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背大人下楼去,大人可介意?”司季夏放下手中的茶盏,转身过来静静地看着李悔。
李悔震惊地抬头,极为不可置信地看着司季夏,似乎不能相信他说的似的。
一时间,李悔竟是不知自己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点头,他怕压坏这个孩子这看起来脆弱不堪的身子,摇头,他怕他过了这一次,他就再没有可靠近这个孩子的机会了。
不过一个很是简单的问题,到了李悔这儿,竟是让他难以抉择了。
“李某……”李悔迟疑少顷,还是婉拒道,“阿季小兄弟堪堪醒来,怕是没有力气背李某,多谢小兄弟不嫌弃李某,李某的侍从在外候着,李某过去唤他来把李某背下去便可,便不劳烦阿季小兄弟了。”
李悔急急说完,也不敢看司季夏的反应,连忙转动木轮转了身,直往屋门方向而去。
司季夏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抿了抿唇,跟了上去。
可当李悔将微掩的门扉打开时,却发现小东竟是坐在屋廊上背靠着栏杆睡着了,且还是睡得极熟极沉的模样。
李悔这会儿可顾不了小东是睡得熟还是不熟,张嘴就要把他叫醒,然他才张嘴还未来得及出声,便被司季夏阻止了,只听司季夏将声音压得低低道:“大人的侍从想来很是疲倦了,若是大人不嫌弃,还是由在下背大人一程吧,或是大人留在这屋里等等也可,厨房……怕是不适合大人去。”
李悔一听司季夏的话,一时间着急不已,即刻慌慌忙忙道:“不,不,李某绝对没有嫌弃阿季小兄弟的意思,李某只是担忧,只是担忧阿季小兄弟没有气力背不动李某而已……厨房,厨房,李某并没有什么去不得的。”
“在下的身子看着或许是单薄了些,但要背起大人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司季夏神色平静地说着话,而后背对着李悔就蹲下了身,没有看李悔,依旧将声音压得低低道,“大人可否能自己伏上来?”
李悔有些失神地看着司季夏微宽却异常单薄的背影,怕司季夏会反感他,连忙应声道:“能,能。”
“那便请大人伏到在下背上来吧。”司季夏的语气客客气气,明明做着很是熟识之人之间才有的举动,语气却很是陌生疏离。
下一瞬,司季夏只觉一双颤抖不已的手扶上他的肩头,继而是一个颇沉的重物极为缓慢小心地伏到他的背上。
那一刻,司季夏的心跳得很快,很快,快得他的眼神微微沉了下来。
待得李悔在他背上伏稳了,只听司季夏小声提醒道:“还请大人将在下的肩膀抓稳一些,在下一只手怕是托不劳大人。”
“哎,哎,好,好,李某注意着的。”李悔的心跳得也很快,快得他都快要忘了如何呼吸,伏在司季夏背上,背部绷得直直的,将曲压起的双臂垫在身前,根本就不敢让自己的身体贴到司季夏背上,一路屏着呼吸,屏着很长一段时间才深深的呼吸一次。
因为司季夏一只手,而李悔双腿又不能动弹,是以司季夏背起李悔后,他尽量将背往下弯,以免李悔会从他背上滑下来。
而李悔,则是听话地将司季夏双肩抓得紧紧的,就好像他也怕自己从他背上摔滑下来似的。
司季夏虽然背上背着李悔,但是他的每一个脚步都走得很稳。
小东还在熟睡,他两天两夜未合眼,此番终于撑持不住睡去了,丝毫就没有发现正有人从屋里出来又下了楼去。
而冬暖故,虽然她也困乏到了极点,可她却是睡不着,但她不能不作休息,若是平安醒来瞧着她太过疲倦的模样定然会紧张。
可旁屋的只有一张床榻,榻上躺着融雪与乔小余,她们还未醒来,冬暖故不便与她们挤一张床,便伏在桌上稍作小眠。
可她终究是放心不下她的平安,只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便醒来了再也睡不过去,索性起了身,瞧着融雪与乔小余还没有要睡醒的迹象,便脚步轻轻地走到了屋门后,轻轻地拉开了门。
