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别?”楼远一副颇为惊讶的模样,“世子与八小姐这是要走啊?”
“王上既无要见在下与阿暖之意,我等也不便叨扰右相大人太久。”司季夏朝楼远微微颔首。
“久?”楼远微微挑了挑眉,看向了自己的手,而后边曲着手指边道,“让楼某数数世子与八小姐究竟叨扰了楼某多久啊,一,二,三……”
楼远认认真真数手指的模样让冬暖故眼角有些抽,只听楼远还颇为认真道:“世子与八小姐到楼某府上今日不过第四日而已,怎算得上久?楼某这个人或许无甚长处,但是心胸还是有的,楼某自认大方,不介意世子与八小姐在楼某府上住多久。”
“难道……是世子与八小姐觉得楼某待客不周,所以急着要走?”楼远忽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惭愧模样。
“并非……”司季夏忙解释,然楼远那张嘴根本不给司季夏说话的机会,只听他兀自惭愧道,“哦——楼某明白了,世子与八小姐是觉得楼远道了谎假传了圣旨,将两位骗来了京畿又见不到王上,这是在责怪楼某小人,是以不想在楼某府上多呆,所以这就说走就走。”
“右相大人……”司季夏耐性好,不恼也不急,待楼远叨叨完了才又张嘴要解释,然楼远还是没有要听他说话的意思,而是站起身来忽地凑到司季夏身边,一脸的严肃道:“世子,其实楼某只是悄悄地告诉你与八小姐楼某假传了圣意,至于楼某这么做的原因呢,主要是因为楼某在这京中的日子实在过得无趣,是以向羿王爷请了你二人来京中走走,也算是陪楼某解解闷,世子,你是来京中走一遭解了些闷,做人可不能这么不厚道,解了闷就挥袖子走人啊,也万不能把楼某假传圣意的事情让别人知晓,尤其是左相那个老家伙,啊不不不,左相也不过不到而立,不能称为老家伙,楼某的意思是说——”
楼远这话匣子一打开就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了,也不管旁人愿不愿听,司季夏倒是有耐心听他神叨叨说些有的没的,神色静静淡淡的,完全没有要打断他的意思,然冬暖故却不然,她愈听楼远说话,就愈觉得耳边像有一万只乌鸦在嘎嘎地叫,令人难以忍受,是以根本不待楼远自己停嘴,她已不耐烦道:“右相大人,请您有事说事,若是无事,请您安静一会儿。”
楼远的话立刻打断,然后笑眯眯道:“八小姐,楼某与世子这些日子聊得很是融洽,让楼某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楼某这是不舍八小姐与世子就这么离开,以免楼某日后又要过百无聊赖无人相伴的日子。”
“……”冬暖故觉得有些头疼,拽了司季夏一把,将司季夏从楼远身边拽开,而后面无表情地盯着楼远道,“右相大人说话请注意,这是我相公,不是你相公。”
楼远又被冬暖故的话堵得愣了楞,司季夏面上有些尴尬,而后只听楼远笑道:“八小姐,楼某记得楼某已经跟八小姐澄清过了,楼某没有龙阳之好。”
“右相大人若是无事,待右相大人引我相公进宫见了五殿下后我们便要告辞了。”冬暖故一脸冷淡,她不想听楼远废话。
“若是右相大人觉得不便,那便罢了。”司季夏补充道。
“楼某倒是没有什么不便,引世子进宫见五殿下也不无不可,只不过就算世子见了五殿下,只怕这别啊,也是道不成的,世子又何必走这一趟浪费时间呢?”楼远一脸“你们听我说准没错”的神情。
冬暖故眼神冷了冷,“不知右相大人此话何解?”
“因为哪……”楼远故意将尾音拉长,笑得一脸欠抽,“虽然楼某假传了圣意吧,但那也不仅仅是为了楼某自己解闷,更多的是为了世子与八小姐好,八小姐,你觉得楼某可有说错?”
冬暖故眼角直跳,终是忍无可忍,一脸的冷意,便是连声音都是冷冷的,“说重点。”
“重点?哎呀呀,真是抱歉,楼某似乎又说了不该说的,惭愧,惭愧。”楼远笑着,捧起茶盏轻呷了一口茶汁,这才语气颇为正经地慢悠悠道,“重点就是世子与八小姐今日只怕是走不成了,因为楼某的确还没有胆子假传圣旨。”
“……”冬暖故已经恼怒得就快要命令小银来咬穿楼远这尽是废话的咽喉。
“明日宫中有小宴,王上今晨差人来下了旨意,道是邀世子与八小姐前往。”楼远请晃着手中的茶盏,依旧笑吟吟的,“世子,八小姐,你们今儿是走,还是不走?”
