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半个时辰,司季夏回来了,站在冬暖故面前摊开手心时,只见他手心里躺着一只珍珠耳珰——柳漪的耳珰。
再瞧司季夏,除了面色比离开前更青白了些之外没有任何异样,便是连呼吸都是平平稳稳的,根本让人觉察不出他方才还运过功。
冬暖故舒然一笑,果然,他的身手,根本无需她担心。
只见冬暖故用手指捏起那只珍珠耳珰摇了摇后又将它放回司季夏的手心里,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司季夏微微点头。
日光在变化方向,天色渐暗,夜幕在慢慢拢上。
有阴谋在夜色的黑暗中酝酿,发酵,等着合适的时间膨胀,爆发。
夜色越来越沉,司季夏坐在小楼的小厅中用锤头修理着被踢坏的凳子,冬暖故则是在她那间屋里梳着妆,她面前的妆奁上放着三件简单的首饰,一支木雕茶梅花簪,一只木雕茶梅镯子,一对同样为木雕的茶梅耳坠子,正是那日在水月县司季夏为她买的三件首饰。
冬暖故坐在妆奁前,把自己的长发绾起,簪上花簪,戴上耳坠子,最后再套上镯子,就在此时,院里有人声传来。
冬暖故抚了抚镯子上的茶梅浮雕,微微笑了笑,开始了么?
冬暖故并未出屋,只闻司季夏的脚步声走到廊下,再听得来人道:“世子,小王爷请您到浮院去一趟。”
“小王爷找我何事?”司季夏口气淡淡。
“小的不知,小王爷只是让小的来请世子过去而已,并未和小的说是什么事。”家丁的声音反常的颇为恭敬,还带着些隐隐的紧张。
冬暖故笑意更浓一分,接着只听司季夏应了家丁一声,脚步声起,渐行渐远。
又有夜风起,吹得挂在廊下的风灯摇摇晃晃。
冬暖故坐在床沿上,把玩着手里的青色小蛇,面有冷笑。
一刻钟后,又有脚步声从院子里传来,脚步微踉,摇摇摆摆,不是下人小声的脚步声。
再接着,就是掩闭的房门被“砰”的一脚踢开的声音,屋中桌上的豆油灯光猛地一跳,模模糊糊地映亮了来人的面容。
来人一脸趾高气扬满是不屑的表情,带着酒后的熏醉,一见着冬暖故便笑得阴沉,只一眼便让冬暖故嫌恶得作呕,不是司空明还能是谁。
哦?柳漪这游戏玩得下的可还真是血本,她玩的可是她男人,衣裳用上了不说,连本尊也用上了,不过倒也算她有些本事,居然有本事使得司空明酒多了还能到她这儿来。
真是有意思了,这土生土长的柳漪不仅不以夫为纲,甚至将他送上别个女人的床,而且还是她恨的女人,啧啧,看来柳漪恨的不仅仅是她,她也恨她的男人司空明。
不过柳漪恨不恨司空明她没有兴趣,她有兴趣的是怎么玩整柳漪。
“呵呵!嫂嫂今夜打扮得如此漂亮,是否是等着小王来宠幸你?”不知是酒意上头的缘故还是这本就是司空明内心的想法,只见他一见着冬暖故便满脸的*,甚至轻轻舔了舔嘴角,慢慢往冬暖故走去,竟是边走边将外袍脱掉,眼里有*有嫉妒还有恨意,以致出口的声音都是阴阴飕飕又极为鄙夷,“嫂嫂嫁了司季夏那个残废有何好?司季夏那个残废能在床上带给嫂嫂蚀骨*的快乐?”
“今夜小王就让嫂嫂尝尝什么才叫做美妙,那是司季夏那个残废永远也不会的东西。”离得冬暖故愈近,司空明眼里的*与嫉妒就燃烧得更强烈,一把伸出手就要扯掉冬暖故身上的衣裳。
然他伸出的手还未来得及靠近冬暖故,他整个人便定在了那儿,只因他伸出的手上,此刻正绕着一条青绿的小蛇,腥红的信子正朝着他一吞一吐!
