人说,他也知道她今日回来。
不光知道今她日回来,还知道从秘境中安然回来的人没几个。
若非她在其中,应是一个也回不来的。
“啪!”
一只敞开的储物袋猝然落在石桌上,萧关逢抬起头来,神色淡淡的看她。
面上从容,心里早已洪涝泛滥,就快决堤,熟悉的味道弥漫在一方凉亭中,真想立刻、马上将这股味道拥在怀中,最好能揉进心里去。
“奸诈小人!”
云迟努力控制住想搂他脖子的冲动,甩下储物袋扬长而去。
目送她穿过弯弯绕绕的池上走廊,朝厢房方向走去,萧关逢唇角不着痕迹浮动了一下,而后收起储物袋,继续画符。
回到房间,云迟迫不及待闪入空间,一头扎进热灵泉中,双臂耷在池边身心都十分舒缓。
实在太舒服,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外界已是皓月当空。
泡得软绵绵的手臂朝天际轻轻拂过,她游到灵泉另一头,换了个姿势,饶有兴致的盯着光屏看。
桌子椅子床榻香炉,还有如皎皎皓月似猗猗绿竹的男子,房间里的一切尽收眼底。
看着他在普通宣纸上落下最后一笔,归置好文房四宝,将书卷放到一旁书架上,走到香炉旁换了炉香,又饮了两杯茶,再将法器灯熄灭了几盏……最后躺到宽敞柔软的榻上。
又过了半个时辰,估摸着他已沉入深睡中,云迟手臂一撑,跃出灵泉。
然后把身上滴滴答答的水珠子抖落干净,闪出空间,侧躺在软榻上,撑着脑袋盯着半尺外的一张俊脸咽了咽口水。
“我就亲一口,就一口,别的什么也不做。”
某人不断进行自我暗示,“反正他睡着了什么也不知道。”
云迟十分谨慎,缓缓凑近他耳畔,轻轻唤他,“萧关逢?”
“夫君?萧关逢?”
“起来用膳了。”
“……”
一连唤了几声,又说了几句叫他起床时常说的话,见他没醒,才轻缓的悠长的舒了口气。
旋即嘴角咧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与勾栏瓦舍中眠花宿柳的“风流才子”露出的笑容如出一辙。
熟悉的气息越来越近,清晰到刻骨的触感从耳畔、脖颈擦过,有一下没一下,混乱中又隐约可寻着一丝丝难以名状的规律。
萧关逢知道她在试探。
云迟埋在他颈间细细嗅着令人沉醉的味道,不时抬头看看他醒了没,也不敢有大的动作,生怕他突然醒来抓个现行。
过了许久。
就在萧关逢以为她要在自己颈窝磨蹭一整夜时,过分小心的某人终于不再执着于啃他耳垂,转战至唇角。
云迟确认他是睡熟了,比死猪还睡得沉,咬都咬不醒,彻底放下心。
对着他的嘴唇毫不犹豫怼了上去,身体也不自觉靠了上去。
心里想着,亲一下就跑,神不知鬼不觉。
事实上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她沉浸在迤逦构想中,触到后便停不下来的美妙滋味在脑子里肆无忌惮挞伐。
动作也越发大胆起来,全然没有注意到睡得和死猪一般的人,右手紧紧攥成了拳。
等到察觉到身下之人呼吸不再平缓绵长,心跳雷动似山崩地裂般幅度极大,才惊觉对方的唇瓣已被她啃得红彤彤了。
见他分明醒了,却仍旧闭着眼睛,尤其是长长的睫毛还一下一下抖动,没来由的火气直冲脑门。
“奸诈小人!”
云迟气鼓鼓吼了一声。
虽是吼,声音却极小,送入萧关逢耳中没起到半分威慑作用,反倒像是调情时扭扭捏捏的嗔怪,落在心里引起一阵阵酥麻。
萧关逢睁开了眼睛。
平静的眸子蒙上一层雾气,在昏暗的光线下,越发深不可测。
看不到睡意朦胧的困顿,也看不到意乱情迷的靡丽,比白天在凉亭画符时还要自持。
云迟瞧他冷静如斯,颇有几分坐怀不乱的气度,脑门的火气越发张狂。
偷亲人家被撞破的尴尬一溜烟散去,反而升起另一种难以启齿的邪恶遐思。
此想法太过可怕,她猛然摇了两下脑袋。
想立刻扒光了衣服睡他的想法被甩出了脑子,换成了另一个更为符合当下情境的想法。
劈死萧关逢这个奸诈小人!
“奸诈小人!”
云迟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又唾了声,右掌倏地抬起。
手刀眼看就要落下,又生生顿住——萧关逢抬手轻轻握住了她的右手,将一件东西推向她的掌心——一只未封口的储物袋!
萧关逢骨节分明的手指紧了紧,力道很轻,却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霸道。
丝丝凉意传来,云迟扭头望向交握的两只手,眸光微闪。
思考了几秒,半信半疑撑开储物袋探头朝里张望。
两个房间大小的储物袋,正是先前他扔在凉亭的那只,里面的书堆被取了出去,换成了银光闪闪的上品灵石,将储物袋填充得没有一丝一毫缝隙。
萧关逢下颌微含,垂眸见她将半张脸埋入储物袋。
她还保持着先前“偷袭”他时的姿势,整个人像只八爪鱼趴在他身上,娇软的身躯隐隐发烫,发丝里萦绕着淡薄的灵气,不用想也知她定是从热灵泉中爬出来不久。
云迟十分自然的将储物袋收起来,心情好了那么一点点。
“亡羊补牢,晚了!”
大大的杏眼中还残留有几分愠怒,左手撑在他胸膛上作势要起身,萧关逢眼疾手快再次握住她的右手,旋即一只储物袋又递了过来。
萧关逢左手握住她的手,右手扶住她的腰肢,将她抽离的身躯又摁了回来。
云迟抬头瞟了他一眼,快速低头去看储物袋。
比方才的储物袋大一些,足足有五个房间大小,同样装满灵石。
目光还停留在亮灿灿的灵石上,第三只储物袋又递到了眼前,她赶紧伸出左手拽了过来,撑开了去看里面的东西。
果然,比第二只还大。
云迟心安理得将储物袋都收了起来。
嘴角抑制不住的偷偷扬了扬,又快速收敛笑容,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看起来还有点生气的神情,并厚脸皮的将右手掌摊在他面前。
“不够!”
萧关逢将她的小表情都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的假装没有察觉,正色道,“没了。”
云迟不信,“真的?”
“嗯。”
萧关逢瞧她又像只迷路的小狐狸,托着腮帮子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才听她理直气壮道,“那便以身偿债吧。”
萧关逢:“……”正有此意!
夜色正好,银白月光穿过窗格,与屋内唯一一盏法器灯发出的暗淡橘光交织,袅袅香烟穿插其中,为佳人公子为主角的丹青刷上一层浪漫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