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人家还没有名字呢。”
云迟余光瞥了眼飘到她右前方的一团红彤彤的“鬼火”。
“就叫红红吧。”
“不要,红红是小弟的名字,人家才不要叫小弟的名字。”
“你还有小弟?”云迟讶然,一滴血何时收了小弟。
刀灵身体一歪,又飘到云迟左前方,脑袋顶那簇火苗窜高了几分,十分自豪道,“人家可是有百万小弟哦,主人,我厉害吧。”
百万……小弟?云迟立刻想到了百万剑灵。
“百万剑灵不是都被炼化,与你融为一体了吗?”
“是呀,我吃了他们,脑子里有他们的记忆,知道其中一个就叫红红。”
云迟停下脚步,正色道,“你说你有百万剑灵的记忆?”
“是呀,连它们哪天在哪个地方和谁打了一架都知道哦。”
“那你知道我们要怎么才能离开这片秘境吗?”百万剑灵的记忆,可是笔不可估量的财富。
“嗯……”刀灵在脑子里飞快搜索着关于秘境的记忆。
“主人,这片秘境已经老死了,没办法从里面打开呢,出不去哦,除非有人从外面敲碎秘境才能出去呢。”
“有办法从里面传递消息到外面吗?”
刀灵遗憾道,“没有哦。”
“哎呀,主人你快给我起名字嘛。”
刚刚来到世界上的小家伙,还没意识到出不去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一个劲儿催促主人给它起名字。
云迟边跑边想,抛出十几个名字供它挑选,最后决定叫小花。
理由是主人叫花莲,它叫小花,一听就是一家人。
对它夸张到没边儿的自我陶醉,云迟懒得理会。
很快,云迟便与前来寻她的连空雨和姜峰汇合,小花已经躲进丹田中。
咚!咚!咚!
三人尚未抵达幽谷,耳边传来巨响。
声响既非来自天空,也非来自大地,而是来自四面八方的响动,一声声格外清晰。
整个秘境剧烈摇晃着,就好像他们正处在一只硕大无比的圆球中,有人正拿着锥子一下下、有节律的凿击着圆球。
联想到小花所说想出去必须有人从外面敲碎秘境,直觉上,云迟认为是有人在营救他们。
她并未将想法告知姜峰和连空雨。
小花吞了晶核的生机和灵力,以及驭星术的秘密,都不足以与外人道。
姜峰虽然对驭星术十分好奇,但也识趣的没去打探。
千年万年修行,最要紧之事便是“机缘”二字,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机缘。
未经他人允许,私自探听他人已经得到的机缘,是十分忌讳之事。
一个不小心,还会扰乱自身道心,未免得不偿失。
秘境摇晃太过剧烈,寸步难行。
三人干脆停在原地,在浣神纱庇护下,静静等待震动过去。
从艳阳高卓到晚霞映天,一声一声的巨响不知敲击了多少下,忽闻“嘭”的一声,天空破开一个缺口。
缺口里探出一截无比粗壮的银白色棍子。
然后棍子抽了出去,而后又是几下猛烈的凿击,缺口霍然扩大,棍子彻底钻了进来。
棍子进入秘境后,像是彻底解放了天性般,在秘境里横冲直撞,这里敲一下,那里怼一通。
秘境更加剧烈的摇晃着,宛如八级地震来临。
那根棍子实在太长太粗,像是能轻易顶破天地。
说它是根棍子,又不全然是,长长的身躯还能折叠弯曲成各种角度,两头也不一样粗。
突然,一抹灵光从云迟脑中闪过,她知道那根棍子像什么了。
像一条没有脑袋的银蛇,也或许是一条没有脑袋和爪子的银龙。
轰!
随着一声巨响,比之前所有响声都大,秘境猝然崩裂。
沙石草木、猛禽凶兽尸身、死人活人,悉数飘向空中。
强烈的失重感袭来,心口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随时会窒息而亡。
眼皮越来越沉,视线越来越模糊,心口窒息的感觉越来越清晰,耳边渐渐听不到棍子敲击秘境的恐怖声响……
时间的滚轴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住,不再滚动。
不知过去多久,云迟一个激灵睁开了眼。
湛蓝的天空挂在头顶,其间还有几朵祥云慢悠悠浮动。
鼻腔里是浓郁的青草气息,耳朵里是风声、鸟声和人声。
“李师兄,师妹醒了!”