腥红的信子和贴着皮肤的冰凉触感让司空明酒意陡醒,脸色煞白,惊恐万状,动也不敢动,怕自己一动就成为这条三角头的青绿小蛇毒牙下的亡魂,整个人如硬化了一般。
只见冬暖故慢悠悠从床沿上站起身,走到司空明身侧,浅笑看着他,声音悠悠道:“小王爷,你刚刚说谁残废呢?”
冬暖故这一声悠悠冷冷的浅笑让司空明僵硬的身子不禁打了个颤,既惊骇于他手上的青绿小蛇,又震惊于冬暖故出口的声音,一边又拼命往后仰头,尽可能远地离开那蛇信子,却又见冬暖故手上不知何时又多出了一条红斑小蛇,正将蛇头凑近他的嘴巴,一边还轻笑着,“对了,小王爷就这样不动就对了,否则的话我也不知道你手上这个可爱的孩子会不会咬你一口。”
“你,你敢!?”司空明动是不敢动,即便嘴唇在打着颤,眼神却是狠厉的,一边还放狠话道,“你倘敢动我一根汗毛,父亲绝对将你与司季夏碎尸万段!”
“是么?”冬暖故非但不慌不惊,反是笑意更浓,将手中的红斑小蛇更凑近司空明的嘴,司空明能清楚地感觉得到那蛇信子已经吐到了他得嘴唇上,只听冬暖故在笑,“既然后果都是要碎尸万段,那我现在就先把小王爷给碎了,先从一个个脚趾头开始,再到膝关节……”
司空明惊骇得瞳孔大睁,这个女人,不怕父亲!?不可能,绝不可能!
就在司空明惊骇万状时,冬暖故忽地收回凑在他嘴边的红斑小蛇,与此同时抬起脚,狠狠往他胯下一踢,司空明始料不及,立刻捂住自己裆部半蜷下身子,面色煞白,冷汗突地冒出,而就在他下意识地将手下移去捂住自己裆部时,他手上那只青绿小蛇亮出了它的尖利小牙,毫不犹豫地咬上他的手腕。
司空明只觉自己手腕一麻,顿时这麻木感快速往手臂上方攀延,他想用另一只手来掐住自己的手臂以防毒素在他体内蔓延,可却又见那青绿小蛇张着口竟要去咬他的胯下——
司空明最终只敢死死捂住自己的裆部,冬暖故的笑有着居高临下的嘲讽,“小王爷,你觉得一条胳膊对男人来说比较重要,还是你们传宗接代的玩意儿对你们来说比较重要?”
冬暖故说着又在他胯下狠狠补了一脚,司季夏的缺陷,她不允许任何人嘲笑。
“啊——”司空明疼得竟大叫出声,然他才张口,他的嘴便被冬暖故塞入一块黑布堵住,继而是一条麻绳将他五花大绑,胯部剧痛和浑身愈来愈麻木的司空明没有丝毫挣扎之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冬暖故将他五花大绑。
冬暖故捆完司空明后不忘在他身上又补了两脚,如看一个废物般看着他,声音冷得不能再冷,“废物就别不要四处晃悠,自取灭亡。”
冬暖故收回司空明身上的青绿小蛇,摸了摸它的脑袋,小蛇便哧溜钻进了她的衣袖里,与红斑小蛇一起。
冬暖故再极高临下地冷冷瞟一眼司空明,走出了卧房,将门掩上,去了厅子。
厅子里还摆着司季夏修整到一半的凳子,地上散着些木屑,锤头也放在地上,冬暖故走过去,看了那锤头一眼,弯腰拿起,在司季夏方才坐过的那张凳子坐下,空着的另一只手拉过修到一半的凳子,用脚帮忙稳住,朝凳脚锤去,却不料她才敲下一锤,凳子居然就歪了形。
冬暖故愣了愣,想着她倒是给司季夏帮倒忙了。
算了,还是不做了,坐着就好了。
于是冬暖故将锤头放下。
正当她将锤头放下时,院子里就又有繁杂的脚步声传来,听得出,人不少。
冬暖故微微一笑,站起身,迎了出去。
六盏风灯,六名家丁,四名婢子,一个余氏,一个柳漪,来人的确不少。
余氏面容冷冷,柳漪面色娴雅,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李一紧跟在她身后。
冬暖故心里笑,啧啧,柳漪的确有本事,先把自己男人骗来了不说,还能把怎么看怎么都对她不满的婆婆也叫了来,只不知她们这些本是等着看戏的人最后是看戏呢还是被人观看。
呵——
余氏来了只是冷冷看了一眼站在廊下的冬暖故,继而便向身后的家丁命令道:“搜!”
