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庆走了,临走时还关切地看着玉景帝,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陛下您真没事?
真的不用请太医?
玉景帝是真看不出来,庞庆这一刻是真的,还是演的。
总之庞庆走了。
玉景帝陷入了沉思。
难道是我猜错了?
陈明渊到底有没有把柄在皇后手里?
皇后到底是不是想借助陈明渊威胁杨临?
如果有把柄,是什么?到底是不是萧妃?
不行,还得查。
玉景帝的眼中,突然放出光芒。
对。
池妃对杨临来说那么重要,但如果他突然不查了,那么就说明,陈明渊威胁杨临了。
能让杨临放弃自己的亲人,也能说明,陈明渊在皇后手里的把柄绝对不小。
而陈明渊跟皇后有交集的时间段,也就是避难那一年。
如果真有很大的把柄,绝对就是跟萧妃有关。
对,朕现在要看杨临的表现。
......
大殿外。
夜色中的庞庆,从没有过的紧张。
这尼玛,陛下怎么突然什么都猜到了。
幸亏我反应快。
不过,这不可能啊。
他是怎么猜到的?
就单单从杨临进宫审皇后这件事上猜到的?
庞庆不敢相信玉景帝这种开挂般的智商。
皇后一定没说,否则,皇上不应该是问我,而应该治我欺君之罪了。
所以,我也要稳住。
稳住。
我们能赢。
......
第二天。
早朝一如既往的到来。
这天的朝堂,突然就不安静了。
陈明渊察觉到群臣时不时向他投来警惕的眼神,而且不少官员都在窃窃私语。
“皇上驾到!”
魏公公潇洒帅气的一甩鞭子,在空气中甩出一声炸响之后,等待上朝的百官顿时安静。
玉景帝面无表情地踏步,走向龙椅。
“上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众人起身抬头之时,玉景帝首先瞄了一眼陈明渊。
昨天对陈明渊的猜忌,让他的心头有点乱。
但他稳了稳,刻意的不去想。
现在在朝堂上,一码归一码。
玉景帝看向朝堂,又少了几个官员,呵呵,他欣慰的笑了笑。
陈明渊办贪的速度很快啊。
“明日元宵佳节。”玉景帝看向众臣,微笑着开口:“这两日无事的话,就免了这三天的早朝。”
大伴立刻会意,朗声高喊:“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这时,一名大臣升出列:“陛下,臣有本奏。”
玉景帝看了看,是工部尚书莫文升:
“莫爱卿啊。有何本奏?”
莫文升没有立刻回禀,而是情肃穆地一撩衣摆,跪了下去。
朝堂奏对一般不用下跪。
如果下跪,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跪谏。
莫文升这一跪,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等他抬起头来,声泪俱下道:“陛下,臣请求陛下治陈明渊之罪!治镇妖司之罪!”
全员安静。
一秒钟后。
群臣哗然,议论纷纷。
玉景帝奇怪问道:“明渊何罪之有啊?”
工部尚书顿时哑口无言。
是啊,陈明渊何罪之有?
但是必须得治他的罪。
贪腐不能再查了,这几天朝堂有实权的大员几乎少了一半。
虽然陈明渊没有抓小鱼,但是小鱼们心里却很慌,非常慌,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陈明渊谨慎,他们以为陈明渊这是在跟他们玩猫捉耗子的游戏。
有实权的大员一个一个的抓,就是要让他们这些小鱼小虾自己紧张,自己崩溃。
将来抓的时候,都不用细审,自己就会立刻招。
但是阻拦陛下查贪,这事似乎说不出口。
工部尚书低着头悄悄看向后面:宁们快出招啊。
不是说好了,我带头,你们一起上的吗?
一秒钟后。
立刻就有七八个朝臣跪下:“臣请求陛下治陈明渊之罪!治镇妖司之罪!”
朝堂沸腾了,压抑的情绪仿佛一下子找到了突破口。
为什么要治陈明渊和镇妖司之罪,大家心知肚明。
官员们双眼放光。
燥起来!
一向活跃的给事中相互瞅了瞅,眼中都冒出贪婪的神色。
来活了!
嗨起来!
一个一个如过江之鲫,鱼贯出列,几乎想也没想,立刻跪下:
“臣请求陛下治陈明渊之罪!治镇妖司之罪!”
“臣请求陛下治陈明渊之罪!”
众官员们一脸兴奋,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啦!
扑通扑通。
大殿内都是膝盖撞底的声音。
“臣复议!”
“臣也复议!”
噗噗啦啦,有一多半的官员出列下跪,顿时金銮殿里跪了一大片。
那些没参与的官员个个都傻了。
这尼玛?
我到底是跪还是不跪。
这一刻,朝堂上没了党争,没了其他意见,只有一个声音。
“臣请求陛下治陈明渊之罪!治镇妖司之罪!”
我们如果不参与吧,肯定一扭头,就被这些人背后捅刀子啊。
干脆来吧!
陈公,对不住了。
我得保命,保住官位,还有一家老小和小媳妇要养呢。
很快,接二连三的,又跪倒了一批。
就连张首辅也微微侧目,神情肃穆的侧瞟了一眼。
但最终,他还是没有参与。
看着一个一个跪下的朝臣,玉景帝脸色顿时阴沉了。
一刻钟后,数百朝臣,跪下了超过四百有余。
仅存的硕果,除了太子党的张首辅和他的心腹之外,就是一些出身军部的硬骨头,以及从不参与党争的一些人。
大理寺卿、刑部汪葆慎、兵部尚书几个人、以及新上任的户部尚书楚建,当然还有吴瑜琛。
楚建和他的几个党羽,虽然也害怕。
但是这个不知钱粮的户部尚书,实在不想参与了。
户部实在可怜,主要骨干都换了一个遍了,也不怕再换一次。
于是楚建挺直了腰,爱咋咋地,反正老子不趟这趟浑水。
该跪的都跪完了。
玉景帝望着这一大片官员,沉沉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站了起来:
“治罪?你们说说,陈明渊和镇妖司,何罪之有?”
