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先生端坐酒楼大堂一侧,语气郑重的向眼前跟来的几位客商宣布自己仍然要坚持的消息。
“我是路经此地的行商,第一次见到老先生,老先生为民请命,又仗义疏财,我愿意把我的车队借给老先生……”
一位外地客商本想表达自己的尊敬,话说到一半却被杨老先生抬手拦住。
“这位客人不好意思,刚才我可能没有说的特别清楚,我杨家其实有一只商队,他们平时替我采买药材,和为我们家采办一些其他的物资来回在这附近也算少有威望……”杨老先生语气中蕴含着抱歉,“这位客官,虽然感谢你愿意把你的商队借出来给我用,不过我有商队,你要是想跟我们一块儿不如就跟在在我们商队之后好了……”
这位站出来的客人,虽然没想到自己热脸贴冷屁股,但后面得到了能够一起的答复稍稍盘算了一下,觉得也没什么太大问题,故而又坐回到位置上,不再多说话。
“原来您老也有商队呀……”旁边刚来的几位客人,或许一开始是打牌着看能不能被选为受资助的商队,这下听到眼前人有自己的队伍,几乎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失望。
“几位客人你们毕竟信任我,跟我来到这里,想必也是听听我的看法,如果老申真的能拿到出城的许可,请放心我一定带上你们,咱们几支并做一支,想必县里面也不会不同意。”
得到了这样的保证,几位客商也就不再多纠结,刚才的阴霾表情也都收敛不少。
“不过我既然答应了各位也想稍微知道一下你们的商队大概有带什么东西,万一真是出了状况,我也有方法应对,”杨老先生大手一挥,旁边就有人准备好了笔墨纸砚等文房四宝,“刚好这里有纸笔,咳咳咳咳!你们简单写一下,大概你们的货物是什么,老身也心里有数。”
几位跟来的客商有些面面相觑,有些人稍一犹豫,还是提笔在上面写出了自己的货物和要去的地方。
“老先生如果能尽快的获得出城的许可就好了,我的货物主要是要尽快交货,一时半会儿耽误不得,我先写了。”
其他几人一商人或许是想到了自己,可能有的损失,几个人也不再犹豫,纷纷写上了自己货物的大致状况。
“几位愿意信任我,真是太好了,各位放心,我一定据理力争,咱们明日再去县衙,我毕竟让家里的那位小孩子给咱们放行几位,今日回去不如先收拾收拾东西,做好准备做成了我们立刻就出发。”说吧,这位杨老先生大喘几口粗气,旁边的人赶忙替他拍背,也有人替他扇风。
几位客商见这也算是一条路径,虽然此时已经解决了不少问题,众人也就不再多耽误,纷纷离开了酒楼,只留下这位杨老先生和他身边几个护卫的人。
郝长青刚才一直是面向此处坐着,但看这些客商们都准备走了,自己若是直勾勾的盯在这里,总觉得实在是特别尴尬,因而换了个位置背向这群人而座,就当是正好练习听力了。
客人们走了之后,杨老先生一行人并没有立刻就走,而是这客栈的老板先凑了上去。
“杨老东家,您今日怎么有兴致来咱们酒楼里?”
“李掌柜,你也辛苦了,这不是咱们城里封了,想着要出城,顺道就来你这里,跟这些客商们谈论谈论,怎么样咱们酒楼的状况还好?”
“这不多亏您之前事先提醒了,”这位李掌柜似乎是压低了声音,听得不太真切,但郝长青还是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些怪异,“不瞒东西,您说我提前半个月就囤了很多粮食、米面和肉食,都存在冰库里面,现在拿出来卖刚好。”
“不错,你很好,有认真对待我给你说的,你只要好好听我的话,放心,年终分红少不了你的。”
郝长青背对着几人而做,看不清这些人的表情,但能从语气中听出得意,而且这位杨老先生说话,声音虽然不算特别高,但语气中中气更加十足了些,不像刚才说话时那样,需要咳嗽喘气儿的。
听到的话语有些不对劲儿,郝长青将吃菜的声音加大了些,装成自己完全是个普通的食客,没有听到这些人在谈论什么。
似乎并没有引起周围人的怀疑,杨老先生和这位李掌柜还是继续讨论着他们自己的事。
“不过老东家还是要跟您汇报一声,虽然这一次咱们确实借此机会挣了不少,但咱的库存也需要及时储备了,我们这附近周边的铺子也都没什么可买的了,粮食或许还算充足,蔬菜咱有,菜园子倒不怕啥,就是肉鸡虾鱼这种就更少了。”李老板话语中透露着担心,纠结,语气轻轻,生怕得罪了自己这位东家。
“我懂你的意思,这事儿确实是很重要的,钱能多挣些自然是好的。现在主要是咱的人出不去,没法跟外面通风报信,也不知道外面那几个小子是怎么搞的,闹这么大。”
外面那几个小子?闹这么大?