“师妹,可有哪里不舒服?”几步到跟前的李遥,蹲下身子关切的问候。
“李师兄,季师姐。”
云迟脑子迷惘极了,神情有些呆滞,像失了魂般慢半拍的唤着李遥和季凤棉。
“师妹好好休息,莫要多想。”李遥又叮嘱了几句,转身去看其他师兄弟们。
云迟右手撑地想坐起来,身体像是吞了十斤软骨散,手臂摇摇晃晃止不住的颤抖,没有一丝一毫气力,亏得季凤棉眼快手也快搀扶住了她,才不至于摔到。
“多谢季师姐,”道了谢,扭头瞧见不远处躺在草地上的连空雨,“空雨师姐她怎么样?”
季凤棉递给云迟一个安抚的笑容,“她没事,只是昏迷了。”
知道连空雨没事,云迟闭上眼睛安安心心打坐恢复体力。
待到从秘境出来的十名弟子悉数清醒并恢复体力,李遥和季凤棉一刻不敢耽误,只想尽快将弟子们平安带回去。
从三山环抱的幽谷往云端剑舟飞行,地面情状一览无余。
与来时熙熙攘攘如过江之鲫的人头相比,安然离开秘境的人少得可怜。
数十万之众,幸存者不足千人,结丹境以下的筑基、练气修士,除了连空雨,全数葬身秘境。
纵使是结丹境界修士,也有一大半未能幸免。
凌剑宗此行三十六人,存活十人,已然算是伤亡最少的宗门了。
李遥一面替死去的同门难过,一面又庆幸:幸亏宗主下达了一道“三人成组且有结丹修士陪同”的命令,否则,不知有多少弟子要罹难。
已然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说来也怪,诸如连空雨一般在秘境中失去大半生机的修士,离开秘境两日后,竟然无药自愈了。
为此,连空雨一扫头顶阴霾,欢喜不已。
再有两日,剑舟便可返回宗门。
这时,一群不速之客挡住了归宗之路。
“秦师兄,这是何意?”李遥站在剑舟前端,将一众师兄妹护在身后。
在上行界,不同宗门之间弟子,也可根据修为高低互称师兄师姐师弟师妹。
被李遥唤作秦师兄之人,正是长青宗弟子带队人中的领头人——秦汉夫。
“李师弟莫要误会。”秦汉夫并未仗着自己修为高看低了李遥,言语中颇为客气。
“我等前来并非有意阻拦凌剑宗弟子回宗,实乃贵宗一名弟子不小心错拿了我宗许妙轻师妹一样东西,只要李师弟将该名弟子交予长青宗,我等即刻离去,绝不再叨扰。”
“李师弟放心,待取回妙轻师妹之物,长青宗定会将弟子安然送回凌剑宗。”
“哦?”李遥镇定自若,并未因对方修为高又人多势众而怯场,“不知秦师兄口中的东西是何物?师兄不妨说出来。”
“若当真是误拿了许师妹个人财物,定当完璧归赵;若并非许师妹个人所有,便算不得误拿。”
“凌剑宗弟子犯了错自有宗门惩戒,贵宗想带走我宗弟子,怕是不行。”
对方张口便要带走凌剑宗弟子,要么这件东西价值不菲,要么不是为了东西,而是有意针对这个人。
李遥好歹修炼了几千年,见过不少为争夺机缘使出的腌臜手段。
只怕是对方在秘境中遇到了大机缘,却被自家师弟或师妹抢了先机,惹得对方不满。
李遥回护的态度十分明显,秦汉夫目光陡然凌厉起来,化神一层威压悄悄袭向凌剑宗弟子,不加掩饰的威胁意味肆意流露出来。
“具体是何物,恕我不能相告,李师弟只管将人交予我便是。”
长青宗弟子乘坐比凌剑宗剑舟大得多的帆船而来,此刻已全数围拢在秦汉夫左右,居高临下睥睨着凌剑宗之人。
凌剑宗弟子自然也来到李遥身后,一个个神情肃穆,随时准备撸起袖子干架。
“秦师兄既说不出是何物,我便以为是贵宗恃强凌弱,要强抢我凌剑宗弟子,欲加害于他,如此,便更不可能将人交出了。”
李遥额头冒出虚汗,勉力抵挡着秦汉夫的威压,渐渐的手都有些发抖。
对方化神初期修为,他元婴巅峰修为,看似只差一小阶,可是横跨了一个境界,远比元婴后期和元婴巅峰之间的差距大得多。
可他不能退,他若退了,身后的师弟师妹便会遭殃。
许妙轻看见了剑舟中的云迟,胸臆中滋生出歹毒的恨意,尖锐的声音愤愤道,“师兄,与他废那些话作甚,直接将人抓过来不就行了。”
对方满打满算不过十二人,两名元婴、十名结丹。
反观他们长青宗,可是有六十二人,一名化神、两名元婴、五十九名结丹。
真打起来,对方必败!
