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砰”地一声关上,杨菊心正要探进来的大脸险些被门狠撞上去。
她讪讪地摸摸鼻子。
最后绕着门外溜达两圈,发现确实啥都听不着后,只能灰溜溜地走了。
走远后,趁着周家人现下留意不到她,杨菊心又偷摸去了东厢房,翻出几件周老二的贴身衣物,藏进了自己屋。
毕竟,这可是红姑交代过的,免得到时候事情不成,好歹还留了个后手……
屋内,周家人都到齐了。
周老太正了正神色,扶着椅子坐下:“杨凄,现在你说吧,那春来坊到底有啥猫腻儿。”
杨凄坐在矮凳上规规矩矩的,点头应下。
“回舅娘的话,这事儿还得从头说起。”
“自打我去了那绣坊干活儿,从头一天起,就没见她们做过啥生意。”杨凄边说边回忆:“可那些绣娘们的吃穿用度却都是好的,不像缺钱的样子,所以我就怀疑……”
孙萍花憋不住话,立马问道:“不做生意那她们靠啥生活啊,总不能天上往下掉钱给她们吧。”
“二嫂,你先听杨凄说完。”宋念喜低声提醒。
在一屋子人惊讶的目光下,杨凄继续说了下去。
“正如二嫂说的,钱不可能从天上掉,所以我就留了个心眼,入了夜后就常去绣娘们的窗根底下,听她们说小话。”
其实这墙根也不光是杨凄自己想听的。
主要是周老太之前就有过吩咐。
杨凄收了周老太的银子,也不想辜负了这份钱,便老实照做了。
春来坊夜里经常灯火通明,那煤油灯几乎是整夜地亮着,可和其他绣坊不同,别人家费那灯油是为了熬夜做绣品。
而春来坊却是由坊主带头,夜里一起开大会。
随着杨凄越说越多,周家人也觉得事儿不简单,听得聚精会神。
周绵绵不知啥时候也从里屋出来。
她还拿了包葵瓜子搂怀里,和二郎俩人挤在一张板凳上坐着,两个孩子边磕瓜子,边听杨凄说话。
杨凄眉间皱得越来越深。
“那些绣娘们平时睡得晚,常去坊主红姑的屋子里说话,起初我还以为是闲聊,直到前几日有一天夜里,我听红姑在算她们这个月都弄了什么钱,才知道原来……她们是专靠讹骗来赚钱!而且已经干了好几年了,里头的绣娘都是红姑养来去骗钱的!”杨凄说着无奈地直摇头。
“她们还把这个叫做“杀猪”,尽量都挑有钱的骗,一旦被她们盯上,不是掏钱了事,就是家破人亡的……”
什么?
周老太顿时神色一滞。
杀猪??
周老三也有些懵了:“等等,杀什么猪,怎么杀……”
杨凄蹙眉道:“她们把有钱的叫肥猪,没钱的叫瘦猪,由红姑挑选合适的人家做“猪”,而这些绣娘会听她吩咐出去攀附人家,或是坑骗,或是栽赃,我也不能全说的上来,总之红姑有的是法子,让手底下的绣娘从这些人家身上弄出钱来。”
至于前些日子,镇上那个很轰动的绣娘讹钱事件,也是春来坊的手笔。
杨凄偷听到,光是过去这一年来,春来坊的绣坊就已经得手有不下十五次了。
她们或是去结交有些身家的子弟。
或是去寻些有钱的旧识攀关系。
等相处段时间,便摆人家一道儿,利用寻死觅活、怀上孩子、姻亲关系等法子,想法子让人家吃瘪,不得不倒赔上一大笔钱来。
“其中有几家不光给了钱,还被害得家都快没了,都是她们春来坊干的好事。”杨凄难受地道。
闻言,周家人不仅震惊,还觉得不寒而栗。
坑蒙拐骗的人他们见过不少。
但是专门以此为生的,周家人之前可从未见识过。
甚至连想都不曾想过。
周老三张大嘴巴:“世上还有这种营生,她们也不怕天打雷劈。”
“她们只管赚钱,遭不遭报应的她们可是不怕。”杨凄摇摇头:“听说红姑是前几年搬到杏花镇的,原先她是在外地做这营生,每做上几年就换个地方,应该也是怕被人发现。”
“一群绣娘,不好好绣东西靠本事挣钱,倒搞起来这种歪门邪道,这都是什么世道。”宋念喜觉得恶心得不行。
孙萍花也一嗓子喊出声:“老天咋不开开眼给她们劈了,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老二家的别喊。”周老太抬头示意她小点声儿。
起码别被杨菊心给听到了。
“这人心坏起来,本来就是没边儿,这个世道就是朝钱看,为了钱那些腌臜货做出啥也不值得稀奇。”还是周老太要处事不惊多了。
她只是皱了皱眉心。
很快就收起深沉的目光,对着杨凄问起了正事儿。
“对了,那你可知除了前几日镇上那家,春来坊可还骗过什么人家?”
