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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虚掩的门被人从外一脚踹开,吓了正在帮楼远用力搓药的秋桐一跳,转头来瞧见是白拂,连忙站起了身垂首恭敬道:“白拂公子。”

楼远则趴在床上一动不能动,只能斜着眼看白拂,而后将眼别开,将嫌弃的神情十分明显地表现到了脸上。

秋桐担心楼远这副态度又遭白拂的揍,对白拂行完礼后反手去杵了杵了楼远,奈何楼远不理,秋桐就只能心里无言。

“秋桐,药不用上了,浪费。”白拂手里拿着一只陶罐与一只瓷碗,慢慢朝楼远走来,看了秋桐一眼,吩咐道,“去调药汤。”

“是,白拂公子。”秋桐只好将手中那装着药泥的小瓷罐放到了床头的小几上,转身往屋子左侧那垂挂着曳地帐幔的阁间走去,心中叹着气,爷你就自求多福吧。

阁间里有水声传来,还有极为浓郁的药味从里边漫散出来,似乎这整个屋子整个院子的药味都是从这阁间里传出来的一般。

阁间里里边有烛火,将两名正在往两只大木桶里舀水的女子身影投照到帐子上。

秋桐在掀开帐子走进阁间之前回过头看了正*着满是淤青的上半身趴在床榻上的楼远,叹着气摇了摇头,再将帐子放下时,她已进到了阁间里。

白拂走到床榻边,垂眸看着闭着眼不屑看他一眼的楼远,用十分鄙夷的口吻道:“怎么着?都到了这最后一夜还想着要跑?”

楼远不答,白拂也不介意,只将手中拿着的陶罐和瓷碗也放到了床头的小几上,一边冷淡道:“你到今年夏至也当二十有五了,还玩年幼时的游戏,你不嫌丢人?”

楼远还是不理会,只是闭着眼重重哼了一声。

白拂难得的没有恼火,只冷冷看他一眼,也难得地没有抬脚就去踹他,而是弯腰,拿住了楼远的肩膀,而后用力一推,十分粗鲁地将趴着的楼远翻了个面,让他面朝上躺在床上。

白拂动作十分粗鲁用力,推得楼远翻个面的时候背后撞到床板发出了一声闷响,也撞得他满背的瘀伤疼得他呲牙咧嘴,终于冲白拂喊道:“白拂你就不能轻一点!?好赖这肉不是长在你身上是不是!?”

“喊什么喊,你又不是第一次被揍,喊有何用?”白拂一脸的无动于衷,“我这下手已经是轻的了,没在你身上加揍几拳你应该感谢我才是,还喊什么喊,有力气就省着点,以免后半夜薛妙手来了你没力气喊。”

一听到“薛妙手”三个字,楼远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蓦地一抖,面色微白,白拂当做什么都没有瞧见,拿起方才放在小几上的那只陶罐,将里边的药汁倾倒在瓷碗中。

药汁浓黑,冒着淡淡的白气,鼓着浓浓的药味,与这满屋本就浓郁的药味混在一起,愈是浓郁了。

白拂拿着瓷碗在床沿处坐下了身,将那盛了大半碗药汁的瓷碗凑到楼远嘴边,既不将楼远扶坐起也不将他的脑袋微微抬起以便他喝药,只是一脸冷淡地道了句:“行了,张嘴喝药,别再像十几年耍无赖着闭嘴不喝,不要让我扇你耳光扇到你把嘴张开为止,你不嫌脸疼我也嫌手累,这药再苦你都要喝下去,换脸再疼你也要换。”

楼远的面色愈白了一分,难得他这一回没说一句多余的话,他不仅没有在胡乱喊叫,相反,他面上表情淡淡,看了白拂一眼后,张开了嘴。

白拂毫不温柔地将手里瓷碗的药汁往他嘴里灌,因为躺着的缘故,楼远吞咽不及,以致白拂那大口大口灌进他嘴里的浓黑药汁不断从他嘴角淌出,污了他的脖子与头发。

纵是这般,也不见白拂放慢灌药的速度,就像完全看不见楼远那大幅度滚动着的喉结与那不断从他嘴角淌出的药汁般,灌完了一碗,也不待楼远喘口气,他又倒了第二碗,继续往楼远嘴里灌。