“右相大人的话,我们怎知是真还是假。”冬暖故盯着楼远,似乎要从他满是笑意的眸中盯出什么来。
“八小姐这个问题倒是问对了,你们确实是不知道楼某的话是真还是假,不过你们要是不相信楼某说的,楼某觉得你们想要知道楼某说的是真是假,并不会是什么难事。”楼远笑着转眸看向司季夏,眸中的笑意似乎浓了一分,“世子觉得楼某说得可对?”
司季夏默了默,而后才朝楼远微微颔首,缓缓道:“既是如此,在下与阿暖便只好在府上多叨扰几日了。”
“呵呵,世子言重了,楼某说了楼某可是大方得很,恨不得世子与八小姐在敝舍一直住着。”楼远玩着手中的茶盏,又饮了一口杯中茶汁,“现下世子可还需要楼某引世子进宫见五殿下?楼某正巧稍后要进宫安排明日小宴之事,世子若是要去,可随楼某一道去。”
“多谢右相大人,不必了。”司季夏很是客气。
“那世子与八小姐便再好好歇息一日,在府中走走或是到外边走走,楼某是不能陪两位了,也不会让两位觉得拘谨,世子与八小姐在楼某府中,只管随意就好。”
“多谢右相大人。”司季夏与楼远又客气了几句,与冬暖故转身离开了前厅。
楼远重新在椅子上落座,往后微仰着头,靠在椅背上,微微闭起眼,将手中已经喝空了的茶盏往旁一递,脸上没了笑意,语气淡淡道:“秋桐,满茶。”
无人应声,楼远的手还是维持着半举着的动作,他似乎忘了秋桐与春荞帮他送柳承集去了,而他这会客前厅,除了他之外,也只有春荞秋桐以及阿满能踏入,如今春荞秋桐去送客,阿满在给他备马车,是以厅子里空空的,只有他自己一人。
片刻后,楼远这才想起厅子里只有他自己,边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时边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揉按着自己的眉心。
因为没有看手中的茶盏,楼远放下茶盏时手根本没放到茶几上,就在他松手时,忽然一道小身影从门外冲进来,在茶盏正从茶几边歪倒下来时,小身影冲上前来飞快地伸出双手将茶盏捧到了手心里,与此同时长吁了一口气,“吓死老子了!”
“嗯?”楼远正按揉着眉心的动作忽然一顿,慢慢睁开了眼,眼神冷冷地扫向这突然蹦出来的小身影,也在看到那小身影时褪下眼里的寒意,取而代之的是寻日里的似笑非笑。
小身影不是别人,正是融雪。
融雪正吁了一口大气捧着就要倾倒到地的茶盏时感觉不对劲,一抬头就看到了楼远正微睁着眼看她,连忙换语气笑眯眯道:“呵呵呵,爷是要满茶是吧,小的这就去帮你满茶啊,您稍等啊!”
融雪一说完话,也不待楼远应声,立马转了身,用她方才冲进来的速度冲出了厅子,似乎一刻也不敢与楼远多呆。
也就在融雪转过身背向着楼远时,她脸上的笑意变成了咬牙切齿的愤愤,然她面上是愤愤,脚下却不敢慢一步,因为自那夜她不小心撞见楼远泡澡后,楼远在她眼里就是一只老妖怪,一只随时都能捏了她小命的老妖怪!
融雪方才一直就候在厅外,因为楼远不许她跨进厅子一步但也不许她离开,她就只能巴巴地在外边等着,而她之所突然飞也一般冲进来,是因为厅子里的人都走干净了还不见楼远出来,她便偷偷探头瞄了一眼,幸好她偷偷瞄了这一眼,否则她就要给楼远沏茶沏到他满意为止,而她知道以楼远的性子,铁定会以沏茶为由将她往死里虐,所以,她的动作要又快又准。
而融雪之所以这么紧张一只茶盏,是因为春荞与秋桐给她罗列出的伺候楼远要注意的无数条“不准”与“必须”里面有其中一条就是他用的茶盏不能摔破,别人不行,他自己也不行,若是破了的话,就要她给他沏茶沏到他满意为止,当时她还在心里将楼远这个老妖怪给骂了无数个遍,骂他就是个脑子有问题的混蛋王八蛋!
再又融雪之所以这么听话,完全是因为那夜她领教了楼远的可怕,知道了这个皮笑肉不笑的王八蛋心有多黑多恶毒,说什么她想要留着小命,就要当他的贴身婢女,十二个时辰听候他差遣,还大晚上的听了春荞与秋桐说了整整一个晚上的伺候楼远需要注意什么,她听得可谓是目瞪口呆,惊得她连困倦都忘了,末了她总结出一条,那就是楼远不仅是王八蛋,还是老妖怪!他这辈子绝对是恶棍转世,否则不会绝对不会这么混!亏她还给他求了平安符,简直就是后悔莫及。
好吧,谁叫她不是什么敢作敢当不怕死的英雄好汉,她就是个胆小怕死的货色,逃是逃不出这个老妖怪的掌心了,暂且乖乖任命吧,她相信她总有一天能逃出这个王八蛋老妖怪的掌心的!
