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开眼。
杨临发现自己被司空图带到了一间房间。
房间内的装饰布局,很像一间酒楼的雅间,中间有桌子,旁边有茶座。
两扇窗外,隐隐传来嘈杂的声音。
杨临猛然推开窗户,想确认一下这是到了哪里。
鬼知道司空图会不会换个地方把自己囚禁了。
窗户正对着西方,入眼是鳞次栉比青砖碧瓦的房顶,远处是城墙,城头上是即将落下的红日,窗户下面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从高度来看,这应该是四楼。
“醉仙居。京城一间酒楼。这里的菜品不知如何,酒倒是一绝。”国师不紧不慢走向窗户,隔窗看着日落。
然后,他冲看着杨临笑道:“安定伯不必惊慌,我没有带你去摘星楼,也没有带你去任何危险之地。这下,安定伯该安心了吧。边吃边聊如何?”
“我有惊慌么?”杨临嘴硬道:“只不过是好奇,打开窗确认一下自己在哪里而已。”
这时就有人敲门:“小顺子听到传音,可是高人来了?”
国师悠然转身,笑容像一个和蔼的老者:“正是。进来吧。”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一个店小二打扮,带着一脸朴实笑意的年轻人,端着一壶茶,走了进来。
确认了司空图之后,店小二将茶放在桌上,笑道:“高人还带了朋友?敢问,还是按照以前的菜单上么?”
司空图笑了笑指了指杨临:“这是安定伯,想吃什么,你问他。”
店小二愣了,他看向杨临。
顿时,笑容更加灿烂:
“原来是安定伯?没想到,高人和安定伯也是朋友啊。”
杨临一脸诧异:“你知道我?”
名叫路顺的店小二立刻笑道:
“晓得,晓得。当然晓得。京城之内没有不知道安定伯的。”
我这么有名气了么?
杨临诧异了一下。
想想也对。
自己虽然没有关注过,但是攻破血妖皇的巢穴,救下整个京城,这件事恐怕没有人会不关注。
当时,夏芸楼可是炸了一条街,对京城百姓的心理阴影可是太大了。
百姓们越害怕,对救民于水火的英雄就越追捧。
当时,皇帝时候为了安抚民心,还到处贴了安民榜。
杨临的名字早就轰动京城了。
而且京兆西衙门告刑部和吏部尚书的那件母猪案,传播和影响力也极大,几乎又一次为杨临又赚了一次眼球。
杨临的名字早可谓是家喻户晓了。
既然自己点菜,杨临也就不客气了:
“你们店最拿手的好酒好菜,来上几样。”
司空图则是在虚空处一抓,抓出一个酒葫芦,扔给路顺:“酒灌满。”
路顺小鸡啄米般点头:“好嘞,高人和安定伯先喝茶,酒菜马上就来。”
说完,他高高兴兴地退出了房间。
司空图倒了一杯茶,兀自独饮。
作为长辈,他没有为杨临倒茶的义务。
“想不到国师也食人间烟火。”
杨临坐下,自己也倒了一杯。
九境的老怪物,不都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么?
他没想到国师还有这样的一面。
国师笑了笑:“就好一口这家的酒。”
“国师真的想把你要造反的原因告诉我?”
“既然我来,便实不相瞒。”
杨临诧异:“这么有诚意?”
司空图一笑:“那是自然。”
总觉得没这么简单,杨临心里嘀咕了一下说道:“既然国师有诚意,杨某有几件事请教。”
司空图靠着窗,晚风吹白须飘飘似仙:“请讲。”
“太庙的事,到底是不是你搞的鬼?”
司空图点头。
竟然真的是你这个老家伙。
镇国剑自爆剑气恰在自己顿悟之时。
这让杨临一直耿耿于怀,不知道到底是自己弄的,还是司空图弄的。
这下终于明白了。
“我还可以告诉你,其实早在我第一次观测到角宿新生的时候,我就知道,气运之子已经诞生。那时,我就已经开始谋划。而在查乌麦儿吞噬妖物灵魂的那天凌晨,我无意间用望气术望到你引星辰之力。所以,我更大胆地进行了我的计划。随后,我在镇妖狱中,便故意激怒陈明渊,借机打破镇妖狱。而后,又在镇妖狱底,引导陈明渊杀了赵九肩,破开了鬼门。”
啥??
角宿?
那是我刚刚激活的第一个星宿,并且获得了天元诀,开始牵引星辰之力入体。
没想到那个时候就惊动国师了。
杨临都震惊了。
而这个老头,他偷窥我??
啊,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从我一到镇妖司,他就开始准备造反了啊。
“你为何要打破鬼门封禁?”
司空图笑了笑:“你应该很好理解。打破鬼门是为了让镇妖司忙的焦头烂额,我好出手对付镇妖司。”
“那血妖皇呢?”
