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季夏醉得深,是以睡得沉,若非冬暖故将两个小猴子放到他身旁揪扯他的头发,怕是他睡到入夜都不会醒。
可他不醒不行,因为冬暖故要他与她去一个地方。
睁开眼的司季夏在瞧见正浅笑看着他的冬暖故时,一边连忙抱起被冬暖故放趴在他身上的小燕昕,一边急急忙忙地坐起身,他本是想说什么,然那股醉酒后的晕眩感在他坐起身时直袭他的脑门,让他顿时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使得他连忙拧眉闭起眼,一时间便说不出话。
“已经将要午时了,平安可还是要睡?”小燕昕被司季夏抱在了臂弯里,小燕晞则还是趴在他的枕头上,冬暖故边伸手去将小燕晞抱起,边笑着问司季夏道。
司季夏既惊诧又惭愧,连忙道:“我,我这就起!”
他,他居然在别人家里睡到这种日上三竿的时辰,真是,真是太失礼了!
“好,那就快起,待会儿还要平安陪我去一个地方。”冬暖故没有责怪司季夏,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站起了身,道,“洗漱用的水我已经给你打进来了,干净的衣裳也放在床头,我先把这两个孩子抱出去,你换衣裳。”
“好,好。”司季夏用力点了点头,那赧红脸的模样就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不过冬暖故一抱着小燕晞出屋,司季夏随即在小燕昕的小脸颊上亲了一口,再用脸颊蹭蹭他的小脸颊,笑道:“小阿昕,好在你们娘亲没有生爹爹的气,否则爹爹这身皮可就要被你们娘亲收了。”
司季夏亲过小家伙,发现小家伙的身上多了一样东西。
一个打制得精巧的小铜锁。
隔着小家伙身上的衣裳挂在他的脖子上。
司季夏定定盯着铜锁看。
冬暖故在这时回了屋里来,司季夏抬头看她,还未问什么,便听得冬暖故柔声道:“融雪给两个孩子送的礼,她与阿远公子一块儿亲自挑的。”
“那,那我要赶紧亲自给他们道谢才是。”司季夏又低头看看怀里的小燕昕,而后紧忙下床。
冬暖故笑着从他怀里把小燕昕抱过来,“我已经替平安道过谢了,平安不用如此着急。”
“我,觉得还是我自己再去一次为妥。”司季夏很坚决。
“融雪与阿远公子已经走了,平安这是要去与谁人道谢?”冬暖故笑道。
司季夏很是诧异地看着她,“他们……走了?”
“嗯,走了,今晨天明时走的。”想到融雪的不辞而别,冬暖故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从不是个见不得离别的人,可是这一次,她却觉得有些堵心,可或许就像融雪觉得的,没有道别,就不曾离开,“阿远公子让我转告平安,平安欠他一顿酒,下回要到我们家去喝。”
司季夏沉默了少顷,才见他展颜一笑,看向被天光染得透亮的窗户,点头道:“一言为定。”
“快洗漱换衣裳,我在堂屋等你。”
“好。”
*
洗漱完并换好干净衣裳出了屋去的司季夏又与冰刃打了一架,自是冰刃先招呼的他,打完之后冰刃将他踹出了家门,道是该干甚就赶紧滚去干甚,将冬暖故也一并撵了出去,而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院门。
司季夏还有些错愕,冬暖故已浅笑着去拉他的手,拉着他往巷口的方向走,一边道:“小余妹妹和冰刃兄会替你我照顾好两个小家伙的,我们走吧。”
“阿暖……”掌心贴来的温度让司季夏有些紧张,“阿暖是要与我去哪儿?”