而当冬暖故抬脚才跨出门槛,她又立刻把脚收了回来。
因为,她瞧见司季夏正背着李悔走下楼去。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司季夏将上身躬得很低很低,几乎要与两腿形成一个直角,而李悔将腰绷得很直很直,一点都不敢挨靠到司季夏的背。
司季夏身上没有披斗篷,他那只空荡荡的右边袖管正随着他的走动而明显摇晃着。
而李悔的腿也无法动弹,右腿就这么垂在司季夏身侧,随着他的每一个脚步而微微晃动。
怕自己的重量会压坏司季夏似的,司季夏每往下走一步,李悔便用手轻轻扶一扶墙。
这个画面很奇怪,却又很平静,让人瞧着竟是不忍打扰。
冬暖故便是如此。
她本是要去看看她的平安是否还有恙,可她还是选择将脚步收了回来,她选择让司季夏没有发现她。
只因她还不想去破坏他们之间这份本该不会有的难得的平静安宁。
司季夏将李悔背下最后一级竹梯后,蹲下身将他放坐在最后一级楼梯上,一边解释道:“大人稍坐,在下替大人将木轮椅拿下来。”
“不,不必麻烦了,李某,李某在这儿坐着就好,阿季小兄弟还是替李某把小东叫醒吧,让他替李某把轮椅扛下来。”李悔很急切,依旧很是紧张。
从方才司季夏醒来的那一瞬间开始,他心里紧绷的那一条弦就没松缓过,他一直处在紧张的状态中。
倒不是李悔不想让小东休息,而是他替司季夏的左手担心。
这个孩子……才有一只手而已啊……怎能搬得动那张又厚又沉的木木轮椅?就算搬得动,也会十分困难。
他没有资格让这个孩子来为他做任何事情。
司季夏只是微微摇了摇头,转身走上了楼梯,背对着李悔淡淡道:“大人放心,在下虽只有一只手,但一张椅子,在下还是搬得动的。”
司季夏是搬得动,只不过是搬得吃力些,困难些,动作难看一些罢了。
司季夏不知,李悔坐在下边看着他吃力的独手将那张沉重的轮椅搬下楼梯来时,他的心疼痛不已,多少次不忍心去看,可他又不舍别开眼,因为他想多看他几眼,因为他再不抓紧时间多瞧瞧他,可能今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这个孩子了。
司季夏将轮椅搬到楼下来时,他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脸苍白不已,呼吸有些急,却又毫不介意地对李悔道:“抱歉让大人久等了。”
李悔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见司季夏朝他倾身,将左手穿过他的右边腋下,一边道:“在下扶大人坐上轮椅,还烦大人用手撑一撑栏杆,在下一只手,多有不便。”
怕司季夏吃力,李悔连忙将手撑到楼梯栏杆上,而后司季夏稳稳将他扶坐到了轮椅上。
坐到轮椅上的一瞬间,李悔很是落寞,失神地看着自己不能动弹的双腿,心中千百般苦涩的滋味。
他为何什么残废不好,偏偏要在这种时候变得残废?
他不仅什么都没有为这孩子做过,竟还要这个孩子来伺候他!
他,他……这样的他,连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心中有着这般的苦涩自责,李悔不知不觉间将双手收紧,紧紧捏着自己的双膝,好似只要他多用力一点,他的双腿就能重新站起来似的。
像是知道李悔心中所想似的,只听司季夏声音悠悠缓缓道:“大人,活着总比死了好,在下虽然一介残废,可在下还是想活下去。”
李悔浑身僵住,连忙解释道:“李某绝无嘲笑阿季小兄弟之意!”
“在下知道。”司季夏淡淡一笑,绕到了轮椅后,抬手握上了椅背上的其中一只把手,问道,“在下推大人一把,大人可介意?”
