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时辰过去,天色转暗,风雪愈加猖狂,木屋左右摇摆发出吱呀吱呀的飘零声。
胡真儿长袖拂过,画上保护结界,将三人罩住,摆脱暴风雪侵扰。
聚灵阵盘已经变成靛蓝色,陈景预估阵内灵气浓度至少是外界五百倍。
他盘坐在雪地上,掏出云箓法笔,快速记录各项数据,然后拍入漂浮在身前的玉简中保存。
这些都是珍贵的试验数据,在优化聚灵符文时能派上大用场。
云迟沉浸在深度修炼中,只能感受到氤氲清凉的灵气从毛孔逸散出去,而后又在强大精神力召唤下,从头顶百会穴进入躯体,一点一点转化成灵力。
丹田内灵气与灵力混溶,宛如飘繁云海翻滚不休,刀灵种子愉快的在云海里打滚,享用着无穷无尽的精纯灵力。
幽蓝水元丹高速自转,不断吞吐着灵气,释放出更多灵力。
随着修炼时间加长,水元丹越转越快,散发出的幽蓝光晕越来越强烈,几乎将整片一望无际的丹田海照亮。
水元丹内蕴积的灵力已经足够旺盈,只待一个契机,便可晋升。
云迟进一步收敛心神,排除一切杂念,打算一鼓作气冲破壁垒。
“宗主晋升结丹后期了。”胡真儿难掩兴奋,语调都轻快不少。
竟比自己突破了还高兴!
陈景抽空瞅了眼,抬头继续注视聚灵阵盘,手上刷刷刷笔走龙蛇,生怕漏记一项参数。
“萧师弟,”胡真儿本不愿搭理萧关逢,可实在压制不住心里小鹿乱撞的好奇心,“你可知宗主吃的何物,竟能释放出如此浓郁的灵气?”
直觉告诉她,不动声色的萧师弟,必然知晓点什么。
“不知。”萧关逢淡淡道,目光一刻也没从那道蓝光萦绕的身影上挪开。
闻言,胡真儿喜色盈盈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十分嫌弃的腹诽:
除了一张脸,没半点用处,宗主定是眼瞎了看上他。
又过去一个多时辰。
聚灵阵盘变成黑蓝色,若非散发着浓稠的墨蓝光华,几乎与黑色无异。
“嘭,嘭嘭……”
一连串崩裂声从头顶传来,聚灵阵盘上出现七八道裂纹,与阵盘外围对齐的暗金光圈,颜色立刻变淡不少。
旋即,一股浓烈无比的灵气,海浪般扑面而来。
胡真儿心中一震。
她修炼上万年,踏访过无数洞天福地,从未见过如此浓郁、纯净的灵气,其浓度至少是落雪岭的千倍以上。
相较于胡真儿,萧关逢对灵气浓度感知更加敏感,同样惊愕不已。
他想过北野凶兽丹炼制的转灵丹,比人域灵兽丹炼制的转灵丹更优,却没想到能优到此种地步。
其威力,至少是同等品阶灵兽内丹的四至五倍。
这颗转灵丹释放出如此海量灵气,即便是隐神境界强者,只怕也会在药力释放瞬间爆体而亡。
她居然挺了过来!
长袖下,萧关逢捏紧拳头,后怕不已。
聚灵阵盘崩裂,聚灵阵已经破损,陈景顾不上感受周遭灵气波动,赶紧站起身,激活第二块聚灵阵盘。
完好无损的白玉阵盘升向高空,覆盖在破裂黑蓝阵盘上。
陈景手提云箓法笔,笔尖上暗金光华流转,虚空画符,如云似水,飘逸非凡。
大符师神威,一笔符成。
符文闪烁着暗金光泽,悬浮在空气中仿若实体,可无载体保持数月不散。
陈景心念微动,符文飘向高空,融入崭新白玉阵盘中。
他运笔如疾风,顷刻间,已有十几道符飞向空中。
符文在崭新阵盘和破损阵盘间发生作用,使二者一点点相融。
待两块阵盘彻底融为一体,阵盘上的缝隙也随之消失,他手上不停,又画了七八张符,打入阵盘中。
这才满意的停止画符,重新盘坐下来,打算继续记录阵盘数据变化情况。
随意一扭头,看见胡真儿盘膝闭目,已然开始修炼吐纳。
抽了抽嘴角,忍不住吐槽,“还真是不浪费!”
