夤夜,星子稀松,零零散散几颗挂在厚云中。
翠凤一边用符箓点燃宗主新居所闲敛居内法器照明灯,一边向新来的凡仆小铃传授经验。
“花莲仙长,不,往后要叫宗主了。”翠凤用火折子点燃一张符,扔进圆形法器灯中,“人好,事儿少,你我只需把闲敛居看顾好,其他的都不用管。”
“清扫、喂鱼、换洗之类,也不用亲力亲为,只管用符箓解决便是。”
符箓在法器灯中发出明亮暖光,把翠凤胖嘟嘟大脸照的红彤彤。
“你要得了空闲,多学学烧菜。”
“凤姐姐,你不是说不用为宗主准备吃食吗?”小铃今年十六,脆生生声音落入翠凤耳中,平白产生强烈保护欲。
“这个嘛……你以后自会知晓。”
翠凤一把拽过小铃,左右环顾一圈确保无人偷看,才贴着小铃耳朵,神秘兮兮道:“往后,在这闲敛居不管看到听到什么,都不可往外去说。”
“要知道,你我为奴为婢,身家性命全系在主子身上,只有主子好了,咱们才能好。”
“我记住了,多谢凤姐姐告诉小铃这些,我以后一定好好伺候宗主。”小铃笑着从翠凤手中抽出火折子,“凤姐姐,我帮你。”
“凤姐姐,宗主药浴泡了两个时辰了吧。”
“啪!”“哎呀!”翠凤一巴掌拍向大腿,“宗主让我一个半时辰后叫她,小铃你继续点灯。”
小铃低头看了看凤姐姐塞在她手里的符箓,高声提醒,“凤姐姐,你慢点。”
翠凤昨日被调来境览峰,今日上午宗主命她去浮云谷传话,每日申时末送药浴汤到闲敛居。
说起来,萧仙长去浮云谷做什么?
宗主在厢房外小院内泡药浴,翠凤穿过月牙门,瞧见她趴在药鼎沿上睡着,提起裙摆,以最快速度跑过去。
“宗主?……宗主?”翠凤伏在宗主耳边,试探的喊了几声。
没醒!
“宗——主——”一声狼嚎大吼破开黑夜,中气十足。
远在八百米开外的小铃心中一震:凤姐姐身体真好哇!宗主耳膜应该……还好吧?
还是没醒!
“宗主,得罪了。”翠凤扬起营养超标的右手掌,不知该落在哪个部位。
宗主说过,若是喊不醒,便给她一巴掌,可她没说打哪儿啊。
脸?宗主最爱美了,不能打脸。
脑袋?不行,万一把宗主扇傻了,她岂不成了凌剑宗千古罪人。
后背?后背神经少,一掌打不醒怎么办?
“啪!”
惊天地泣鬼神一巴掌,使出吃奶的劲儿,拍在宗主圆润饱满的屁股墩儿上。
翠凤朝自己酸痛的右手,呼呼吹了两口气,抬眼对上宗主火苗乱窜的眼睛。
宗主……好像……很生气……
“咚!”顾不上手掌刺痛,翠凤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宗主,小人知错了,不该打宗主屁股。”
云迟从药鼎飞出来,用了张符烘干衣服,胖翠凤还跪在脚边瑟瑟发抖。
居然敢拍她屁股,阿妈云夜明都没拍过她屁股。
她很想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仆扔出去——种花肥!
云迟仰头朝天,胸口怒火冲天,好似要把黑夜点燃,她深深呼吸,努力平复情绪。
“以后,不准……拍本宗主……屁股!”
半晌,宗主声音在头顶响起,咬着后槽牙蹦出几个字儿。
完了!
翠凤更害怕了,跪着的双腿抖成筛子,“小人知错,小人知错,再也不敢拍宗主屁股了,宗主息怒啊。”
“你还说!”云迟真怕自己忍不住,一脚把翠凤踢飞出去。
翠凤急忙用手捂嘴,脑袋摇成拨浪鼓,含糊不清保证,“不说了。”
“行了,下去吧。”见翠凤扭扭捏捏不动弹,云迟疑惑,“怎么还不走?”