融雪在心里又将楼远骂了个上百遍后捧着茶盏回来了,她回到厅子来时,春荞秋桐已经回来了,正在和楼远说着什么,听到脚步声,三人都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她,融雪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心想着她该不是去了很久吧?难道这个老妖怪又要找理由虐整她了?他要是敢的话,她她她,她就将手中这杯茶扣他脸上!
于是,融雪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再用一副恭恭敬敬的态度将手中的茶盏递给楼远,师兄说过,男人都喜欢听话的女人,女人要是犯了什么错呢,只要乖乖听话的话,男人一般很容易消气,她现在这副模样态度,应该是……很听话的吧?
然楼远却是只在融雪跨进门槛时看了她一眼便没有再看她一眼,只是以手支额微闭着眼,在融雪道一声“爷请喝茶”时慵懒地伸出手,融雪在心下骂了他一声,将茶盏稳当当地放到了他手心里,楼远满意地接过,用杯盖轻轻刮了刮茶面,轻呷了一口。
只一口,茶水还是含在嘴里未有咽下时他的脸色便有些绿了,将茶水咽下后抬眸去看一副听话恭敬模样站在一旁的融雪,问道:“你泡的那种茶叶?”
“回爷,小的泡了龙井加碧螺春加蒙顶,还有银针。”融雪听到楼远问她话,以为楼远十分满意她泡的茶,是以眼里有些亮晶晶,“爷是不是觉得很好喝?”
春荞和秋桐愣住了,看融雪的眼神十分错愕。
“……”楼远看着手中茶盏里色泽浓绿的茶汁,眉心有些跳,又问,“你觉得会好喝?”
“对啊对啊!”融雪忙点头,完全没听出楼远语气里的怪异,还补充道,“我师兄说,男人都喜欢喝几种茶叶一起泡的茶,爷……是男人吧?”
“噗……”秋桐没忍住,笑出了声。
春荞也掩嘴笑了。
楼远脸色十分难看,看着手里的浓绿浓绿的茶汁,昂头一口喝尽,而后手一松,茶盏“啪”的一声掉落在地,碎了。
这一回,融雪没有来得及接住茶盏,因为她根本没有想到楼远这个老妖怪喝了茶居然还要整她!
“记得了,下回泡茶要泡到爷满意为止。”楼远站起身,拍拍衣袖上的褶皱,淡淡瞟了融雪一眼,“走吧,随爷进宫。”
进宫!?融雪两眼放光。
“秋桐,这次让阿满留在府中,不用跟着去了。”楼远边说边往厅子外走。
“那谁赶马车?”秋桐问。
“这不是有个现成的?”楼远再看一眼融雪,头也不回地走,“要是不会驾马,那就一路牵着缰绳去。”
融雪目瞪口呆,看看楼远又看看春荞和秋桐。
秋桐默默得拍了拍融雪的肩,一副“你好自为之吧”的神情。
融雪在心里扛了把刀,把楼远砍了。
也只是在心里而已。
于是,在所有人眼里做事总是不同寻常的右相今日又做了不同寻常的事情,用了一个小姑娘当车夫,而且还是一个不会赶车只会牵马的小车夫。
左相府。
柳承集才回到府中,他的大夫人冯氏便迎了上来,扶着他一脸关切地问:“老爷,怎么样?今日可见着王上了?”
柳承集看也不看她,只一脸阴沉地往里走,冯氏又问:“那冬暖故那个小贱人呢?老爷没把她抓回来!?”
柳承集还是不答,冯氏立刻不依了,死死拽住了柳承集的左手不让他走,一副非要将事情说清楚的模样,“老爷,你就这么放过冬暖故那个小贱人了!?她可是害死了我们的漪儿啊!她还害得老爷如今——”
“啪——”然冯氏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便遭了柳承集一巴掌,只见他眼中怒火正盛,喝道,“注意你说的话!”
冯氏被柳承集一巴掌打得目瞪口呆,抬手捂着自己被打的脸,一句话也不敢再多说。
就在这时,府中管事柳路大步走来,见着冯氏也在,顿住脚步不敢上前了。
柳承集冷冷看向柳路,声音沉沉道:“什么事!?”
“回老爷,右相府的人送来右相大人的信。”柳路恭恭敬敬。
“楼远的信?拿过来。”柳承集眼里有愤怒与不解,楼远玩什么把戏,居然在他后脚离开右相府就给他送来信,而且他与楼远在堂下朝外,从来不会多说一句话,若是有话,方才他在右相府为何不说?
柳路毕恭毕敬地将信双手呈上给柳承集,柳承集当场便将信揭开。
看罢信后,柳承集眸中怒意更盛,直接将信撕碎,扔在地上,拂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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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们说的对,阿暖和阿季想要离开京畿似乎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哦呵呵~
不要告诉叔,姑娘们吃完菜又都去养文去了……那这会是个……非常让叔想跪的事情啊~
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