“当然……不介意……”一个“当然”是紧张激动又喜悦的,而一个“不介意”却是充满了深深的愧疚,“李某怎会介意……”
司季夏没有再说话,推着李悔离开了楼阁,转身往后边院子的厨房去。
直至确定司季夏与李悔离开了,冬暖故这才从屋里走出来,目光柔和地看着楼梯方向,一瞧便是瞧上许久。
小东还是在睡,他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而李悔口上虽说是帮忙,可到了厨房,他却是什么忙都帮不上,他不能蹲下,是以不能烧柴,他不能走动,是以不能提水,他不能站起来,是以不便靠近灶台。
忽然之间,他觉得自己很多余。
就在这时,司季夏手拿着一只小竹筐朝李悔走了过来,语气依旧是客客气气的问道:“大人可会剥花生?”
李悔失笑,微微点头,“剥花生自然还是会的。”
“那可否请大人帮忙剥一剥这筐子的花生?”司季夏说完,将手中的小竹筐放到了李悔腿上。
小竹筐里,装着的是小半筐的花生,花生个头很大,且洗得干干净净,看起来竟煞是可爱。
“哎,好,好。”李悔眼里有高兴的光点在跳跃,司季夏面不改色,转身兀自去忙了。
厨房打扫得很干净,早已没有了冬暖故那日造成的狼藉。
今日的食案上多了许多食材,有新鲜的青菜,还有新鲜的骨头,每一样都整整齐齐地摆在那儿,看得出是有人有心为之,应当是府里的大厨房早上去采买的时候分的一小部分过来。
司季夏抬手别开面前一只小布袋的口子,发现里面装着的是小米,再看看,灶台上摆着的陶罐子里有红糖,不由笑了笑,而后将今晨早饭需要用到的食材一一选出来整齐地放到一旁后,先从水缸里舀了三四瓢水倒进燉在灶膛上的铁锅里,盖上锅盖,而后才蹲到灶台前生火。
灶台前整整齐齐地堆着干柴,司季夏在蹲下身前习惯性地先将右手的衣袖轻轻打上一个结以免蹲下来时袖口会扫到地,而后才拿过柴禾来生火。
李悔手里拿着一颗花生,却迟迟没有捏下,而一直是定定怔怔地看着司季夏,司季夏走到食案前,他的目光就随着司季夏到食案前,司季夏蹲下身来烧菜,他的目光也就随着他往下移,一时间竟是忘了他手上还有剥花生的活要做。
待到司季夏生好了火,站起身拿起那些需要清洗的食材要从厨房里走出来到院子里的井边清洗时,李悔才发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低下头,用力捏着手里的花生。
司季夏从他身边经过,只是静静看他一眼,未有说话,跨出了门槛。
李悔立刻急急忙忙剥花生。
司季夏清洗好食材重新回到厨房时,李悔剥好了一小半的花生,因为没有其他的器具来盛,他便将剥好的花生一并放在竹筐里。
只见每一颗花生都极为饱满,且每一颗都没有被剥坏捏坏,可见这剥花生的人的用心。
司季夏还是没有说话,李悔也没有抬头。
这个晨间,很安静。
厨房里渐渐飘出诱人的食物的香味,让坐在厨房里迟迟不愿离开的李悔渐渐觉得有些饿了。
李悔不知自己在厨房里坐了多久,他只知,他所见到的这个孩子对于这庖厨里的事情,都极为熟练,显然他是做惯了这些事情的,他也只知,这个菡萏别院里的其他人像是故意给他这个机会,给他这个可以与这个孩子独处一回的机会似的。
这就够了,这就足够了。
“在下为内子煮了些小米红糖粥,想来大人当是饿了,若大人不嫌弃的话,可要尝一尝?”司季夏站在灶台前,用长柄的勺子轻搅着面前锅里的小米粥,平淡地问李悔道。
锅里的小米粥煮的颇多,依冬暖故的平日里的食量来看,这一锅小米粥她必然吃不完,而司季夏不可能不知晓冬暖故的食量,他好像就是特意多煮了些似的。
李悔听到司季夏这么一问,又是难免地怔怔,依旧是难免的紧张,有些小心地问道:“李某可以尝一尝阿季小兄弟的厨艺?”