杨凄低下头尽量回忆。
“我听她们说了些,可也记不大清了,好像有一家是镇东开染坊的,兄弟三人同时被骗了聘礼,足足有上百两银子的,气得那家的老娘都吐了血。”
“还有一家是迎安镇的,离咱挺远,那家被闹得更厉害,骗了钱不说,还害得那家一个男人上吊了……”
周老太看了眼周老三,让他赶紧依着杨凄所说,把这几家通通记下。
指不定将来还用得着。
这时,杨凄想起什么慌忙抬头:“对了舅娘,我这么着急赶回来,是有件和您家有关的急事要说。”
周老太心中已然猜出了个七七八八。
不用杨凄说她也有数了。
“你是不是想说,我家也被春来坊盯上了?”
闻言,周老三他们顿时睁大眼睛,屏气凝神地望向杨凄。
而宋念喜她们妯娌仨更是连呼吸都快停了。
“正是。”杨凄焦急地点着脑袋:“那天夜里,我听到坊主红姑说起您家了,还说有个什么菊心还是菊花的绣娘,在您家迟迟没个动静,红姑好像很急着让这绣娘动手,还说您家可是乡君之家,少说也能讹个一千两银子……”
“这狗娘养的杨菊心!她不是说她全家都在老家要饭吗,居然也是那个春来坊的人,是来害咱的!”周老四瞬间怒得双目发红。
他攥着拳头,就要踹门去找杨菊心算账。
宋念喜她们一时间也都是恼得不行。
本以为杨菊心只是想来骗个好日子过。
没曾想,却是个包藏祸心的。
宋念喜咬紧牙齿啐道:“咱家好吃好喝的给她,原来是收养了只狼,看她长得憨厚,想不到竟也一肚子坏水,今个儿咱非得问问她,为啥要来祸害咱家。”
屋子里,只有周老二还是一脸懵的。
他还有些不太信,那么个老实的妇人,咋会这么坏呢。
不会是弄错了吧。
这时,眼看着周老四已经要去揍人了,周老太面带思虑,立马又喝了一声,让老三给他拽回来。
“娘,拦着我干啥?难不成还要跟那种人客气,人家都把咱当“肥猪”,正寻摸着要咋杀好呢。”周老四气呼呼道。
周老太板着脸站起身来:“娘是让你不要冲动!这会子给她打一顿,你也就能出点气,但光出气哪能够!”
弄不好,气还未出成,说不定反倒坏起事来。
毕竟春来坊的长处就是讹人。
杨菊心头一天来时就要闹自尽,怕不是也想有讹诈这一目的。
在巧儿的安抚下,周老四揉揉眉心,也冷静了下来。
“娘说的也对,都听娘的,那咱现在咋办。”
全家人都看着周老太,只等着这老太太来拿主意。
周老太沉思片刻,幽幽开口:“听说过啥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她们既想讹咱,那咱就也想她们尝尝这滋味儿!”
想把周家当冤大头,那些腌臜货还不够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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