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个时辰里,周老三和周二郎啥也没干,光顾着陪绵绵花银子了。
绵绵像个小钱漏儿,揣着包鼓囊囊的银子,每到一家铺子,就小手一挥挑着买!
等从长街南头走到北头,她那小钱袋子也肉眼可见地瘪了下去。
就只剩下些碎银,还在里面叮铃晃荡地发出声响。
“咦?这家的银顶针真秀气,给娘和二婶四婶各买一个!”
“那家果脯铺子里有话梅肉,多买些回去酸死小世子。”
“这儿的香云纱纹样好多~”
“摸起来软乎还冰凉凉的,咱多买一些吧,留着等夏天做大裤衩用,一人做上两三条!”
眼看着这银子流水似的花出去,周老三如今也不心疼了,他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巴不得绵绵多买一些。
反正家里现下银子足够使了。
只要能让闺女高兴,那他才觉得赚银子有动力。
“买!”周老三屁颠地跟着,渐渐的,怀里的捧着的东西越堆越高,都快挡着眼睛了。
一旁的二郎两手提得满当当的,掌心都勒出汗了。
“绵绵啊,咱都买……就是能不能让爹先把这些东西送回马车上。”周老三觉得手都快累断了。
绵绵回头一看。
只见老三的脸都被东西挡住,光露出一双累得通红的耳朵来。
周绵绵忍不住咯咯乐:“那你快去吧爹,绵绵再去买小珠花钗,等休沐结束好送给文英她们。”
周老三生怕宝贝疙瘩被人拐了。
每走两步就要回头看一眼,看绵绵就跟看眼珠子似的。
好不容易把东西送回,这时,绵绵差不多也把珠钗挑好了。
文英她们丫头在周家学堂念书,平时得了绵绵不少恩惠,隔三差五绵绵就会拿些小零嘴儿出来投喂。
时不时的还送点小礼物。
这不因清明节休沐,有数日未见,绵绵小手痒痒,忍不住又要给她们几个买点小东西。
“闺女,看中啥样的了。”这时,周老三抹了把汗凑上前来。
他也想顺便买上两支。
留着晚上回去,送给宋念喜戴。
周绵绵趴在比她还高的柜子上,脚尖晃来晃去地点着:“绵绵要这个黄玉的,还要这个猫眼石的,再要一个珍珠的,和一个月光石的。”
周二郎认真看着妹妹挑选。
这才发现,绵绵选的这几样都是相对便宜些的,像那碧玺的、翡翠的,就要贵多了。
二郎知绵绵不是因抠门才这么做,于是问道:“绵绵,怎么不买那碧玺珠子串的花钗,那个粉色好看,还有碧玉的也不错。”
说罢,二郎看了眼绵绵手里的钱袋子。
“可是今日带出来的银子花完了?二哥这里还有,一并拿给你。”
说着,周二郎就要把过年时收的压祟银子,统统都拿给绵绵。
绵绵却收好珠钗,摆摆小手:“不要,碧玺和翡翠那些太过贵重,不适宜送给朋友们。”
“怎么说。”二郎看向她。
绵绵拉他出了首饰铺,慢悠悠地说起来。
“礼物在心不在贵,文英她们家境有的尚可,有的一般,若送了贵重之礼,难免让她们有负担感。”
“而且,也显得我太过嘚瑟,日子久了她们难免有的会心生嫉妒,那就会破坏我们的感情了。”
绵绵说着,把这四支便宜小钗仔细包好,放进了自己身上的大布兜里。
周二郎不由一愣。
想不到,绵绵想得如此深远通透,小小年岁,没有得了银子就张扬嘚瑟。
反而考虑如此周全。
周二郎顿时为自己妹妹骄傲起来。
他点着头忍不住笑:“绵绵说得对极了,倒是二哥考虑不周,忽略了你们孩子间也会有负担感和嫉妒心,绵绵今日的话,以后我定要天天记在心里。”
显然,这小子已经把妹妹之言,奉为圭臬了。
说到嫉妒,周绵绵仰望着二郎:“二锅锅这么优秀,肯定也会被不少人妒忌惦记呀,况且你还中了童子科,风头正盛,众人都知道你,以后做事可得当心呀。”
周二郎深深点了点头。
眼看着半个时辰也快到了,周老三实在不放心老二两口子,于是就先带着俩孩子坐上马车。