“清淡小粥,大人若是不嫌弃,在下可给大人盛一碗。”司季夏的语气还是平平淡淡。
李悔却颇显激动,“那李某便先多谢阿季小兄弟了,多谢。”
司季夏将长柄勺子搁在锅里,走到一旁的橱柜前拿出了一只碗壁上点画着荷花的白瓷碗,舀了大半碗小米粥后走到了李悔面前来,将其递给李悔。
李悔双手颤巍巍地接过,只听司季夏道:“大人稍等。”
李悔有不解,随之只见司季夏拿了一只汤匙来给他,亲手搁到他的碗里,补充道:“倒是忘了汤匙了。”
司季夏说完,转身收拾食案去了。
李悔捧着瓷碗,却是迟迟没有拿起汤匙,还是盯着司季夏的背影,问:“阿季小兄弟不吃些吗?”
“在下等内子起身后再与她一起吃。”司季夏说完,顿了顿又接着道,“大人吃便好,无需理会在下。”
“那……李某便不客气了。”
少顷,李悔才垂眸看向自己手里捧着的小米粥,闻着那清甜的红糖香味,抬起沉重的手,用汤匙舀了一勺,边抬手边躬下脖子,将粥送进了嘴里。
粥很香,也很甜,从碗里冒出来的热腾腾的水气让李悔的眼睛有些迷蒙,然后他慢慢地将碗里的小米粥吃干净,竟是吃得一粒都未剩下。
李悔只专注着吃他碗里的小米粥,没有发现司季夏不知何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正转过身定定看着他。
待到司季夏收拾完了,李悔也正好吃完了,灶台上另一口锅子正腾腾腾地往上冲冒着水气,炖的是一锅骨头花生汤。
司季夏没有理会那一锅正咕咚咕咚鼓泡的骨头汤,而后走到了李悔面前来,接过他已经吃得干干净净的碗,在见到那碗里竟是一粒小米都未剩下时,司季夏的眼眸微微一动,只听他客气道:“大人面色不佳,还是早些回去歇歇为好,内子怕是快要醒来,在下不便送大人回竹林别院,在下替大人把大人的侍从找来。”
司季夏将从李悔手里拿过的碗放到水缸上放着的木盆里,说完话后朝李悔微微颔了颔首,就要从他面前经过出厨房去,却是被李悔叫住。
“阿季小兄弟,稍等一等!”像是极为不舍司季夏离开似的,李悔的语气听起来很是急切,竟还是想要抬手抓住他的手腕。
司季夏停下脚步,李悔的手没有碰到司季夏,在司季夏停下脚步的那一瞬间连忙缩回了手。
只见李悔一瞬不瞬地看着司季夏,紧张不安道:“李某……李某能否再瞧一瞧阿季小兄弟脖子上挂着的那块墨玉佩?”
司季夏身体微僵,少顷才缓缓转身面对着李悔站着,却是平静地看着他。
司季夏神色平静,李悔却紧张地手心里都沁出了薄汗,将椅把抓得紧紧的,声音微颤着再次问道:“可否?”
司季夏默了默,再微微点了点头,抬手,摸向自己胸前交叠的衣襟后,将贴着他胸膛的那块墨玉佩取了出来。
即便是再熟悉不过的一件东西,当李悔瞧见的时候,他本已做好足够准备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猛地一缩。
可他不能再在这个孩子面前表露出异样的神色,他必须……表现得足够冷静。
“大人。”可这一回,李悔让自己表现得足够冷静了,不冷静的,反是司季夏了,只见他手里一直捏着那块玉佩迟迟没有松手,微垂的眼睑下,视线不知是看向手里的墨玉佩,还是看向李悔,声音低低地问道,“大人若是识得这块墨玉佩,可否告知在下这块玉佩意义何在?抑或可否告知在下……与这块玉佩有关的人,何在?”