又听见杨老先生继续说,声音确实压的很低,“我就让他们稍微闹一闹,把这镇子周围闹得不太平安,咱好趁机挣钱,谁知道他们竟然搞到了封城这种境地,不过倒是个好机会,要是能从外面进一批货来卖,也是能挣不少,就是没想到那个小县丞竟然如此坚持。”
这下,郝长青确实被惊到了,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偷听人说话,竟听到了如此劲爆的消息。
这段时间自己一直想办法锻炼,武艺锻炼内息内力吐纳,用如丝的话说是自己的水平已经提高了,之前主要是没意识,也没有专门训练过这种听声辨人的能力,昨天如丝给自己训练了一番,竟然今日都用上了。
郝长青只好自己在加大喝汤吃菜的声音,装作并没有在注意这边,再加上先前挑选的位置是在拐角处,附近有遮挡。
只听两人继续说。
“这个小县丞,叫什么来着?”杨老先生刚才明明还记得自家后辈的名字,但似乎过了一段时间又不记得了,赶忙问身边跟随着他的师爷。
“回老爷,那位县丞叫杨方,是您三弟的次子杨博的儿子,就是那个杨博。”
“我说呢!我就说咱家怎么会有这么倔的孩子,没想到是那个小子的儿子。当时他老子坏我事儿,现在这儿子竟然也搞事情,他家还有什么人?”
一旁的师爷压低了声音,“他还有一个母亲和一个妹妹。”
“哼,行,等这事儿一过,我非得把这一家收拾了不可。师爷,你给我准备好他们的身契,时间一到就把他们……”
毕竟是背对几人,话语结束后听见应该是有做动作的声音,只是这种情况下郝长青就没有办法识别出到底是做了什么动作了,但仔细想想就听刚才这位所谓的杨老先生的语气,就能感觉必定不是什么好话。
郝长青嘴里的饭食也突然没了滋味。毕竟刚才听到的话语实在是有些过于惊悚,不经意间竟惊出一身冷汗。只好使劲的平复自己的心情,不让这酒楼的其他人看出什么端倪。
剩下的杨老先生和李掌柜虽然还在讨论一些事情,但大多都是经营相关并没有什么更新的信息了。
郝长青生等着这一行人走了之后,才从酒店里结账离开。
虽说此地路径还是不熟,又到了之前没来过的区域,郝长青稍有些迷路,但之前曾听店里客栈的人说过,他们城里路径比较规整,没有什么太多奇怪的设计,横平竖直。最终还是顺着正常的方向找到了回客栈的路。
当然这一路上,郝长青也没有忘记要时刻回头确认没被跟踪,毕竟先前算是误入酒楼,若是被那些人发现自己听到了那些事情,还不知道那些人会出什么样的手段。
到时候自己别管是侯爵公子、或者是侯爵本人,在这远离皇城之地的镇子,身份什么的都不重要。
好在这一路估计还算是安全,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人跟踪。
回到客栈,郝长青稍稍平复了一下,重新梳理了今日所见所闻。
从早上的众人聚集,到突然县令来信,再到季恒和这位杨老先生,两边提出解决问题的一些策略。
眼前的局势倒并没有明朗清晰些,反而显得更加浑浊。
原本自己猜测,应该是这几个城的刺史或者将领叛乱,封城之事是为调兵遣将。
可这杨老先生的话语,又显得似乎真的是城外有人叛乱。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这位杨老先生,不知他究竟是何身份,但能感觉出来应该是和城外的盗匪有勾结,把这城中搅得浑浊一点,趁机发财。
郝长青一时比较纠结,在客栈的屋内里来回踱步,仔细盘算着如今的状况。
五皇子总没有必要撒谎,他既然敢把那消息提前几天就带回到京城,想必是十分自信的,要不然若是假传这种军情消息,首先倒霉的可不是跟五皇子争宠的其他几位皇子,是五皇子本身。
有人叛乱必定是真的。这一件事没有什么怀疑的必要。
“少爷,你回来了吗?”
门口,有人敲门,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如丝,只不过这称呼略有不对,看样子是旁边还有其他人。
“回来了,回来了,这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