司空图摇摇头:“血妖皇不是我计划,如果我知道他,我也不会让他的计划得逞。”
杨临眼神缓和一些,那还好。你造反可以,但是扶持妖族做皇帝奴役百姓,我拼死也要杀掉你。
随后他的眼神再次冷淡一些:
“你打破幽冥之门,分散师父的精力,又处处捅刀子,难道真的想害死我师父和我的十位师兄?”
司空图淡然望着落日最后一抹余晖:
“斗争没有必要弄死对方,我和明渊也没有私人恩怨。一直以来,甚至合作还很愉快。”
“陈明渊是国之柱石。甚至我都在尝试将他收服。”
司空图转头看向杨临:“至于十位堂主,也个个都是武道顶尖的人物,杀了他们的确可惜。我准备了十步棋,十步之后,十个堂主都会被迫离京。”
“比如太庙案,陈明渊死不了,而魏简阳会被迫离京。陈明渊会损失一部分实力,刚好为我的下一步做准备。但实在没想到,陈明渊会用你威胁玄阳,将这件事轻松化解。”
“那重审匡定案,你当时的想法呢?”杨临干脆问到底。
“其实陈明渊应该早就猜到。我这一步棋有两招后手。一是逼迫陈明渊下场徇私枉法。他若不下场,就是你离开镇妖司,陈明渊再去一只羽翼。而你么...我可以趁机把你拉笼到司天监。只不过,我和陈明渊都小瞧了你的实力而已。”
陈大叔猜测的没错。
果然,这俩人博弈,对方的心理都猜的很明白。
只不过如果不是因为我,陈大叔怕是要接不住。
“本来,我还有其他八步棋。但因为你,我放弃了。能够打乱我的布局,你应该足以自傲。”
杨临眼神再次缓和,简单笑了笑:“能被国师夸赞,晚辈不胜荣幸啊。”
司空图瞥了一眼杨临,对他这个嘚瑟劲,显然不以为意:
“但是镇妖司和玉景帝本身就存在天然的矛盾。所以我干脆不再花那么多心思,只要经营好这一点就够了。”
“驱妖?”杨临问。
“不错。驱妖这步棋早就开始了。本来的计划,它会和那十步棋同时发力,是压死陈明渊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谁知你又暗中驱使世子党,压下了驱妖的风波。搞得我不得不再次转变策略。推动陛下迁妖。”
原来是这么回事。
杨临梳理着国师的思路,脑中复盘着杨临进入镇妖司之后所有的京城大事。
除了血妖皇一案之外,竟然桩桩件件的背后都有司空图。
这个老银币是费了多少心机?
“所以,驱妖要筹钱,老王...额...陛下要查贪。也在你的计算之内?”
国师摇摇头:“没有。世事瞬息万变,我不能料定所有的事。但是查贪,却是陈明渊走入深渊的一个开端。”
杨临本来想要问,萍妃案是不是也是司空图的一步棋,但是听到这里,却突然心里一急。
杨临可以无欲无求,对于国师造反,他基本上持观望的态度,但是提到陈明渊,他就镇定不下来了。
这件事上,陈明渊反倒成了杨临的软肋,牵扯到陈明渊的事,让他有些心急。
“什么意思?”
国师俏皮一笑:“我就不告诉你。”
“你...”
司空图又喝了一口茶:“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查贪我并不会插手,但对陈明渊却是一个很大的诱惑。他如果自毁根基,跟我就没关系了。”
“胡说,我师父岂会是那种贪财的人?”
“陈明渊当然不是那种人。不过,我说的这个诱惑,可不是查的赃物。”
“那是什么?”
国师脸上漏出一副必胜的笑意,卖了个关子:“我说了,我就不告诉你。但我可以透露一点,他很心急啊,有些事他必然会做。那个时候,才更有意思。”
“到底什么意思?你说明白一点!”
这个老东西,说话只说一半,让杨临不禁有些急躁。
杨临最近的段位虽然提高了,但是也没达到司空图和陈明渊那样的程度啊。
他猜不到啊。
然而国师朝门口努努嘴:“人来了。”
嘭嘭嘭...
门外传来敲门声。
店小二路顺推门,端着酒菜进来。
一盘一盘恭恭敬敬的摆好之后,路顺又陪笑了几句之后,退出了房间。
路顺走后,显然司空图已经不打算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了。
他拿起了自己的酒葫芦,抿了一口酒,朝杨临努了努嘴,然后对着西窗独自赏景。
意思是,这几个菜,都是给你点的。
心里怀揣着对陈大叔的担心,看着四五个色香味俱佳惹人流口水的美食,杨临顿时觉得不香了。
国师说话说一半,让他有点想抓耳挠腮。
不过没关系,我是推理小达人,心理学小王子,依然可以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