“去了你便知道。”冬暖故笑得温柔,“中饭我们到那儿去吃,有平安喜欢的饭菜。”
“好,听阿暖的。”瞧见冬暖故笑,司季夏便也自然而然地浅笑起来。
在走出巷口的时候,冬暖故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面对司季夏,再替他理了理身上的斗篷与脖子上的围巾,“风大,围巾围好一些。”
冬暖故替司季夏理过斗篷与围巾之后未有再拉起他的手,掌心里没有那温暖的温度,司季夏觉得好像缺少了什么似的。
天寒,加之又是元日,街上行人寥寥,昨日下过的大雪积着未化,风卷过,随风而扬的雪花便会沾在路人的鞋上裤子上。
司季夏走得很慢,走着走着,冬暖故便走到了他前边去,忽然发现她的身边没有司季夏的身影,便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等着他。
因为天太冷的缘故,虽然肩上披了厚斗篷,然冬暖故畏寒,她总是觉得很冷,尤其是双手,总能很快就被冻得僵硬,在家里暖和没有这感觉,一出到外边来,冬暖故便觉冷得不行。
是以她在停下来等司季夏时在不断地搓着双手,以摩擦出些温度让她觉得没那么冷。
而当冬暖故停下来正搓着双手等司季夏走过来时,司季夏忽然改慢步为快步,很快便走到了冬暖故面前来。
冬暖故瞧见司季夏忽然走得这般快,以为他又在着急了,便笑着道:“平安怎么……”
然她的话还未说完,她交握在斗篷下的寒凉双手便被一只粗擦但却温暖厚实的大手握住。
司季夏与冬暖故面对面站着,离得很近,他的面上满是心疼之色,可他却不是看着冬暖故,而是垂眸看着那双被他握在手里的已被冻得通红的纤手。
只见他动作轻柔小心地将冬暖故的双手抬起,与此同时垂下头,小心翼翼地将冬暖故的双手掌心贴到他的唇上,边给她寒凉的双手哈着气边用掌心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待到他觉得冬暖故的手似乎没那么冷了,他才将她的右手拢在掌心里,用他掌心的温度给她温暖,然后红着脸问道:“我,我牵着阿暖走可好?”
“好。”冬暖故笑着点头。
“阿暖的左手先藏到袖子里,阿暖要是觉得冷了,我再给阿暖捂。”司季夏还是红着脸。
“嗯。”冬暖故动动被司季夏拢在手心里的手,将其更紧贴他的掌心。
司季夏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冬暖故走得与他更近一些。
冬暖故要去的地方,是水月县的北边方向。
水月县不大,从冰刃家所在的巷子去往水月县北边方向外的郊地,只消不到两刻钟。
只是眼见着冬暖故就要走出了镇子外,她似乎还有要停下脚步的意思。
司季夏正要问她些什么时,她忽然就停下了脚步。
冬暖故的脚步停在了与镇子外边的荒郊相贴的一溜儿低矮的泥房前,这一溜儿泥房大约有二十来间,全是低低矮矮的,有些顶上盖着瓦片有些则是搭着稻草,不难瞧出这是穷苦人家所住的地方。
抑或说,这是整个水月县最为穷苦的地方。
司季夏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虽然生在水月县,但司季夏鲜少下山,就算下山,也从未在水月县里多加走动,他都是买了所需的东西后便返回山上去了,现下这个地方……
司季夏忽然又觉得有些头疼,脑子里似隐隐有什么闪过,好像……他曾来过这个地方?
“平安。”冬暖故忽然将司季夏的手抓得紧紧的,紧张又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司季夏的反应,瞧见他忽然间变得颇为痛楚的神情,她心里有些慌,急忙唤他道,“平安可还好?”
“我没事,只是居然觉得有些头疼而已。”司季夏连忙道。
冬暖故还是不放心,她忽然间不知自己带他来这个地方究竟是对还是错了。
“我真的没事,阿暖别担心。”见着冬暖故一脸的不放心,司季夏就会变得紧张,紧张得想要将她拥在怀里。
而现下,他不仅是想,他是真的这般做了。
只见她将冬暖故轻轻搂在怀里,用下巴轻蹭着她的头顶,柔声道:“阿暖别担心,别担心。”
就在这时,从那一溜儿的低矮泥房的方向传来一声男孩子惊喜的叫声:“平安大哥!阿嫂!”
