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澎湃的热流涌上老三心头。
他紧攥双拳,手心里的汗都快淌下来了。
周家人五代为农,如今可算是出了个真正的读书人!
念书出头一直就是老三小时候的心愿。
自己虽然未能如愿,可儿子却替他圆了这执念,这让老三不自觉地眼睛都湿了。
这时,榜下的众人也纷纷对着老三道喜,巴不得也沾点儿喜气。
周老三赶忙擦擦泪眼,红着脸颊,作揖一一答谢。
“谢过各位了!”
“多谢多谢!”
“愿今日诸位日后也能如愿,家中儿郎都能榜上有名,前程光明。”
周老三正感动说着谢言,谁知大家伙儿却不想听这个。
“我家生的是闺女啊,不知你家二郎可有定亲?”
“对对对,若是不曾定下婚约,我家中也有个侄女儿呢。”
“周大人别走,你家二郎生辰八字说一下,我请人算算!”
“你们别抢,明明是我先问的!”
眼看着众人朝自己扑来,其中有三个已经先扭打成了一团,周老三不由傻眼,都说榜下捉婿,今个儿可算是见识到了。
周老三好不容易才从人群中挣脱出来。
这便连忙上了马车,急着要回家报信儿。
不过这时候,那前来报榜的官差,早就先一步到了周家。
周家人得知此事后,立马都沸腾了。
“二郎当真中了,我就说这孩子有出息啊,真是给咱家长足了脸面。”孙萍花大笑着喊道。
宋念喜眼睛含泪地看着二郎。
泪光中满是喜色。
周老太更是激动难耐。
只是眼下万不能因一时得意就失了分寸,反倒给二郎丢脸面。
于是周老太还是理了理衣裳,亲自将官差送出了门外。
“辛苦大人来这一趟了。”
“周老夫人不必客气。”
官差知道二郎这成绩难得,将来保不齐前途大好,所以待周家人也是格外和善。
“这一等一共就录三人,您家二郎能中了一等,那以后的仕途自是广阔,能为您家报喜啊,也是我的福气。”
周老太从袖口摸出一小包银子。
“谢大人吉言了,桃源村路途遥远,这点心意还望大人莫要嫌弃,就当是请您喝茶了。”周老太把银子递了过去。
那官差一掂量分量,嘴上连忙推脱,但手上却已经急不可耐往怀里揣。
“您真是客气,对了,还有一事怕您家不知。”
官差得了好处,便更会说到实处:“这次中榜的十人都会入国子监,之后还会各自拜位老师,这事你可知晓?”
周老太看出他话里有话,于是婉言道:“不知大人有何指教。”
“指教倒是谈不上,只是这入学后的头一位老师可是相当要紧,之后您家二郎的前程都得靠人家提携,可现下朝堂纷争不断,党派林立,所以切记要再三斟酌老师人选,莫要入了泥潭啊。”那官差挤眉弄眼地说道。
周老太心里激起一道水花。
朝堂纷争……那选师便等于选了阵营,一步不慎,步步也就难以经营了。
“不过您家二郎出类拔萃,想来不管做何选择,都定能有锦绣前程。”官差咳了几声,又圆滑地笑笑。
周老太心里有数了。
“多谢大人提醒了,日后定忘不了您的好处。”
等官差一走,周家便可算是能自己个关上门庆贺了。
二郎喜不自胜,默默摸着桌上笔墨。
中了就好,也算没辜负绵绵为自己的一通忙活。
而就在周家准备贺宴的时候,二郎中榜的消息,早就传遍镇上和城里。
一时间,竟引来不少商贾之家,急着上门说和亲事……
……
“啥?又是来为我家二郎说媒的?”
