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暖。”司季夏跟在冬暖故身侧走了一段距离后,停下了脚步,没有侧头看冬暖故,而是走到她面前,背对着她半蹲下身,语气有些沉道,“阿暖到我背上来,我背阿暖下山,这样快些。”
冬暖故盯着司季夏沾着些毛刺的肩膀,眼神也是低低沉沉的,没有立刻伏到司季夏背上,而是抬手拈掉那些毛刺,不说话。
这一路走上山来,她一直走在他身后,他在方才离开去打水时肩上并未沾着这些毛刺,而她自认识他以来,从未见过他的衣裳或斗篷上有任何脏污,即便衣裳陈旧,却总是干干净净的,更是从未沾到过什么东西。
而现下,他的肩上不仅沾了毛刺,且他竟没有将这些毛刺给处理掉,然他并非发现他的斗篷上沾了东西,想来应该是他这去回太匆匆,根本就没有时间去看自己身上是否有黏到什么不该有的东西,就算他发现了,怕是也没有时间去理会。
因为他要急着回到她身边来,他没有心思去管这些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
冬暖故伸手去拈司季夏肩上的毛刺时,发现不仅他肩上沾着东西,便是他的斗篷下摆都黏上了一些黄褐色的小刺球。
司季夏见冬暖故没有伏到他背上,默了默后将语气放柔,柔声道:“阿暖,来。”
冬暖故的手微微一抖,终是拿过了司季夏手上的剑,而后将双手环到了司季夏脖子前,伏到了他背上,司季夏还是如之前每一次背起她一样,以手勾住了她的左腿,足尖点地,飞快地在林中穿梭。
司季夏在站直身子时有些抱歉道:“走了挺远才找到水泉,所以用时有些久,回来晚了。”
冬暖故将手臂慢慢收紧,将脸埋在司季夏颈窝,蹭了蹭后道:“不晚。”
“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快些离开为好。”司季夏语气有些沉,还有些愧疚,“今日怕是也不能在这白水镇歇脚了,稍后到了镇上客栈,我们便要继续上路,又要委屈阿暖在马车上颠簸了。”
冬暖故什么都没有说,司季夏便什么都不问。
“平安。”冬暖故还是将脸埋在司季夏颈窝,对着他的颈窝吐气,有些软趴趴道,“我似乎惹事了?”
她让平安觉得不安了,她才说了让他相信她没有多久,她便遇上了事,是她把话说得太好听,还是她太倒霉?到了这种无人的山上居然还能遇上事。
若是换做以前她,只怕早就上前去将那些个敢与她作对的人踩在脚下,可是现在,她不能。
她是否是真的太无用了?到了手的银环蛇居然还给了那不知是谁的人,平安要是鄙夷她她也无话可说,便是连她都看不起她自己。
司季夏听到冬暖故软趴趴很是无力的这句话,稍稍沉默后微微扬起了唇角,眉眼温柔道:“有我在,没事的。”
只一句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话,仅仅是六个字而已,让冬暖故倏地将司季夏的脖子箍得紧紧的,紧到他呼吸都有些困难,不由得有些无奈道:“阿暖,我要吸不了气了。”
冬暖故非但没有松手,反是将他的脖子搂得紧到极致,却又一刹那松手,在他胸膛上不轻不重地捶了一拳,捶得司季夏很是不解道:“阿暖生气么?”
他好像没有说什么惹了阿暖生气的话才是,更没做了什么惹阿暖生气的事,莫不是方才因为他的离家而让阿暖受惊了?
这般想着,司季夏深深自责道:“阿暖放心,日后我绝不会离开阿暖半步,绝不会让阿暖受伤,亦不会让阿暖受吓。”
“……”冬暖故心中想的本就不是司季夏想的这样,是以当司季夏说这话时,冬暖故不由笑了,“如厕的时候你也跟着?”
“……”司季夏一怔,没想到冬暖故会这般反问,却还是答道,“这个……另当别论。”
“那我洗澡的时候你就在旁边看着?”冬暖故又问。
“……”司季夏被问红了脸,“这个……也另当别论。”
“问你的都另当别论,那你说的就是假话了。”冬暖故轻哼一声,听似埋怨。
司季夏立刻紧张了起来,有些磕巴道:“不,不是的阿暖,我怎会对阿暖说假话,我……”
“呵……”冬暖故在司季夏的颈窝里轻轻笑出了声,“傻木头,逗你呢,这都没有听出来,我怎会不相信你?”
“我只是。”冬暖故即刻又敛了面上的笑容,又将环在司季夏脖子前的手臂慢慢收紧,语气沉沉道,“不想平安为我惹上事端而已,我不想让平安置身危险之中,不论这危险是大还是小,不论这危险是否会伤得了平安。”
“所以——”不知不觉间,冬暖故又将司季夏的脖子搂紧得让他呼吸有些困难,却是不再往下说。
司季夏稍稍沉默,而后微微低下头,在冬暖故的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温柔却坚定道:“阿暖,不怕的,只要阿暖安然无恙,我便不会有事。”
阿暖是他在这世上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只要阿暖无恙,他就绝不会有事,他说过,他会一直陪着她,那他就绝不会食言。
“没事的,相信我。”司季夏见着冬暖故的手蓦地一抖,又在她手背亲了一口,“相信我。”
“嗯!”冬暖故用力点了点头,闭起眼将眼睛在司季夏肩上蹭了蹭。
司季夏柔柔笑着,脚下速度未减,风撩起他们的长发,纠缠到一起。
只听冬暖故又道:“那我没有把那银环蛇带走,平安不怪我嗯?”