男孩子这一声惊喜的大呼声,吓得司季夏连忙松开冬暖故,一脸的面红耳赤,就好像做了什么坏事被人当场逮住了一样。
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身穿青布袄衣、九岁模样的男娃娃正一脸激动兴奋地朝他们跑来,朝司季夏扑来,一把就抱住了他的腰,又蹦又跳地高兴道:“平安大哥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再不会来了呢!”
司季夏愣住了,一副完全反应不过来的模样,看看跟前这个抱住自己又蹦又跳的男娃娃,又转头看看身旁的冬暖故,“阿暖,这……”
这是……怎么一回事?
“平安大哥你怎么不理我?”男娃娃瞧见司季夏只是一副怔怔愣愣反应不过来的模样,很是失落,而又是继续高兴道,“是不是我长大了,所以平安大哥不认得我了?我是小豆子啊,平安大哥每年都会来和我一块儿玩的小豆子啊!”
“小……豆子?”司季夏看着小豆子激动兴奋的脸,努力在脑子里搜寻关于这个名字与这张脸的记忆,可他愈是想,就觉得头愈是疼,疼得仿佛被人用钢针一下又一下地扎着一般。
冬暖故终是害怕,害怕司季夏会突然间把所有事情都记起来,是以她伸出手将小豆子拉了过来,温和道:“小豆子,先别闹你平安大哥,先回去跟阿婆说平安大哥来了。”
“嗯嗯!好!我这就去告诉阿婆说平安大哥和阿嫂来了!阿婆今儿一大早就在烧饭烧菜等平安大哥和阿嫂来吃了!”小豆子乐呵呵地跑向那一溜儿低矮的泥房,跑出几步后回头来朝冬暖故和司季夏用力招手大声喊道,“平安大哥和阿嫂快来快来!”
“好,马上来!”冬暖故扬声应道。
可冬暖故应罢小豆子,却是不敢转头去看司季夏,只是将司季夏的手抓得紧得不能再紧,像是害怕会失去什么似的。
“小豆子与莫阿婆一起生活,平安是小豆子和莫阿婆的恩人,平安每一年立冬过后都会来看他们一回。”冬暖故轻声说着司季夏已经忘记了的事情,她极力隐忍着,忍着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何异样。
她本是不敢将他带到这儿来,可是莫阿婆实在实在太想见到他,若是不让莫阿婆见上他一面,怕她会一直想着这个事情。
而莫阿婆已年迈,随时都有可能睡去再不会醒来。
她不忍心。
她可以代他照顾莫阿婆他们祖孙俩,可以代他将过日子所需的银两交给莫阿婆,可她始终不是他。
莫阿婆,只是想见到他还好好的而已。
“孩子叫小豆子,阿婆叫莫阿婆,是吗阿暖?”司季夏回握着冬暖故的手,声音轻柔。
他没有问冬暖故为何会知晓这些事情,没有问她为何会突然与他到这儿来,更没有多问她关于小豆子与莫阿婆的事。
尽管他心中有疑惑。
“嗯,是。”冬暖故点了点头。
低矮的泥房尽头,小豆子正搀着一个手拄杖子的老妪从其中一间房子里走出来。
“稍后我若是说了什么不当说的,阿暖要提醒提醒我。”司季夏柔笑着看着冬暖故。
“我会的。”冬暖故也轻轻笑了,牵着司季夏的手朝莫阿婆走去,“我们过去吧。”
“好。”
风大,撩开了司季夏脖子上的围巾,冬暖故又立刻替他围好。
莫阿婆看到这一幕,忽然间就热泪盈眶。
深冬虽寒,人心却暖。
谁说这个冬日冷呢?
------题外话------
中秋到了!祝每一个看正版的姑娘中秋快乐~哦呵呵~看盗版的你快不快乐就不关叔的事了,叔就是个小心眼,哈哈~
哗,叔最近一个多月的更新都是多么按时~都恨不得要给自己点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