正午时分,周老太看着门口的媒婆,以及身后十几箱子的“心意”后,无奈地直晃头。
才不到两天的光景,这已经是第十二个上门来提亲的了。
都说商人最喜读书婿,此话果真不假。
自打童子科的榜一放,甭说是灵州城了,就连再远些的城镇,都有好些富贵商贾,慕名要来和周家结亲。
这其中缘由周老太自然是懂,商不如官,再大户的人家哪怕是赚足了银子,都不如当官的权势大。
于是就想择个能走仕途的良婿,为自家增光增势。
周老太哪能犯了这糊涂。
任由媒婆们带多少东西上门,她都一一果断拒了。
“不必浪费口舌,我家二郎不急说亲,一律都抬走。”
那媒婆脸上生着大痣,讨好道:“您不妨再多听上两句,我这边儿可是城里盐商袁家的小姐,比你家二郎小两岁,容貌秀丽,最是般配。”
“袁老爷说了,只要您应下这门亲事,将来二郎入国子监的一切花销,袁家自当承担,你瞧,这十来箱宝贝便是给二郎之后入京用的。”
周老太横在门前,连看都不稀罕看上一眼。
“二郎日后花费再多,我周家都供应得起,这种事儿还用不着外人操心,快快拿走。”
媒婆哪舍得轻易离开,继续哄道:“您家虽不缺,但钱可是个好东西,那是多多益善啊,袁家可就一位小姐,您家若是应下这亲事,将来袁家的家产可都是您家二郎的啊,”
这话听得绵绵好气。
她宝贝似的二哥,咋还被说的像是要去吃什么软饭似的。
于是绵绵红着脸,瞪着水灵灵的眼睛飞奔过去,屁股一撅就给媒婆撞得一趔趄。
“你这媒婆好不实诚,明明是你自己急着赚这媒金,倒说得像为我家好似的。”
“我家二锅锅可不稀罕什么圆家还是方家,以后谁再敢来提亲,我就让人拿大棒子撵人!”绵绵叉着小腰气势可足。
说罢,就去沈家别院搬救兵去了。
魏泠将军很是大方,派了几个亲兵过去守着,这才没人敢再上门叨扰。
周家可算得了清净,便也能专心干些正事儿了。
而头一个要做的,自然就是办贺学宴。
先是请过一遍村里这几家,随后,周家又单独办了一次,专请了二郎私塾的老师们,以及同窗好友。
因着二郎的原因,私塾一时也名声大起,多了好些要来此念书的,早就没了空余学位。
而同样也是仗着这童子科一等的威名,原先那些个不肯来教绵绵的有名夫子们,现下竟也都争先恐后地肯了。
毕竟当了周家的夫子,好歹也算是和二郎有些关系,说不定还会有对二郎授业的机会。
那将来对外,不就有了抬高自己的本钱吗。
对于这般势力之人,周老太原是看不上的,正要再另找高明。
可绵绵的小脑瓜却开始滋滋冒着“坏水儿。”
她爬到周老太的腿上,嘿嘿道:“奶,就让他们来教绵绵吧,他们可是城里最出名的三位夫子啦,咱多出些银钱,把他们仨都请来。”
“三个都要?”周老太疑惑道。
“嗯呐,谁让他们嫌弃丫头来着,那就偏让他们都给丫头传授学识,治一治他们身上的酸腐毛病!”绵绵咬着小白牙儿气哼哼:“而且不止绵绵一个,还要多弄些小丫头们来,让他们一起教!”
不仅只教一个。
还要教好多个。
看那些夫子们以后还咋嫌弃丫头。
若再嫌弃,可就是直打自己个儿的脸!
周老太被乖宝儿逗得发笑:“奶明白了,正好你成天在家除了哥哥们,也没个旁的作伴儿,莫不如奶就咱家设下学堂,多些想读书的女孩子,同你一块学。”
这倒没什么稀奇的。
毕竟不少大户人家的小姐,在请人入府教习后,都会再邀几名家世相近的小姐们,来府中学堂一同念书。
一来是省了方便,其他几家就不必再另找夫子了。
二来也好作个伴。
使得这学业没那么枯燥。
周老太想了下,反正都要多教几个,莫不如就让把三郎和四郎一并教了。
虽说男女有别,不过只要在两个小子和丫头们中间,隔开一道屏风。
那倒就也算是避嫌了。
于是在周老太的吩咐下,周家赶紧先把学堂收拾出来。
周家不用的屋子不少。
正好后院还有两间杂屋。
平时不怎么用,现下倒也是干净的。
为了乖宝儿的事儿,全家可谓是一起出动。
“老二两口子,你俩拿了水桶和抹布,把这屋子里外都擦一遍。”
“老三老四,你俩去镇上,定两扇屏风回来,再置办些桌椅板凳,孩子们多了自然都是要用的。”
“还有老三媳妇儿、老四媳妇儿,你俩给这屋子的窗纸换层新的,好让这屋子亮堂一些,”
不到半天的工夫,两间杂屋就被收拾得差不多了。
周老太早就有了打算,其中一间用来教书,另外一间就用作夫子们的休息之处。
如此一来,也算妥帖。
不会让别人挑出周家的错儿来。
而在听说周家要为县主找伴读,不少人家都挤破了头似的,抢着要为闺女报名。看书溂
周家多方打听。
最后定了人选。
一共挑中了四个丫头,都和周绵绵差不多大,便让她们来周家听学。
其中一位夫子对周老太说,自己本家还有个侄女儿,年龄虽稍稍大点儿。
但也想过来一同念书。
周老太看在夫子的面子上,自然就应允了。
但让人意外的是,就在这天开课前,韩府的马车却停在了村口。
下来的人正是韩文理的女儿,韩碧莲。
她穿着一身碧色衣裙,坐在首座,仰着下巴很是不屑。
一会儿嫌弃桌子小了,一会儿又嫌弃凳子不舒服了,再嘟囔几句乡下地方,难怪如此。
听得其他姑娘们都不敢说话。
这时,正好周四郎拎着二郎给的学具,蹦蹦跶跶地来念书了。
这小子本是不喜欢读书的。
可一听能和妹妹一起,他便又欢天喜地了起来,过来前还特地吃了小半碗蛋羹,生怕待会儿会饿,
韩碧莲一看见四郎,立马就露出嫌弃之色:“快快起开,这可是我们读书的地方,哪里是你个乡下小子能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