司季夏的手忽然间颤抖得有些厉害,“在下从南蜀国来到云城,只是为了这一件事而已,大人若是知晓,还请大人相告之。”
司季夏说完,朝李悔深深躬下了身,而他这一躬身,久久都没有直起背,好像李悔不回答,他就一直这么躬着身似的。
“阿季小兄弟……坐了说话如何?”李悔慈爱又心疼地看着司季夏,很想抬手再碰碰他,可此刻他醒着,他便再没有这个勇气。
司季夏没有动。
李悔也不再强求,只将双手从椅把上拿下,交握在身前,渐渐握紧,看着垂在司季夏身前的墨玉佩,悠悠缓缓道:“这块墨玉佩,是你的生身母亲的,你的母亲,姓段,名婉莹,是南蜀国东陵侯府的嫡长女。”
“二十二年前,你的母亲在东陵的绿水湖畔遇见了一个来自北霜国的年轻男子,男子名叫……燕苏。”
说到“燕苏”这两个字时,李悔的眸子里流转着浓浓沉沉的哀伤。
司季夏浑身一震,却又忽听得李悔温和浅笑道:“阿季小兄弟还是坐下吧,你这般站着,李某可有些说不出来了。”
司季夏这才慢慢直起身,走到桌边,拉过一张长凳,与李悔距离不远也不近地坐着。
李悔没有强求他非要坐到他身边来不可,只是慈爱地看着他微微笑了笑,又转回了头来,目光却不知是看向何处,接着道:“你脖子上挂着的那块墨玉佩的背面刻着的图案,便是这个意思了,也是出自燕苏之手,是当年你的母亲嚷着燕苏非要在这块玉佩上刻上的。”
“可你的母亲终究是有了婚约的人,对方是你们南蜀国的羿王爷,可你母亲不想嫁,终是选择抛弃所拥有的一切与燕苏私奔。”
“后来,他们回到了北霜国来,再然后,你的母亲便怀了你。”
“二十一年前,北霜国有过一次大动乱,丞相李放欲谋朝篡位,这个事情,李某想,阿季小兄弟就算不清楚也当是听说过的,而燕苏,正是这个丞相李放的门客,然后呢,想来阿季小兄弟也能想得到发生了什么,连丞相李放都被杀了,更何况一个小小门客?”
“再然后,就是燕苏没有保护好他的妻子,于那一场持续了整整三个月的动乱中,与其妻子失散了,任他如何找,都找不到,哪怕一丝一毫的线索都没有。”
说到这儿,李悔将自己交握的双手捏握得指骨泛白,眸子有些无神,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让身子颤抖,不让声音语气听起来有太大的变化。
司季夏坐在一旁听着,也将手渐渐握紧。
他在等,等李悔接着往下说。
李悔沉默了片刻,才又缓慢地继续道:“在那场动乱开始的九个月后,在燕苏以为再也找不到你的母亲的时候,她回来了。”
“可她回来的时候……已经活不长了,因为她在躲避追杀时不慎跌下山崖,靠着崖底的草药度过了整整两个月才被前往采药的药农所救,而她被药农所救之后,被药农请来替她看诊的大夫说服食各种药草过甚,体内积毒,命不久矣。”
“她告诉燕苏她快要死了,她撑着这最后一口气回到他面前来,只是为了要报仇,她恨燕苏,恨燕苏没有找她,恨燕苏说过那般爱她却又放弃了他,然后将一把匕首狠狠刺进了燕苏的心口。”
“她是对燕苏爱之入骨,所以恨之入骨。”
“那一日的她,已然被爱恨逼疯,再也听不进燕苏的一句解释,只想着要他死,要他陪她一起死,她已是……爱到了绝望,绝望成疯。”
“时至今日,李某依旧清楚地记得她那绝望到撕心裂肺的笑声和哭声。”
“而燕苏,明明可以躲开她的攻击,可他没有,她要他陪着她死,他便陪她一起死。”
“直至你的母亲即将闭眼的最后一刻,她才笑得凄厉地对燕苏说,她为他生了一个儿子。”
司季夏的呼吸近乎停滞,唇色发白,微微嚅颤着,似是要说什么,或是要问什么。
李悔依旧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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