白拂就这么灌了楼远喝下慢慢四碗对他来说简直就是苦不堪言的药汁,直至那只陶罐里的药汁全空,白拂才停了的手,放下手中的瓷碗。

楼远被呛了好几次,也咳了好几次,喷了好几次的药,待白拂将那陶罐里的药汁全部灌进他嘴里后,他喝进肚里的,其实也不过半罐的药汁而已,流了小半,喷了小半。

是以当白拂灌完楼远喝下药汁后,他的大半张脸都被那浓黑的药汁脏了,脖子与枕在头下的长发更是脏不可言。

楼远还在咳,白拂则是擦也不帮他擦擦嘴角,而是颇为满意地站起身,转身往那飘出浓浓药味的阁间走去了。

不过半盏茶时间,白拂从阁间里出来了,在他身后,秋桐与其他两名婢子各提着两只木桶走了出来,走往屋外方向,白拂则是重新走回到楼远身旁。

秋桐与那两名婢子将手中的木桶放到屋外廊下后又走了进来,进了那阁间,再出来时没人手里还是提着两只木桶,如此反复走了共八趟,从那阁间里提出了二十四只木桶,那两名婢子这才没有再进到屋里来,进来的,唯有秋桐。

秋桐走到白拂面前,恭敬道:“白拂公子,空木桶已全提出偏阁。”

秋桐说完这话时,偷偷瞟了一眼床上的楼远,看着他还是只能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不由有些替他担忧起来。

“嗯,准备好了便屋外候着吧,这里我来就行。”白拂微微颔首。

“是,白拂公子。”秋桐退下的时候心中默念着,爷你好自为之啊。

待秋桐退下并将屋门阖上后,白拂这才转身看向躺在闻了泌香不能动弹的楼远,边躬身去将他从床上背起来边深深嫌弃道:“看看你,都这把年纪了,居然还让我这个做兄长的来背你,你丢不丢人?”

“你可以选择把我这床头床尾都点着的泌香灭掉,再给我颗解药,我保证不让你背。”楼远哼声道。

“你倒是想。”白拂背起楼远就往阁间方向走,“你以为我蠢?”

“我倒是想你这时候能变蠢,然后我该上哪儿去就上哪儿去。”楼远实话实说,倒也不怕白拂再揍他。

白拂冷冷道一声:“想想就可以了。”

“我也只有想想而已了。”楼远重重叹了口气,“这都十天过去了,我还像头死猪一样任你踹来揍去再这样搬来扛去的,我已经认了,想不换这张脸都不行了。”

“你自找的。”白拂还是冷冷接话。

白拂说这话时,他已背着楼远进到了阁间,当楼远一看到阁间里摆放着的东西时,他心底那股藏都没有办法藏的寒意倏地就窜了脑门。

“我说白拂,这阵仗是不是有点大?薛妙手不是想弄死我吧?她是要帮我换脸……还是要把我这全身上下的皮都换了?”

只见摆放在阁间里的,是三只能供人坐下的大木桶,每只大木桶里都满着汤药,一只浓黑如墨,一只暗红如血,一只墨绿如藓,除此之外,每只大木桶后边都立着一只三脚架,架子上各放着三尺左右宽口,半尺左右深的藤编筐子,每只筐子里都装着满满的干药,只不过每只木桶里的汤药不一样,每只筐子里的干药亦不一样。

除此之外,每只大木桶上边都坠挂着一只镂空的青铜小香炉,不过现下只有那只盛着深墨绿色汤药的大木桶上边的小香炉里正有青烟在袅袅而出。

不知那小香炉里点的是何香,在这满是浓浓药味的屋子里竟还能让人闻到好闻的清香,却又让人道不出究竟是何香味,像花香却又不像花香。

莫说这满屋子里的摆设,单就那三大桶颜色各异的汤汁,就能让楼远觉得心里一阵又一阵寒。

他本就如白拂所说的,怕疼又怕死,偏生白拂还不能说句好听的,而是直戳他心底道:“若我是薛妙手,我也会把你往死里整。”

“……”楼远的眼角跳了又跳,只听白拂接着道,“一张废了自己那么多时间与心思才整好的脸竟然必须再换掉,我怕换做是你,你会更狠才是。”

“我没说我要换脸。”楼远盯着那桶墨绿如藓色的药汁,喉结狠狠地起伏了一次。

“这句话你可以去和大人说,跟我说没用。”

“得了吧,大人现在和你是一伙的。”楼远眼角还是突突跳个不止。

白拂将他从背上扔下来,直接扔进了那满着深墨绿色汤药的大木桶里,瞬间荡得桶中的汤药泼出来不少,也扔得楼远整个人都没到了满满的汤药下,奈何他动不得,想坐都坐不起来,只能闭着气不让那药汁涌进鼻子和嘴里,心底骂了白拂无数遍。

