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府八小姐要嫁给羿王世子为妻的消息不日便传遍了整个京畿。
关于左相府这个闻所未闻的八小姐,坊间有各种说法各种猜测,有道这个八小姐不是身体有问题便是脑子有问题的,不然为何会嫁给羿王世子?
也有道是左相府这凭空冒出来的八小姐是左相柳承集的私生女,否则为何从来没有听说过左相府还有个八小姐的?
还有道是左相为了自己的名利把这个不受他待见的私生女推向火坑的。
更有道是王上本来是看中了左相府的大小姐要下旨将她许配羿王世子的,是左相爱嫡长女心切硬是将这本无人知晓的私生女八小姐推了出来。
坊间传言云云种种,皆是围绕着左相府八小姐的,只是传归传,却尚无人见过这个八小姐,不知她究竟是扁还是圆。
冬暖故听着楼远留下给她的侍女春荞转述给她听的坊间传言,面上做紧张模样,心下却满意地笑。
这些传言,于她无害,最主要的是,这些传言足够柳承集这么些年来在百姓心中营建的地位与良好形象滑下了无数个坡,所谓“观众”就是如此,并不是所有的观众都乐意为你的好买账,他们更多的是随波逐流,见风便说雨,管你好或是不好,皆与他们无关,只要他们口中有得事情来津津乐道就行。
这两日,府中倒是有人想来找冬暖故的不是,尤其是柳涟的生母,大夫人冯氏已不止三次到芜院来想要揪冬暖故给柳涟偿命,皆被春荞和秋桐挡了回去,而因柳承集叮嘱过全府上下关于柳涟之死的知情人暂不得声张此事,冯氏便不敢太过声张放肆,每次都只能含怨离开。
冬暖故想,楼远留下的这两名侍女还是有些本事的,否则怎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将堂堂左相府大夫人拒之院外,留下她们果然是明智的选择。
冬暖故躺在屋里的藤摇椅上,身上盖着薄薄的毯子,身下老旧的摇椅轻轻摇晃,双手交握着放在小腹上,眼睑微垂,静静地看着屋外飘飞的细雨。
安静与惬意,冬暖故的心情很是舒畅,这是她前世从没有品尝过的惬意,感觉真是不错。
不知不觉,她微微扬起了嘴角,浅浅地笑了,真是难得有这样安静的时刻。
春荞捧着一碗红糖姜水进屋时看到的便是冬暖故安静浅笑的模样,微微怔了怔神,因为春荞不得不承认,脸上没有了那股胆小怯懦之气的左相府大小姐,真的是个连女人看了都要失神的美人儿。
不过春荞的出神并未能持续多久,因为冬暖故注意到了她,随即她的脸上又挂上了那副见着谁都怯生生的神情,一见着春荞她便坐直了身,有些紧张地看着春荞。
“八小姐不必紧张,奴婢是来给八小姐送红糖姜水的。”春荞友好地笑了笑,上前将手中的瓷碗递给冬暖故,冬暖故接过,碗壁上暖暖的温度让她用一种不解的眼神看着春荞。
“这是六娘央奴婢到大厨房为八小姐煮来的,六娘说今晨看到八小姐起床时似有小感风寒的迹象,而六娘自己个儿又没办法从大厨房拿东西,所以央奴婢去的。”春荞笑着向冬暖故解释道,“八小姐还是趁热快些喝。”
冬暖故捧着瓷碗,并未急着喝,而是向门外张望,似在找寻谁人的身影。
春荞见状便问道:“八小姐可是在找六娘?”
冬暖故立刻点了点头。
“方才奴婢回来时看到六娘往后门的方向去了,想来是出府去了。”春荞道。
出府去了?冬暖故微微蹙起了眉心,六娘从未有哪次出府不告知她一声的,她这般不声不响地出府,必是有事情隐瞒着她。
会是什么事情?
冬暖故忽然想起六娘从昨日早晨开始神色便又些奇怪,她微微敛了敛眸光,将手中的瓷碗放到旁边的小几上,走到床头边的矮柜前取出了几件物什走到窗边的方桌前,春荞忙走了过去。
只见冬暖故拿出的是笔墨纸砚,只不过是劣质的笔,粗糙的纸,下等的砚台与墨条,春荞知冬暖故是想要写字,忙为她磨墨。
冬暖故展开纸,将毛笔在砚台里蘸了蘸,在纸上落了笔。
春荞在遵了楼远的命令来到左相府前楼远便告诉过她这左相府八小姐不会说话,然她从未想过这个八小姐居然会写字,是以春荞在看到冬暖故拿出笔墨纸砚时本就吃了一惊,现下在看到冬暖故的字时再一次惊住了,只因冬暖故下笔如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其字娟秀却又似藏着健劲,春荞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穿着最劣质衣裳的八小姐不仅会写字,且还写得一手好字,真是……太吃惊了。
冬暖故很快将她想说的话写了出来,她执着笔,抬头看着春荞,春荞看着纸上的字。
“可否请姐姐帮暖故到后门瞧瞧六娘去了哪儿?”这是冬暖故落在纸上的原话。
春荞有些为难道:“六娘若是出府去了,只怕奴婢这时过去也寻不着六娘的人影了。”
冬暖故飞快落笔:“暖故知晓姐姐能追得上六娘的,姐姐便帮暖故这一回如何?”
冬暖故写完又将目光锁在春荞身上,春荞的心跳突地加速,眼底有震惊闪过,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冬暖故,冬暖故则用一种殷殷的眼神看着她。
春荞默了默,然后才点了点头道:“好,那奴婢这就去。”
春荞说完,转身便要离开,冬暖故却抓住了她的手臂,随即又飞快地写下几个字:“姐姐别让六娘发现姐姐。”
“奴婢知道。”
冬暖故这才松开春荞的胳膊,不过转瞬,春荞的身影便在冬暖故的视线里消失了,也在芜院里消失了。
冬暖故走到屋外,望着月门的方向,只见月门旁的枯树上正缓缓落下一片黄叶,那是方才春荞跑过时带落的。
冬暖故微微眯了眯眼,她果然没有看走眼,春荞,不仅仅是个单纯的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