云迟突破境界壁垒后,短暂回神,隐约听到胡真儿的声音,而后再次陷入深度修炼,对阵盘崩裂一事毫无察觉。
胡真儿牢记使命,等到泄漏出的灵气彻底稀释,便停止修炼,转而放出神识,监督陈景的一举一动。
陈景修为只比胡真儿低一小阶,对她放出的神识自然有所察觉,自认身正不怕影子斜,并不怕胡真儿监视。
此时,夜已经很深,幸得月华充盈,将落雪岭照得亮堂堂。
陈景和胡真儿修为高深,五感灵敏,又有明亮月光照耀,夜晚视物与白日没什么区别。
化神境界的二人,自然也不必担心吃饭睡觉之事。
萧关逢却不同,他无半分修为。
身躯不会老,却会饿,也会乏。
云迟刚晋升结丹后期,短时间内不会再有突破,加强过的聚灵阵盘应该能撑上几个时辰。
于是,他放心大胆朝木屋走去。
胡真儿察觉到萧关逢离开她的保护结界,懒得管他,继续闭目释放神识监督陈景。
萧关逢来到靠左一间木屋,燃了两张照明符,点亮屋内两盏照明法器。
然后从蔬果架上取来一根大白萝卜插在门缝中。
木屋留有时境雪布下的禁制,木门一旦关严,以他现在的能力,断然打不开。
走向书籍堆砌的矮榻时,他注意到上回来敞开的衣柜门被关上,随处散落的男子衣袍也不见了。
四只大衣柜,其中三只柜门上贴有写着“师尊”的标签,还有一只写着“花莲”。
有一瞬间冲动,他想拉开柜门看看内里乾坤,最后还是忍住了。
他走到矮榻边,脱了靴子上榻,从储物袋取出一颗千年兽丹吃了,饥饿感立刻消失。
紧靠床榻书架上,书籍分门别类排列整齐。
在北野时,他还曾担心养尊处优的伏狼族少主,到了人域无人伺候会不习惯,如今想想,却是他杞人忧天了。
随手取下一本结丹期书卷翻看,目光一滞,里面竟密密麻麻写满注解。
墨渍很新,应当不超过三年,非是云迟的字迹。
那便只会是时境雪写给云迟看的。
连续看了四五本,无一例外,全写满注解。
书架后木墙上还有一个大洞,他发现挡住洞口的其中几本书,封皮磨损严重,想必是她为了从洞口偷看隔壁屋,经常抽放导致。
萧关逢心中腾起一股莫名愁闷,本想看看书再休息,现在也不想看了,干脆合衣躺下。
矮榻只有一张褥子,没有被子和枕头。
事实上,时境雪对云迟要求十分严格,她基本没什么机会躺下睡觉,枕头被子真没什么用。
刚躺下,半个脑袋便陷入褥子中,压出一个小坑。
不得已,他重新坐起来,掀开被子,发现了很多写满字的宣纸。
不用想,定是云迟所藏。
萧关逢将宣纸都拿了出来,足足有半尺厚。
最上面一张写着许多蔬菜和佐料名称,看样子是一道未完成的菜方。
萧关逢拿起宣纸,一张又一张,饶有兴趣看起来。
越看,脸色越黑。
厚厚一沓纸,四分之一是用人域文字记录的读书笔记,剩下四分之三,都用了北野文字。
除了两张记录黑血碑破土周期外,其余,不是菜谱便是骂人的脏话。
脏话五花八门,一小半他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菜方却不简单,除了记录烹饪方法,还备注了时境雪吃过后的反应。
他想起来取萝卜时,蔬果架上好像贴了什么东西。
想到此,立刻穿上长靴,来到蔬果架前。
果然,其上贴着一张菜单,正是那些标注了时境雪十分喜欢的菜名。
上次时境雪救她时,他进来过这间屋子,但只是匆匆一瞥便退出去了。
现在仔细看,发现这间屋子充满了烟火气。
很像……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