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在耳边讲话的男子言语中忽而染上笑意,云迟听来为之一振。
顾不上手上还挂满黏腻药汤,偏头瞧去,果真见他唇角轻翘,登时觉得满园破败萧条焕发新机,再次生长开来。
“萧关逢,”云迟目光灼灼瞧他,从他眼中也瞧见些许隐秘的笑意,他唇角面颊眼睛均在笑,“你笑起来好看,我喜欢看,往后要多笑笑。”
她说的认真且真挚,未带一星半点玩笑成分,萧关逢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羞臊,点点绯红自耳根偷偷攀缘而上,使他看起来愈加鲜活。
他别过脸,不敢再与她对视——小狐狸,眼睛会勾人!
“可是……要如何把鼎扛进屋呢?”云迟见好就收,继续刚才话题。
萧关逢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觉五雷轰顶,羞愤难当,心想有个地坑就好了。
药鼎直径足有四米,而门口宽度不足两米,如何进得去?
云迟并未察觉男子异样,一本正经思考怎样把鼎搬进去。
若拆了门,今晚便只能换地方睡觉,现在睡的榻不够宽敞,她早想换一张。
定要寻一张又宽敞又软乎的新榻,睡觉和……都方便才好。
萧关逢尚在思索如何将说出去的话圆回来,却见她从储物袋翻出弯刀,作势要劈门,急忙上前拉住她,附耳低语,“去空间里。”
云迟一手握住空间石,一手抓住药鼎耳朵,萧关逢轻轻搂住她。
二人闪进空间,将药鼎安置在小树林灵泉边上。
萧关逢觉得口渴,蹲下抔饮两口灵泉,饮完,惬意的舒了口气。
“灵泉好喝吗?”云迟问,压制不住的坏笑从唇边泄出来,“噗!”
不怀好意的嗤笑太过显眼,不用想也知她憋了满肚子坏水,十有八九与灵泉有关。
萧关逢看了看云迟,想到她饮灵泉会闹肚子,又看了看灵泉,眸色逐渐加深,直至晦暗幽深不见底,“云,迟!”
这回他没有贴近她耳边,云迟却读懂了。
萧关逢极会隐藏情绪,又具有超强克制力,面色很快恢复如常。
随后带着云迟,行舟小半个时辰,穿越大片灵田,来到净元草药田。
净元草是极为珍贵的三阶灵草,伏地生长,俯视而望,恰是铜钱大霜花铺在地上,亮苍色,六片中间宽两头细的叶子,均匀分布在两三寸细茎之上。
远看,成片净元草田,宛如连绵雪地,洁白、静谧。
“一株够吗?”云迟认为应该多采两株以防万一。
“够了。”萧关逢低头清理净元草根部泥土,“净元草珍贵,不能随意浪费,用多少取多少即可。”
额……云迟默默看了看方圆三四里大片净元草田,抽了抽嘴角。
回到小树林,萧关逢继续专心整理净元草根部,云迟瞧着已经很干净,实在不知他在捯饬个啥,瘪了瘪嘴。
“丹炉房从左至右最后一排。”萧关逢暂停手上动作,贴在云迟耳边道,“去取一只捣药罐来。”
向西穿出小树林,放置了成千上万炼丹炉,萧关逢口中丹炉房,便是此处。
云迟行至最后一排,瞧见五花八门炼丹辅助器具,微微咂舌。
果然,无论在二十一世纪,还是修仙世界,制药都是个实打实的技术活。
萧关逢药捣至一半,招呼云迟附耳过来,“再去取只漏斗。”
“除了漏斗,还需要什么?”云迟耐心询问,“我一次性全取来。”免得来回跑。
“嗯,两只透明带刻度的杯盏,一根筷子长的细琉璃棍,”萧关逢简单思索,“再取两条布帛手帕,提取汁液这些工具够了。”
等到云迟把杯子、琉璃棍和布帛取回来,萧关逢用略带抱歉的眼神瞅了瞅她,“还差一只白瓷瓶子。”
露天炼丹房有七八十种白瓷瓶子,形态各异,大小不一。
云迟不知他具体要哪一种,只好每样拿一个回去给他挑选。
等她将剩下的白瓷瓶子送回炼丹房回来,萧大丹师不小心将琉璃棍子折断了。
前世她也做过化学实验,知晓其中细微处讲究颇多,失手损坏一两件仪器并不少见,十分爽快的折返回炼丹房,给他重新拿了两根琉璃棍。
萧关逢又让云迟去取六脚支架。
有了前车之鉴,除了支架,云迟还顺便取来大小长短不一,统共九根搅拌棒。
见状,萧关逢什么也没说,让她装好支架,把药鼎搁在支架上,附耳上前,不疾不徐道:“还差一张空白黄纸和笔墨。”
“自,己,去,取!”云迟一字一顿,早怀疑他有意戏弄自己,可没有证据。
萧关逢扬了扬手中的杯盏,里面盛了碾碎过后的净元草汁液,表示自己没空。
看着垂头丧气往丹炉房走的背影,萧关逢心情愉悦,嘴角偷偷扬高。
一棵净元草经过研磨、挤压、萃取、过滤,提取出四滴原液,晶莹剔透似晨露。
萧关逢刷刷几笔落在黄纸上,动作行云流水,空白黄纸上出现几道墨色符文。
“渡灵力,直到符文变成赤红色。”
云迟接过符箓,打量两眼符文,弯弯扭扭、盘根错节,瞧着比伏狼族祭文还繁复精妙。
随着灵力输入,符文好像真有生命般,黑色墨渍逐渐淡化、消失,而后慢慢显出浅红印记,片刻后变成赤红色。
符箓抛向六脚支架,立刻虚化成一缕紫烟,紫烟在药鼎底部绕行两圈,最后停在药鼎底部正中。
“咻!”
药鼎底部腾起火焰,呈亮紫色,火焰猛烈窜高,将药鼎自底部向上包裹住一小半。
云迟持一根小臂粗搅拌棒,站在刀刃上,御刀悬在药鼎上方,哼哧哼哧不断搅拌,像一头任劳任怨的拉磨驴。
浅浅淡淡药香飘出,而后越来越浓郁。
等到鼎中药汤重新冒出大泡泡,完全沸腾后,萧关逢将提取出的净元草汁液倒入鼎中。
随着净元草汁加入,手中搅拌棒所遇阻力显着下降,药汤颜色也开始变淡,看起来没那么吓人了。
“怎么了?”云迟喘了两口粗气,迎上萧关逢充满歉意的眼神和微微蹙起的眉头。
“净元草汁……不够。”
瞧瞧,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了吧,云迟洋洋得意,“早让你多采两株,这下怎么办?”
萧关逢用更加歉疚的目光瞧她,云迟心里突突突直跳,预感暴风雨将至。
“御刀飞行比行舟快……”萧关逢淡淡道。
电闪雷鸣,暴风雨真来了。
等到终于采回净元草,一切就绪,已经是大半个时辰后。
此时,原本乌漆墨黑冒紫烟的药浴汤,变得清亮见底,和清泉水无异。
“不用脱这么干净,”萧关逢心中一抽,别过脸,不敢看女子一丝不挂的胴体,“穿着裘衣不会影响药效。”
他还在盼望她能有些许羞耻心,也让自己不用忍的太辛苦。
“我乐意!”来呀,互相伤害啊!
接着,窸窸窣窣拍水声传来,萧关逢默默滚动一下咽喉,快步逃离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