偏生白拂没有立刻伸手将他从桶里捞起来,而是将手摸到了他裤头上,解开他的裤带,将他的裤子扒了下来扔到了桶外,而后提起倚着大木桶摆放的两只木桶的其中一只,将里边装着的同样墨绿的药汁倒进了大木桶将方才泼出桶外的汤汁补上后,这才再次将手伸到浓浓的汤药里,将楼远给捞了起来。

楼远被白拂像捞死鱼一般从汤药里捞出来时将被迫含在嘴里的汤药喷了白拂满脸,骂他道:“白拂,你就不能先把我捞起来再添水再帮我脱裤子?”

白拂不说话,也不恼,只是抬起手,默默用衣袖抹了满脸的墨绿色汤汁,将手放下的那一时间出手就是在楼远面上揍了一圈,揍得楼远险些又整个人滑到了汤药里,楼远道也不恼,反是哈哈一笑,吐了嘴里的血。

白拂没有多加理会楼远,先是抬手从那架在架子上的藤筐里抓起三大把干药扔到大木桶里,而后抓起第四把,从楼远背后一手按住楼他的肩将他往前推以把背部露出来,随之将那抓在手里的第四把干药在药汁了浸了浸后将其往楼远背上搓擦。

白拂搓擦得很用力,才不过一小会儿,便见着楼远背上红彤彤一大片,楼远被他搓疼得比秋桐给他上药时喊得还要厉害,呜哇喊叫得直像白拂在要他的命一样。

“白拂,你能不能下手轻点,我这是活生生的人皮,不是树皮,且还是一张被他揍得满是伤的皮,你还让不让我活了?”

“嘶嘶嘶嘶——真的要死了,白拂你这在要谋杀亲弟,当心到了地府阎王爷都不收你这种没良心的老家伙。”

“白拂你要搓就搓啊,别搓不该搓的地方,搓坏了你赔不起啊。”

“我都说了别搓不该搓的地方,你还有没有点良心了?真的要把我的好兄弟给搓死!?”

楼远这么可了劲儿一般的大声嚎叫让候在外边的秋桐都红了脸没耳朵听,而白拂终于也忍不住楼远这么聒噪,一巴掌就拍到了他脑袋上,嫌恶道:“你以为我愿意碰你那脏玩意儿?”

“别说的这么难听,就像你没有一样?好赖我现在还在泡着汤药,我的要是脏,你的岂非更脏?”

“小子,你信不信我把你的给掐断?”这回轮到白拂眼皮一跳。

楼远轻哼一声,“能得天下第一琴师白拂仙人帮我这等平明百姓搓身子是我这等小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我等小民应该好好享受这难得的伺候才是,行,为了我的好兄弟,我闭嘴,我不说。”

白拂的眼皮又跳了跳,最终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抓了一把干药,继续帮楼远搓着身子。

楼远才安静了不到小半盏茶的时间,又问:“白拂,照你这么来搓我,搓到这第三桶水的时候,你的手没搓脱臼,我这身皮也要被搓烂吧?”

“要是搓烂了,届时让薛妙手帮你把身上的皮也顺道换了就是。”

“白拂,我和你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吧?”

“嗯,若非看着你长大,你这身皮烂就烂了,谁管你?”

“……”楼远还是决定认命了。

楼远在这大桶墨绿色的汤汁里一泡就是两刻钟,白拂则是帮他搓了整整一刻钟的身子,剩下的一刻钟时间他出去歇手,留楼远独自一人慢慢泡。

白拂掐着他歇手的一刻钟一到,他便重新回到这偏阁来,先是将那第一只小香炉里点着的熏香给灭了,而后点燃垂挂在那桶暗红色汤药上边的那只小香炉里的香。

依旧是好闻的香味,却是不一样的香气,闻到这新点燃的熏香香味的一瞬间,楼远觉得他被白拂搓得火辣辣的身子似乎少疼了那么一点点,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那熏香真有此等功效。

白拂将香炉盖子盖好后,转头来看楼远:“小子起来,换过这边木桶来泡。”

楼远十分嫌弃道:“我要是能动,我还坐在这儿?”

白拂也十分嫌弃地白他一眼,走过来,将他从满着墨绿色汤药的木桶里拖起来,拖到那只满着暗红色汤药的木桶里去泡,只听楼远又嗷嗷喊叫道:“白拂,我是个人,不是头死猪,你能不能把我拖得好看点?”

