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工在纺织厂待了二十多年,有文化读过书,经验丰富,照理说应该自视甚高。
可他相当喜欢连与青这个小姑娘,聪明、灵活、大胆,和她讨论工作,不是长辈和小辈的对话,他们之间是有技术交流的。
“小姑娘太瘦容易生病,得多吃点,等会儿我让陈泰给你多打几块肉。”陆工忍不住唠叨。
陈泰是食堂打饭的工人。
连与青笑笑:“您也太明目张胆了吧,开小灶开得整个厂都知道了。”
路上有个小伙子跑过来,红着脸说:“连工,外面有个男的找你,他说是你男人。”
连与青眨眨眼睛没说话。
陆工都看在眼里,一个小姑娘二话不说搬到厂里,总有事情的,他劝道:“去看看吧。”
她很快恢复了正常,轻松地说:“陆工记得帮我多打两块红烧肉啊!”
天已经慢慢暗下来,纺织厂门口的路灯亮了,魏东就站在柱子下面,半张脸隐没在黑暗之后,看不出情绪。
连与青刚刚出现在门口他就看见了,迈开步子走过来,脸上满是焦灼。
“媳妇儿。”
像是要和他彻底划清界限,魏东靠近的时候他后退一步,和他保持一米的距离,当即魏东的脸沉地可以拧出水来。
“我写的字条应该看见了吧,我们分手了,你回去以后把离婚报告交上去,咱们就彻底没关系了。”
魏东握紧拳头,“我没答应。”
“这件事不需要你的同意,从一开始就说好了,随时终止。”连与青面无表情地说出要离婚,脸上没有半分痛苦或是不舍。
魏东抓住她的手臂,语气激动:“我们之间有误会,找个地方把事情说开,不要用这种方式好不好?”
连与青把胳膊上的手无情的甩开,冷笑道:“你想告诉我,你不嫌弃我?”
“我从来没有嫌弃过你!”他直接打断她,“我只管我们结婚之后的事情,以前的事情我管不了也管不着!”
“那时候的你怎么会知道后来还有个我。”
魏东红着眼眶,极近哀求道:“咱们回家吧,你心里的委屈要怎么发泄都冲我来,咱们别分开好不好……”
半年的朝夕相处,多少个夜晚相拥而眠,连与青不是铁石心肠,如何能不动容,至少他刚刚说的那些没有越描越黑。
“好,那你回答我,那几次为什么拒绝同房,为什么你得知摔倒可能会失去处女膜后那么激动?”
只间他欲言又止,连与青替他说了,“你觉得我和沙俊平睡过,所以找到一个借口欣喜若狂,本质上还是介意的,对吧。”
魏东隐忍着,脖子上青筋凸起,他深吸一口气,“我承认,一部分原因是我脑子很乱还没想清楚,更多是因为另外一件事。”
没有给他机会说另外那件事,连与青的巴掌已经狠狠打在他的左脸,这一巴掌使出了全部的力气,也把她的满腔爱意打掉了。
可她说话的语气依旧平缓,“我们之间的问题已经不是我有没有跟人睡过了,而是我觉得人格尊严都被你践踏了。”
“我的脾气你知道的,受不了一点委屈,我会在和你回去。”
“当初你答应离婚会补偿我,那我直接提要求了,给我两千块,我要买纺织厂工人的工作。”
连与青转身,背对着他说:“不是拿钱的话,咱们就别见面了。”
她一只脚都跨进纺织厂大门了,男人嘶哑愤怒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我爱你,所以我会恨,会嫉妒,可我从来没想过和你分开……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吗?”
可连与青已经进去了,背影那么决绝无情,几个月的爱恋烟消云散,剩下他一个人困在原地。
第二天,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碰上门卫保安,他偷偷说:“那同志在外面站了一夜,满地的烟头,人倒是厚道,走之前都捡干净了。”
连与青表情一怔,随即恢复如常,“老郑,这事你不用管。”
她不清楚原身到底有没有和沙俊平睡过,可能睡过吧,但归根结底是两个年代思想的碰撞。
魏东是思想传统的大男人,即使两人在一起后他在慢慢改变,他的大男子主义不会变。
永远不要试图去改变别人的思想,这是连与青的人生准则,她突然没有信心和他走下去了,所以选择及时抽身。
虽然痛,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
两千块钱,魏东暂时拿不出来,想着连与青那边买工作急需钱,便上门找程旭借。
这钱当然二话不说就借,只是,他看了看门外,把魏东拉进屋里。
“你们俩到底咋回事?吵架也不至于搬出去吧!”程旭说话的口吻不太好,主要是担心好兄弟。
连与青搬家不是秘密,那天好多人都看见了,虽然江敏替她遮掩了,可那烂借口程旭是不会信的。
魏东恨不得把连与青拴在裤腰带上,怎么可能让她一个人去外面住。
只是不管他怎么问,魏东都只字不提,让人恨得牙痒痒。
“你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一个作天作地的妖精,倒不如像我这样打光棍!”
魏东媳妇儿跑了,也不用回家了,两个男人喝到半夜,还是程旭扛不住睡着了。
半夜被尿憋醒了,程旭眯着眼睛看见阳台有一点点火光,放了水之后一看,魏东在吞云吐雾。
“你是真不困啊,听说昨晚一夜没回,难道连与青还能让你进屋?”程旭都不知道说兄弟什么好了,情种!
“睡不着。”烟烧到了手指,他也只是低头轻轻碾灭,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只要一闭眼,脑子里全是同一个人,想到她决绝地离开,心如刀割,与其这样,还不如不睡。
程旭无奈摇头:“你上辈子是不是欠她一条命啊!”
第二天一大早,魏东拿上钱走了,他跟孟青海请了假,让潘越城帮忙顶班。
魏东把钱送去纺织厂,连与青没有出来拿,来的是徐自来。
“她跟着去下面的制衣厂了,下午才能回来。”徐自来语气温和,“临走前交代人来找你拿东西,那人暂时抽不出空,所以才让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