众臣沉默不语。
但是工部尚书再拜,还是那句话:“臣请求陛下治陈明渊之罪!治镇妖司之罪!”
就是不说陈明渊和镇妖司有什么罪过。
因为什么罪过都没有。
但就是必须得治罪!
工部尚书带头之后。
数百朝臣整齐的声音响彻金銮殿:
“臣请求陛下治陈明渊之罪!治镇妖司之罪!”
朝堂气氛肃穆诡异。
玉景帝愣住了,明白了。
跪谏!
集体跪谏!
他实在没想到,因为查贪,竟然几乎牵连出所有朝臣。
朕和陈明渊把所有人都得罪了。
他们跪谏!
不光是在威胁陈明渊,也是在威胁朕!
他们不想让我继续查贪!
可是查贪,不应该吗?
你们他妈过得比我舒坦,如今我国库紧张了,从你们那里要点,就不应该吗?!
啊?!
玉景帝心中的火顿时就起来了。
他眼神微眯,看向跪着的众臣,于沉默中默默积累着愤怒值,准备怒气槽集满,好发大招!
另外没有参与跪谏的臣子们,此刻也都鸦雀无声。
整个朝堂安静到落针可闻。
陈明渊默不作声,只是平静的看向脸色铁青的玉景帝。
站在不起眼位置的吴瑜琛,被工部尚书带起的这波节奏震惊的无以复加。
这尼玛,朝堂上还能这么玩?
陛下问你们陈明渊何罪?
你们啥也不说,集体就一句话,必须治他的罪!
这不是要给镇妖司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但是,他却十分明白,朝臣的跪谏,就算是玉景帝,也不得不掂量一下。
虽然皇帝的权力很大,但自古以来,都和朝臣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皇帝虽然可以随意任免朝臣,但如果真的刚起来,满朝文武一条心,也可以直接废掉皇帝。
这种事情在历史上不是没有。
远的不说,就是陈明渊之前的镇妖司,基本上就是这么干的。
所以,大家才这么有恃无恐。
然而。
所有人都错误理解的玉景帝。
他们忘了,玉景帝是大新国近百年来,唯一一个上过战场的皇帝!
他是明君还是昏君这个不好说,但是要论硬气,玉景帝不输他老爹武德帝。
武德帝当时在镇妖司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时候,就敢揭竿而起。
更何况玉景帝还上过战场。
“哈哈哈哈....”
玉景帝笑了,怒极反笑。
笑声高亢而嘹亮。
“跪谏陈明渊和镇妖司莫须有的罪名?好,很好。庞庆何在!”
立于殿侧的殿帅庞庆立刻抱拳,摇摇回应:“臣在!”
“去叫五百禁军过来!”
“每人带一个鞭子,当庭给我抽!这些人,凡是要跪谏的,都给我抽!当殿给我抽!每人先来个五十下!让他们清醒清醒!有朕在的大新国,绝不搞莫须有的罪名!”
群臣脸色一冷,但是谁也没动。
所谓法不责众。
玉景帝不过是发发狠,吓唬吓唬我们罢了。
我看你敢不敢打我们!
庞庆脸色也有些为难:“陛下?这...”
“庞庆!连你也要忤逆朕不成?”玉景帝给了庞庆一个冷冷的眼神,后者立刻抱拳领命:“臣不敢,臣遵旨...”
他急急走出殿外,额头上又冒了一阵冷汗:
这特么要出大事啊。
“来人!”
殿前广场,庞庆叫来几个禁军统领,皱着眉吩咐:“速去调五百禁军,来此集合...”
金銮殿内。
百官吓傻了。
咱们的陛下不讲武德啊。
这尼玛还真去喊人了??
我们跟你动嘴,你他吗跟我动粗啊。
给事中们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次又他妈站错队了呀。
他们的屁股已经开始隐隐发疼了。
然而不等他们有所反应,玉景帝再次冷笑了一声。
他走下了龙案,冷冽的目光扫过跪着的众臣,一步一步走到群臣中间,他笑了。
看着众人,就像看着一群小丑。
然后,直接开骂:
“国库亏空,就是因为你们这些蛀虫!”
“跪谏镇妖司莫须有的罪名?哼!你们是怕查贪查到你们头上!”
“朕虽然一向不曾关注贪腐,但朕不是不知道你们私底下那些勾当!”
“朕不是不知道马儿要吃草的道理,朕本着宽仁的心态,一直指望着你们能够知错就改。朕盼着你们,贪够了,吃饱了,好为朕办点实事!可是你们呢?变本加厉,把朕的国库当做你们的私库,任谁都敢过来偷!”
“你们以为,朕不敢打你们?啊?朕今天就打给你们看!”
“陈明渊!”
“臣在!”
“一会,五百禁军到了,每人一个,当下就开打!你给我盯着!每人五十下,一下都不能少!打完了,他们还想跪,就继续跪着,跪着过完今天,跪着过完明天,跪到过年,朕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