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三一惊,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毕竟吕秀才连贱籍和奴籍都不是,又哪里能凭白去做了苦力奴。
可周老太却冷声来了句:“他到底是不是又有什么要紧?到了那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工头手里,叫他是啥他就得是啥!”
此话一出,周老三他们都不由一震。
不过……这说得倒也是事实。
那掌管苦力奴的都是些穷凶极恶的工头,而这苦力奴的主子,也都是些权贵。
只要将那吕秀才混在苦力奴堆里,到时候他说啥都是白费。
只会被当成是不老实的苦力奴,招来毒打一顿。
就算他最后费了力气证了身份逃脱出来,怕是少说也要个把月了,足以吃尽苦头,
周老三被周老太的法子给惊到。
不过却也佩服极了,关键时候,娘的手段可是够硬!
也唯有如此才能治了那些黑心肝的。
于是等两日过后,周老三和便和周老四偷摸去了吕家草垛后。
吕秀才还在那儿美滋滋等着周老二,做他的白日美梦呢。仟千仦哾
却不料背后猛的来了一闷棍!
吕秀才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周老三和周老四拿了麻袋给他装上。
趁着夜色,一路赶着驴车去了东稻村。
等吕秀才再次睁开眼睛时,身上早就被换了破烂衣衫,他被丢一堆苦力奴的中间,睡的是露天的羊圈。
很快,就见一个提着大棒子的壮汉踢门进来。
“你、你们是谁啊……”吕秀才完全傻眼。
“装个屁的傻!鸡都打鸣了,你们这些贱命鬼还不快滚起来干活儿去!再废话就是讨打!”
“啊啊啊!”
……
桃源村本就人不多,如今少了一个乱溜达的闲人,就更多了分清净。
那吕氏早就听吕秀才说要去镇上做件大事,还让她不要张扬。
如今吕秀才没影儿了,吕氏还以为吕秀才真是去做要紧的事了。
虽疑心儿子为啥不辞而别,可想着他曾说过不能声张,吕氏便又不敢随意说出去。
只能在家焦心地等着。
这下周家得了消停,日子又照常安稳地过着。
没几日的工夫,周家也终于采够了野生的金丝竹荪幼苗。
把家中最后那十亩空地给种满当了。
这金丝竹荪同草药不一样,本是不适宜在灵州城地界生长的,所以自然就需要额外多的灵池水浇灌,才能长成上等品相。
于是周绵绵也很上心,每晚捎带手,会格外多灌出几桶水来。
到了隔天,再让周老二把多的几桶专门浇给金丝竹荪。
便不愁这些小荪苗儿长不成了。
见周家竟然在地里种了金丝竹荪,还种了足足十亩。
另外三家都被吓了一跳。
那吕氏惊诧后,就是一阵不怀好意的窃喜。
只巴巴等着周家白糟蹋了这十亩良田!
老村长见了则是担心不已,生怕周家会受了损失。
赶忙跑来劝诫。
“周家的,这玩意儿可不兴种啊,到时候它成熟不了,白让你家受累。”老村长可着急了。
周老太却笑着道:“这金丝竹荪的确不该往地里种,只不过我家得了诀窍,能给这荪养大,老村长你就放心吧。”
老村长虽半信半疑,可想着这地已种下,周家又如此坚决。
怕是再劝也改变不了啥。
便只好叹了口气。
又说了几句提前安抚的话:“周老太你心里有数就行。只是若是到时候实在种不成,你也千万别上火,你家那四十亩草药和十亩庄稼就够赚的了,全当是换个教训了。”
老村长说话虽直,可这份好心周老太哪能看不出来。
她感激地应了下来。
又从倒坐房前扯下一串笋干,塞给了老村长,让他拿回去炒菜用。
等老村长走后,周老太又在去田里的路上见到了白镖师。
白镖师年轻,见了周老太,便主动来打了招呼。
后又委婉提及了金丝竹荪的事儿。
白家也是不好看种周家金丝竹荪的,不过白家人倒也佩服周家的勇气。
觉得试试也无妨。
白镖师浅说了几句,见周老太仍神色轻松,对那金丝竹荪很有信心的模样后,白镖师笑了笑便也不再多言了。
毕竟种啥是周家的事,外人只需点到为止即可,不好过分越俎代庖。
周老太倒是相当喜欢白翊这后生,生得俊俏不说,心眼儿不赖,还是个极有分寸的。
有老村长和白翊这种乡亲在,桃源村的日子才真是有盼头。