“我本就不欲让阿暖到这山上来,又何来怪阿暖之说?”冬暖故将那银环蛇留下,说来是正合司季夏的意,是以他方才未有制止她。
“那我们今日岂不是白跑这一趟了?”冬暖故拧眉,“岂不是白遇上事了?”
“不妨事。”司季夏向来是个不多话的人,且长年在寂药里无人向相伴,两三个月不说话也是常事,他习惯了安静,习惯了沉默,即便他在娶了冬暖故之后说的话比他之前在寂药里一直以来说的话都要多,然他说的话较之其他人来说,还是少之又少的,能简短说的话,他绝不会多说一个字。
唯有在与冬暖故单独相处时,他的话才会稍稍多一些,但很多时候,他的话是多了些,然他的每一句仍是简短居多。
就譬如现下这一句,并非他不想与冬暖故多说话,只是他这样的说话方式已是习惯,短时间内无法改,然他已经很有意识的去改了,只不知何时才能见成效而已。
是以司季夏说完“不妨事”这三个字后又立刻补充道:“有我在,阿暖不需要那些东西。”
“……”冬暖故眼角跳了跳,觉得她之前说的所有话到了司季夏那儿全是左耳进右耳出了,他根本就是当她说的找什么来防身的话来当笑话听听的,他这次陪她上山来,也不过是“她想来,他就陪她来玩耍一圈”而已,这人,是真的要把她当宝贝一样护着了。
冬暖故忽然轻哼了一声,“那我不管,平安不让我身边带着毒蛇,那平安就要给我个护身的东西,不然日后我还是要去找蛇。”
她连这唯一的本事都没有了用武之地,她是否该思考“要她何用”这个问题了?
“或者平安你再给我做一个蛇形的机甲,上次那一个被羿王爷绞去了,想想都觉得恼。”冬暖故说着,在司季夏肩上落了轻轻一捶。
“好。”
树影婆娑,阳光柔软。
司季夏与冬暖故能料得到或有什么事情在阴暗的地方滋生,却没有料到会滋生得那样迅速猛烈。
司季夏背着冬暖故由山上回到镇上客栈只用了半个时辰时间,一到客栈,司季夏便让店小二将马车套好,歇也未歇便退了房,离开了。
店小二觉得很奇怪,凑到正在算账的老板娘面前,捏着下巴一脸不明白道:“老板娘,那两个客人好奇怪哪,午时过了没多久才来的,现在还不到三个时辰就退房了,而且这三个时辰他们又不在屋里,他们这是闲的没事儿干,找地儿花银子的?”
老板娘赏了他一个爆栗,瞪着他道:“管这些做什么,只要客人没少给银钱,你管客人的事情做什么,去去去,干活去,吆喝客人去!”
“知道了,老板娘。”店小二捂着被老板娘敲得生疼的额头,转身到门边对着外边的街市大声吆喝道,“客官啊,吃饭里边请,我们客栈的菜可是整个白水镇最好吃的,您不吃饭哪?那住店里边请,我们客栈可是整个白水镇最干净最舒服的,定包您满意!”
店小二之所以敢在客栈大门边胡喊,仅是因为此刻的街道上根本就没有多少人,他不过是装模作样给老板娘看的而已,省得那小气又好听好话的老板娘总想着法子克扣他的工钱。
“本客栈哪,全白水镇最好,要是不相信哪,本小二把脑袋割下来哪。”反正没人,那小二哥简直就是闭着眼瞎吹了,吹给老板娘听到,让老板娘受用。
照理说,这样的话任谁都听出是吹牛皮的,正常情况下是不会有人将其当回事的。
店小二自然也是这么认为的,否则他的脑袋不知要被割多少回了,因为但凡他这么吆喝的,从来没吆喝到一个客人。
“哦?是吗,那赶紧好酒好菜的端上来,老子尝尝是不是最美味的。”就在店小二闭着眼胡喊的时候,有男子的声音传了来,“要不是最美味的,记得把你的脖子放到桌上来给老子砍啊。”
来人是一名身高六尺余,身穿暗红色短褐的俊美男子,有着一双怎么看怎么妖冶的丹凤眼,长发只松松地用束发带系了发尾,气质翩翩,正跨进客栈的门槛来。
是冰刃。
店小二看着来人,顿时瞪大了眼,一时间忘了招呼。
他岂止是忘了招呼,相反,他双腿一抖,险些跪下。
倒不是被来人俊逸翩翩的样貌给惊得想跪,而是他看到了来人手中握着的长剑。
店小二顿生一种脑袋不保的感觉,当他回过神来时,那人已经坐到了客栈厅堂里来,并正将他手中的长剑放到桌上,店小二看得害怕地咽了口唾沫,却不能不招呼客人,是以慢慢挪了过去,抖着声音道:“客客客客官,您您您您要吃什么菜啊?”
“随便上吧,味美的荤菜就行,赶紧去去去,老子快饿死了。”冰刃说着,朝店小二摆了摆手,“快点。”
“是是是,我这就去。”
“嗯,别忘了不好吃的话过后要把你的脑袋一起送上来啊。”冰刃对着小二哥的背影补充,吓得那店小二险些栽倒在地。
店小二走后,冰刃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放在桌上,五指一下一下敲着桌面,看向敞开的客栈大门外。
他在这白水镇上没有找到小猪雪那个完蛋玩意儿留给他的标记,她没来过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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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养榜有改:【楼远】改为【寒山若璧】领养,【阿暖家没出现的第一个包子】由【白绫三尺】领养,至于为何有改,是因为他们的娘不会再回来了,不能让他们当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