“宗主,下回……打哪儿?”翠凤说完这句话,在心里呸了自己一声,真是嫌命长。
“脑袋。”云迟淡淡道。
“啊?”翠凤不解,她是真怕把宗主给捶成痴呆,“宗主,你说的是……打脑袋?”
“嗯,本宗主脑壳硬,不怕。”伏狼族少主的脑壳子,谁与争锋?
直觉告诉翠凤此举很不妥,可又无法反驳宗主,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想着下回打后背。
大不了多打两下,左右宗主又不知道挨了几下。
“宗主,先前小人去浮云谷路上,碰见萧仙长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告诉宗主。
宗主两日没去找萧仙长,萧仙长也没来,定是生了龃龉,闹矛盾呢。
“哦。”云迟只当没听见,冷着张脸进了屋。
留下翠凤杵在院中,不知如何是好。
四日后。
因新任宗主居住境览峰,宗门高层大会,自然而然挪至境览峰朝云殿召开。
萧关逢依旧坐在云迟左侧,离她较远位置,中间隔了十二个人。
云迟右手搁在椅子旁矮几上,中指一下一下敲击摆在矮几上的花名册。
蓝尘很能干,三日前已将各峰情况收集汇总,事无巨细,井井有条,呈给了她。
“宗主,今日叫我等过来,是决定由谁做新任长老了?”蒙震照例坐在宗主右手边第一位。
现在整个凌剑宗高层,都在暗自较劲,巴巴盯着几个空闲长老位,都想再上一层楼。
场中众人开始左顾右盼,少数人窃窃私语交换意见。
萧关逢望向主位,六日不见,她愈加光彩照人,他在与不在,于她似乎没有半分影响。
“嗯咳。”云迟拿起花名册,视线扫过大殿,等到交头接耳的众人安静下来,才缓缓道:“今日叫你们过来,是有三件事宣布。”
萧关逢心脏蓦地提起:她能说话了。
“其一,上望峰、青竹峰、下秋峰,撤峰。”
此言一出,大殿内立刻弥漫铺天盖地低气压,众人皆是屏气凝神,竖直耳朵,生怕漏听一个字。
建峰难,撤峰更难!
“上望峰弟子并入上春峰,青竹峰弟子并入上秋峰,至于下秋峰,本宗主与三师姐叶霜红情谊深厚,有责任替她看顾唯一的弟子,萧关逢即日起搬入境览峰,在梧桐居修行。”
“明阳真人、溪云真人、萧关逢,你们可有不服?”
“宗主。”溪云真人迫不及待弹起来,努力压制怒火,“凭什么你说撤峰便撤峰,将我溪云置于何地?”
云迟面色从容,不紧不慢取过花名册,翻至青竹峰一页,“青竹峰,峰主溪云真人离宗四千八百七十五年又三个月,现有普通内门弟子三百二十人,记名弟子三十七人。”
“过去三个月,普通内门弟子共触犯大小门规一百二十次,记名弟子共触犯门规四十二次。短短三个月,记名弟子人均触犯门规一次。若是追溯至前生门来犯前,青竹峰记名弟子每年人均触犯门规三到四次。”
“此等上梁不正下梁歪,藐视门规的峰座,不撤了留着继续败坏宗门吗?”
没想到这云花莲看着不谙世事,竟是个胆大心细的。
溪云真人耳根发热,却继续狡辩,“无非是些不值当的小错,宗主何必抓住不放,大不了今后本座严加管理便是。”
“勿以恶小而为之,垂髫稚子尚且明白的道理,溪云真人一把年纪难道不知?”
“青竹峰没有存在的必要,退下!”掷地有声,不容置喙。
溪云真人还想说点什么争取一下,接受到宗主如刀锋利的目光,心有不甘默默坐下,一双眼睛酝酿着怨怼和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