周老太心里舒坦,待回了家后,脱下了身上的厚比甲。
寻思着也该给绵绵做些春天穿的新衣了。
小孩子身量长得快。
自打过了年后,周绵绵便长了不少小奶膘,脸颊越发肉嘟嘟了。
配上她那乳白色的皮肤,远远一看就是活脱脱一小肉包。
除了脸上,周绵绵的小腰也圆乎了一圈,个子也稍稍窜了窜。
怕是去年的春衣早就不够穿了。
周老太最乐意操心乖孙女儿的事儿,这便麻利地拿出布尺,给周绵绵重新量了量小身子。
碰到周绵绵的痒痒肉时,她就笑得咯咯的,惹得周老太也跟着笑了好一阵。
最后费了好些工夫,才算好了所需的布匹数目。
周老太疼着这宝贝疙瘩,只要是给小绵绵用的,无一不是尽力给最好的。
所以等周老三吃过晌饭后,周老太便让他下午去镇上时,顺道给绵绵多置办些做衣裳用的东西。
而且还得是挑好的买。
“老三,眼下杏花镇啥布料最时兴?要穿着软乎一点儿的那种,再挑俏皮点儿的颜色,买上四匹半回来。”周老太坐在炕头吩咐道。
周老三舀了瓢水,边喝边应着。
“知道了娘,那我就买些提花天丝的料子买吧。”
提花天丝虽不比绫罗昂贵,不过上身却是极为舒适的。
而且因普通百姓也能买得起,所以产量更足,花色和暗纹的种样儿也就更多。
纹样普通的不过才三百文一小匹,纹样复杂抢手些的,也就才四百到五百文一匹。
周老太听着觉得价也合适,就让周老三多买些回来,给三个儿媳妇也多做几身。
“除去布匹,老三你再去镇上的铺子买些子母扣和珠扣回来,给绵绵做衣裳,这些零碎小物可少不得,也不能马虎。”周老太细心极了。
应着周老太的要求,周老三得买十对玉兔纹样的子母扣。
五颗月白色玉髓珠扣子。
再买五颗眼下最流行的五彩琉璃扣子。
那琉璃珠扣缝在衣裳上,太阳一照很是耀眼炫目,买来给绵绵用上也能图个新鲜,逗她乐一乐。
只不过抢手的东西,价自然就高些,光是一颗琉璃扣就要八十文。
周绵绵软乎乎地趴在炕上,听着爹和奶说话,听到入神处,小耳朵还沁出点点粉色。
一听到奶要给自己买琉璃珠扣,这小家伙更乐得偷笑,忍不住踢着脚丫,小腚也一扭一扭的。
周老太余光瞧见了,立马捂住了胸口,心肝都要被乖孙女儿甜化了。
巴不得有啥好的都给绵绵用上,可不管贵不贵的!
于是她忙从钱袋子里拿出了五两银子。
交给了周老三。
又耐心地嘱咐道:“老三,那琉璃珠扣咱绵绵是稀罕的,那就再多买五颗,一共买它十颗。”
周老三笑着捏紧了钱袋,自然乐得,给闺女买买买,就是他去镇上最要紧的事儿、
临走前,周老三又腻歪地过去抱了抱周绵绵。
胡茬儿还偷摸蹭了蹭她的小脸儿。
虽说周老三动作很轻,可周绵绵还是嫌扎,不满地伸出小手摁在了周老三的脸上。
“爹,扎四锅去!”
等周老三走后,周绵绵就自己蹦跶下了地,哒哒哒地去了小暖阁里。
打开小世子送的食盒,对着剩下半碟的荔枝饴糖,又美美吃了起来。
周老太闲不下来,这时候也下地穿鞋。
要去预备晚饭要用的吃食。
谁知她这边刚一掀开门帘子,就见周老二拉着个长脸,闷不出地坐在堂屋的板凳上。
“老二,大中午的咋不睡觉,下午还得去地里呢。”周老太奇怪地问了一下。
却不料周老二闷闷地驳了一句。
“我要是去睡了,还听不到你给绵绵买个扣子就要花掉一两银子呢。”
娘对自己,何时这么大方过?
那吕秀才虽坏,可有些话却是说到他心坎上了,让他这两日总是惦记。
周老太一听就知周老二又要犯病了。
这蔫吧儿子身上就有根坏筋,隔三差五就得提溜他一下,不然没个好儿!
周老太当即板起了脸来:“老二你啥意思,要是你觉得娘不公,娘这就去给老三叫回来,让他也给你买一两银子的琉璃扣做衣裳去!”
周老二紧了紧嗓子,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
“娘,我不要啥衣裳扣子,要不你让老三给我在沈府找个差事做吧。”
“啥?”周老太属实意外。
周老三耷拉着脑袋,偷瞄周老太的脸色。
“人吕秀才都说了,以咱家跟沈家的交情,让我去沈府做事不成问题。等将来儿子体面了,您也能跟着长脸啊。”
到时候,他就不用种地受累。
然后再想法子娶上一房妾室,小日子岂不是美滋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