家丁听到命令就要冲到小楼里来搜,冬暖故面色不改,只是双脚稍稍往前移了一步。
小楼处于三级矮石阶的平台上,冬暖故立于廊下本就显得稍高一些,加上她往前移的这一步就更显得她居高临下,更兼她面上似笑非笑的冷冷神情,使得那为首就要冲上来的李一倏地停下脚步,一瞬之间竟是不敢抬头看冬暖故的眼睛,只觉她的眼睛好像已经洞穿了他心中的事情一般。
余氏知道冬暖故这一挡是在质问他们有何理由说搜就搜这幢小楼,于是余氏便冷着声音道:“今日世子夫人曾去过浮院可对?”
冬暖故并未否认,点了点头,余氏又冷冷道:“那这就对了,小王妃今晨还放在妆奁里的白玉镯子在世子夫人到浮院坐过一遭后便不见了,这说明什么?”
从余氏的声音与眼神看,她不像是在询问,而是在宣布答案,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说柳漪不见的白玉镯子就是她冬暖故偷的,所以现在要来搜屋子。
冬暖故暂时不想在她们面前张口说话,只是看了一眼站在余氏半臂距离后的柳漪,似在问:“小王妃,是这样么?”
“世子夫人,我今日有心请你去喝花茶,却不料你竟会……”柳漪还是如以往一样,静时如处子,张口说话时更是楚楚动人,声音绵软,足以挠进每个男人的心里,只见她看着冬暖故的眼神有些不可置信,还有些痛心,“那是出嫁时爹爹亲手给我戴上的柳家传家玉镯,八妹妹你怎么能……”
柳漪似有些激动,一激动便忘了她们已是出嫁的妇人,是妯娌而不是家中姐妹。
余氏的话与柳漪的话都没能在冬暖故的面上掀起波澜,她的面色还是平平淡淡的,余氏仍是冷硬的神情,柳漪的眼神则是有刹那的晃乱,眼角的余光似往李一身上瞟。
只见冬暖故微微一笑,侧开了身子,将路让了出来。
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让冬暖故让开道,余氏很满意,柳漪则是有些紧张,将手中的帕子抓得有些紧。
李一冲上走廊来,看也不看其余屋子一眼,径自就往冬暖故那间卧房冲。
冬暖故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微微扬起嘴角,轻轻笑了起来,看来她选李一的屋子来放柳漪的衣物没有选错,果然是个“忠心”的好奴才。
李一砰的一声踢开了屋门,毫不犹豫地,就好像他已经知道那只失窃的白玉镯子就在那间屋子里一般。
冬暖故看着他将屋门踹开,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分。
只见李一才大步跨进屋,只一转眼却又倒退了出来,面色煞白,嘴唇颤巍,一副受了大惊的模样。
余氏见状,怒了,张口就斥道:“李一你这是做什么!?”
李一却是没有反应,而跟在李一身后还没进屋的家丁见着他进去了又倒退出来的情况,一时面面相觑,竟都不敢进去了,好似屋子里有吃人的鬼怪一般。
余氏更怒了,喝道:“还不快进去搜!?在羿王府里,偷窃事虽小却也不能免于家法!”