见李遥冥顽不灵,秦汉夫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若是李师弟执意如此,我长青宗只好得罪了。”
本就是上不得台面见不得光之事,若非诱惑实在太大,他是断不会同意许妙轻提出的意见。
一石激起千层浪,风雨欲来树飘摇,一股汹涌暗流在对峙双方急速流动。
云迟对上许妙轻怨毒的眼神,心下了然。
她在幽谷再次施展驭星术,不外乎对方顺藤摸瓜、想到在黑沼泽斩杀灵兽的人是她。
想到此处,云迟冷笑一声,上前拉开李遥,站到最前方。
目光霎时狠厉如狼,射向秦汉夫,“抢劫便抢劫,说得冠冕堂皇,难道说几句漂亮话,便能掩盖掉你长青宗趁火打劫的事实吗?”
“素素师妹!”
化神初期威压岂是小小结丹巅峰能抵抗的?
李遥担忧看向毅然挡在他身前的小小身影,见她居然面不改色,不禁疑惑的转头去看秦汉夫。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表面温和,实则目中无人嚣张至极的秦汉夫,居然……在擦嘴角的血丝!
“秦师兄,怎么会?”许妙轻瞧自家师兄神识被逼退,微微睁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又联想到在黑沼泽以一己之力逼退众多修士神识之人,看向云迟的目光更加狠毒。
作为当事人,秦汉夫受到的震感只会更甚。
站在剑舟中的女子,结丹巅峰修为,一眼便能看穿。
可她的神识,竟能轻而易举将他击退,简直太诡异了。
到这一刻,连空雨和姜峰也看清了局势,直接站到云迟左右。
姜峰愤然至极,高声大喊,“李师兄,让师弟来告诉你是何物。”
宗主斩获数百灵兽丹之事,已不是秘密,没什么说不得的。
反正三人也计划,回到宗门便将兽丹兑换成灵石。
姜峰无视秦汉夫警告的眼神,显然对方并不想将此事宣之于众。
“我与素素师妹在秘境侥幸斩杀了一些灵兽,长青宗仗势欺人,欲绑了素素师妹去,抢夺她的兽丹,根本不存在什么误拿,分明是有意陷害。”
他故意高声大吼,声音里灌注了灵力,能传至十里之外,将长青宗一干人等气得牙痒痒。
莫说素素师妹是宗主,就是普通一名弟子,也容不得人明目张胆抢了去戕害。
只盼望周围有第三方势力路过,前来凑一凑热闹,水浑了,今日他们才能有活命的机会。
姜峰此话一出,敌我双方都躁动起来,逐渐演化成你一言我一语的回合制对骂游戏。
长青宗咬定自己丢了东西,被凌剑宗弟子拿走。
凌剑宗反驳对方道义菲薄,拦路打劫。
骂着骂着,长青宗弟子中,有人先掏了命器。
一个四周长满尖刺的圆形盾牌,猝不及防朝凌剑宗弟子袭来,被季凤棉抽剑挡了回去。
云迟脑子飞速运转,思量着如何才能在损失最小的情况下顺利撤离。
“不过几百颗兽丹。是不是只要我交出来,你们便放我们离去?”
她声音洪亮,背脊挺得笔直如松涛似劲竹,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能将其压弯。
秦汉夫嘴唇蠕动刚想应承,许妙轻已迫不及待抢话,“呵!谁说我们只要兽丹?”
她抬了抬下颌,剑指指向云迟,“我还要……你,不如这样,拿出你的刀,若是能胜过我手中的长剑,我便放了你们。”
“如何?”
敢抢长青宗宗主之女的东西,就该死!
她要尽情的折磨她,给她一丝希望,再生生掐灭,叫她在死前尝尽百般绝望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