“绵绵,二郎,若还缺啥等待会儿再接着买,咱先去把你们二叔二婶接上,城里巷子多,免得他俩迷了路。”
而这会子,周老二两口子还啥都没买,他俩早就忘了和老三约好的时辰。
二人不知咋的钻进了条闹街上,正被前头的热闹给引住了。
只见眼前的酒楼很是特别,门前有个大台子,台上既有琴师抚弹,又有文人吟诗作对。
周围围了不少观众,正跟着鼓掌起哄,笑嚷个不停。
见那琴师容貌秀丽,身段窈窕,周老二的眼珠子顿时瞪大了几分。
驻足看个不停。
“媳妇儿……你说这啥酒楼,咋还有人出来抚琴给咱听。”老二的哈喇子都快淌下来了。
孙萍花也没啥见识。
只当是这家酒楼太过阔气。
“你懂啥,这不是怕客人们吃饭闷了,给大家解闷儿吗。”
周老二立马恍然大悟:“媳妇儿说的对,就是这给客人们解闷不是该去里头弹吗,咋弄到外头弹了。”
孙萍花疑惑地挠挠头。
“这我咋知道。”她听不懂琴乐,也不爱听诗词歌赋。
索性拉着老二就要走。
周老二恋恋不舍的,一步三回头地瞅着,谁知这时,就见那酒楼上挂着张幌。
上头竟写着“周姓者可免银子入店吃酒”。
周老二激动极了:“媳妇儿快看,那咱是不是就能不花钱吃了。那咱快进去吧。”
孙萍花看着一愣。
她虽想占个便宜,可心里头也提防着,生怕有啥不妥。
“等一下,人家这么大的酒楼凭啥让咱白吃,可别是把咱骗进去,到时候宰咱一顿。”孙萍花紧紧捂着钱袋子。
周老二贪恋琴师貌美,又想去吃顿白吃,于是就跟孙萍花俩嘀咕起来。
他俩这边正拉扯着,这时,酒楼的管事便瞧见了。
那管事立马上前道:“二位可是看到了咱家的幌子?可是周姓者?”
孙萍花见状要走,可周老二却抢先一步道:“正是了,我便姓周,当真可以白吃吗?”
看他这般急切,那管事呵呵乐了一声,随后打量着老二的衣裳。
“两位不是城中人士吗?不知是从哪里来,姓周,那又名什么呢。”
孙萍花眼看老二还要说话,她抢先一步道:“你先告诉一下我们,你们酒楼为啥肯让周姓人不花银子吃喝,可是有什么猫腻儿?”
高个子管事笑着解释:“原来二位是有此顾虑,其实这规矩也是我们新定的,至于为啥只对姓周的不收银子,那就得从童子科说起了,不知二位可有听说过中榜的周二郎?”
闻言,孙萍花脸色一急。
她自家亲侄子,那自然是知道,只是她及时闭上了嘴,不想把这事儿说给外人听。
“啊,那个孩子啊,听说是个神童,我说听过的……”
“何止听过?”周老二没眼色地喊道:“那可是我亲侄儿啊,我叫周老二,就是周二郎的二叔!”
那管事一听,顿时眼睛大亮。
“当真?”
“千真万确!”
看他啥都往外说,孙萍花着急地嘴唇都干吧了,只能偷摸拉扯下老二。
“原来是周神童的叔父,失敬失敬。”那管事赶紧作揖,接着动容道:“我家主人最敬读书人,因您家二郎是咱们城里唯一中榜者,所以我家酒楼才多了个只对周姓免费的规矩,算是跟着同庆吧。”
说着,那管事又一再作揖。
一脸钦佩的样子。
周老二立马被捧得飘忽忽:“既是如此,那这白食我还吃定了!”
说完,周老二就被那管事恭敬地迎进了酒楼。
接着,一桌珍馐美味就都给上齐了。
周老二从没看见过这么多好吃的。
比家里宋念喜和巧儿做得还要美味。
孙萍花原本还心存疑虑,可见管事这般热情诚恳,也很快就放下了心,跟着周老二一起,二人痛痛快快吃了一场。
待酒足饭饱后,周老二瘫在软凳上,打了个饱嗝。
这时,那管事出来说道:“还有一事相求,若周二爷吃得好了,就请答应吧。”
“啥事儿?但说无妨。”老二被这称呼哄得七荤八素。
管事笑道:“我家主人敬佩您家二郎,所以,想请您把二郎带至酒楼,在外头的台子上,为大伙儿读下一首诗词,再留下名字,也算是让我们这些俗人沾沾文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