“要好看?那我叫秋桐进来说说你现在是好看还是难看?”白拂回答。

“那还是算了,阿满虽然是我的管家,也难保他不找我拼命。”楼远叹了一口气。

白拂将楼远扔到这第二只木桶里泡着后,重复着方才做过的动作,只不过汤汁不同,熏香不同,干药不同了而已。

忽然听得白拂道:“现在整个北霜国都在通缉司季夏夫妇,理由是夺了九皇子的宝贝并且还伤了九皇子。”

“哦?”楼远颇为诧异,“他们居然遇上了那个无赖一样的九皇子,这天大地大的,他们还真够运气差的。”

白拂不语,只是帮楼远搓着背,等着他把废话说完。

少顷,只听楼远沉了沉声音道:“这事大人知晓了?”

“嗯。”白拂的声音也有些沉,“让我去查实情。”

“这样啊……”楼远拖了拖声音,“他们现在当是行路不顺中,必是要避着人多的地方走,倒也不能让他们东躲西藏的,你若是不嫌麻烦,你可以去给他们搭把手,反正我现在是有心无力了,就只能都交给你了啊,白拂大哥——”

楼远这声拖着长长尾音的“白拂大哥”让白拂突地将干药用力搓到他背脊上,又是搓得他鬼哭狼嚎的。

“别嚎了,你不累,我都要替你累了。”白拂十分无奈,“真不知春荞和秋桐是怎么受得了你这个主子的。”

“我的人,你管不着,你这分明是嫉妒我有这么好的两个属下。”楼远边嚎边嘚瑟道,“虽然春荞是你给我的,就算你现在后悔了想要回去,也只能想想而已。”

白拂下手更狠了,楼远也嚎得更厉害了,候在外边的秋桐也就叹气叹得更频繁了,那一直也候在院子里的阿满听着楼远这一晚上没听过的嚎叫,虽然见着秋桐有些紧张,还是慢慢挪到了她身旁来,与她隔着好几步的距离,有些不安地小声问道:“秋桐姑娘,爷这……究竟是在做什么啊?”

“这个……”秋桐思忖了好一会儿,才道,“作死吧。”

“……”

楼远在这第二只木桶里浸泡还是泡了两刻钟的时间,可是这一回,白拂帮他搓了足足两刻钟的身子,力道没有了前一次的重,且楼远闻着那好闻的熏香,非但觉得身上不管是瘀伤还是白拂此时的揉搓都不疼了,相反,他觉得异常享受,享受得险些没睡着,却又被白拂一巴掌拍醒。

两刻钟后,白拂将剩下的那第三只还没有点燃过的香炉点燃,却没有如前一次一般将前一只香炉熄灭,相反,他将第一只已经灭了香炉重新点燃,而后将楼远拖到了那第三只满着墨黑般浓汤药的大木桶里。

不过这一次,白拂没有再用干药替他搓擦身子,而是将三筐干药一并倒到了那桶墨黑色的汤药里,而后提起挨着大木桶而放的两只装着青绿色药汁的木桶,将其依次往大木桶里倒尽,看着那些干药在汤药里漂浮,打着旋儿,渐渐地被汤药泡开泡胀,再看着坐在满是浓浓汤药里的楼远,眸光微沉。

这期间,白拂没有离开这阁间,而是拉过一张太师椅坐在一旁盯着楼远看,不说话,楼远亦不说话。

这本满是楼远喳喳喊叫声的阁楼乃至整个院子安静了下来。

楼远依旧是无法动弹,只能静静坐在木桶里泡汤药。

明明汤药还是温热的,可泡着泡着,楼远却觉浑身寒意渐生,伴着倦意之意。

白拂还坐在一旁,楼远虽觉有些困倦,然意识还是清醒着,他本想问白拂这汤药为何会如此,可他发现,他忽然之间竟是连张嘴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此时的白拂,正背靠着椅背,支手撑额看着他,忽然,只见他站起身,离开了偏阁

与此同时,今夜一直未曾出现过的春荞正走进楼远的院子来。

在她身后跟着两名黑衣影卫,影卫肩上扛着一只麻袋。

一只……会动的麻袋?

------题外话------

哦呵呵呵呵~叔又要无耻了,姑娘们的票子来来来,鸡血足的话今天就有二更,二更就可以看到激动人心的猪雪与阿远见面了,要是没有鸡血的话就明天啊~

真是太羞涩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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