后半句,明显是对冬暖故说的。
余氏本就对视司季夏为肉中刺,拔不得就算了,竟然还敢加害她的明儿以及让她在府中下人面前丢尽脸面,就算拔不得,她也要慢慢整死他,连他的女人也不能放过。
李一终于重新跨进门槛,然动作缓慢得像是受了极重的内伤般,正在怒头上的余氏看不下去,径自走了过去,跨进了门槛。
冬暖故在笑,李一扶着门框转头看柳漪,柳漪微微蹙起眉。
下一刻,只听余氏山崩似的尖叫在屋里响起,“明,明儿——!?来人,还不快来人帮明儿松绑!?”
小院顿时有些混乱了起来,李一还是愣在那儿,冬暖故还是在笑,柳漪则是捏着帕子的手蓦地一抖,帕子掉到了地上。
冬暖故朝她走过去,弯腰俯身为她捡起帕子,递给她,看着她微微发白的漂亮脸蛋浅笑道:“大姐姐,帕子掉了,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柳漪震惊万分,微微睁圆了眼盯着正笑吟吟站在她面前的冬暖故。
冬暖故就像没有发现柳漪的震惊似的,抬手为她将肩上的乱发放到背后,仍是浅笑:“大姐姐所说的白玉镯子我没有在浮院里见到,倒是在我屋里的箱子里见到了,不过我已经把它放在了另一个地方,姐姐别急,很快就会找到的。”
柳漪的面色倏地变得煞白,冬暖故发现一向喜欢把自己白净美丽的脖子露在外的柳漪今日竟是将自己的脖子用衣领裹得好好的,就像藏着什么秘密一样。
冬暖故趁柳漪还怔愣得回不过神时用手指拉了拉她裹在脖子上的衣领,瞬间了然。
不愧是柳承集教出来的女儿,外表够圣洁,内里够狠毒。
待柳漪回过神时,余氏面色铁青浑身颤抖地从屋里冲出来,冲到冬暖故面前,扬起巴掌就要往冬暖故面上挥来。
冬暖故心下冷笑,正要偏头躲过,一块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小石子不偏不倚地打中余氏的手背,令她吃痛下意识地将手往回缩了缩。
“夫人有何理由对阿暖动手?”一道冷冷的声音从柳漪身后黑暗的院中传来,是司季夏的声音。
柳漪转头,看见司季夏从黑暗中走来,面色更白了一分。
司季夏,他不是应该在浮院!?怎么会这个时候回来!?
余氏此刻哪里会去注意柳漪的反应,只恶狠狠地盯着司季夏,恨不得随手就能抽出一把刀来将他捅死,平日里装出来的贤淑大气全都没有了,有的只有满是狠恶的喝骂声,“你们对我的明儿做了什么!?”
“夫人为何不问问小王妃做了什么。”司季夏面色冷冷地走到冬暖故面前,将她护在了身后,不慌不乱。
柳漪惊得手中那冬暖故刚为她捡起的帕子险些再一次掉到地上。
还立在门边的李一鬓边冷汗涔涔,寒冬之夜这冷汗竟还能湿了鬓发。
这颇为混乱的情况下,没有人察觉这有一只小小的机甲蜥蜴由李一的裤腿爬上了他的背后,而机甲蜥蜴的尾巴上似挂着什么东西,是一只珍珠耳珰,便是连李一自己都没有察觉。
怒火攻心中的余氏哪里听得进司季夏的话,也没有心想为何司空明不是在浮院而是在冬暖故的房里,此刻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两个人,不能留,绝不能留!司季夏留着只会抢了明儿世子之位,这个女人留着只会祸害明儿!
“来人,把世子和世子夫人给本妃拿下!本妃要就地处置了他们!”她要他们死,都死!
冬暖故眸光一凛,往前走一步似要说什么,那些个家丁则是听命地就要上来拿下司季夏与冬暖故,眼里完全没有将他们当做世子和世子夫人看。
“呵,没想到这么些年我没有出过棘园,这羿王府就易主了?”就当冬暖故正要出声而家丁们正上前来时,一道轻轻的女子笑声从院中传来,带着浓浓的嘲讽。
所有人都惊得愣在了原地,包括余氏,也包括司季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