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年没回河湟了,怕是有些部落已经不在了。”胡勒眼中露出缅怀之色,叹道:“我老了,时常想念草原,公子带上我,让我死在草原上吧。”
说着,胡勒哼唱起歌来,听不清他在唱些什么,但歌声悲怆,催人泪落。
等胡勒唱完,刘宇倒上一杯酒递给他,道:“叶落归根,本无可说。可是你在洛阳近二十年,便是到了故地既无资产又无族人,怎么活下去?”
胡勒仰头将酒一口饮下,酒水淋漓洒在花白胡须上,目光中藏着说不尽的忧伤。
刘宇道:“我有意与羌人通商,正好借你之力,你若愿意,我可以许你一成之利,帮你在南市重开商铺。”
胡勒知道刘宇义商之名,自己每天到官寺领到的白面蒸饼就是蒸饼铺所送,拜服在地道:“小人愿为公子效力,不敢奢求一成之利,只求衣食得饱,有个居所就行。”
…………
汉时出门可不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要先到官府办理传书,从洛阳到长安要经过函谷关和潼关,都要凭传通行,无传不能过关津,而且抓住要治罪。
刘宇决定将随行的二十六人分成二组,他和顾明带上四人一组,用太子舍人的身份开具办理公务的由头,携带金子和武器,有官身通行方便些。
白利带上胡勒与其他人一组,有胡勒这个老手随行,前往长安也不能空手,准备了四车货物,名义上胡勒是货主,其他人是护卫,方便携带兵器。
刘宇兼着观风使,卢植破例打了招呼,传书很快办好。竹制的传书,上面写着“中平三年三月庚乙,太子舍人刘宇奉尚书台之命移过所三辅之地,毋苛留,如律令”。(传书是猜测所写,书友勿细究)传书上还标注着骑马一匹、护卫五人等字样。
白利等人的传书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先报到乡里,乡里审核确认为“毋官狱征事”,即不是服兵役、劳役、刑役人员后,再上报给洛阳官寺签发。
货物采购齐了,县里的传书才签发下来,“中平三年三月庚乙,广善乡明则里商人胡勒,携护卫顾明、白利等二十人行商长安,以此为凭,查验过所”,注明四辆马车、货物品种、估值等等。
货物备齐,传书签下,行期已定,刘宇前去向卢植和王越辞行。
卢植置酒给刘宇饯行,交给了他几封信,是他在扶风郡茂陵县读书时的同窗好友,对于这个弟子,卢植还是挺上心的。
剑馆拜别王越,王越叮嘱了不少话。刘宇见王越的有些精神不振,问过宋清方知升任虎贲郎中之事起了波折。二月份太尉张延被免职,天子派人持节前往长安,委任车骑将军张温为太尉,升迁之事暂时搁置了下来。
刘宇心中暗叹,王越真没有仕途缘。
…………
庚乙日是三月十三日,刘宇出京前往长安。
从洛阳前往长安有八百里,这条路联通着关中与中原,是最为繁华的道路。洛阳称为东京,长安则被称为西京,两京间的道路是横贯东西的大动脉,自周以来便是具有政治、经济重大意义的干道。
胡勒介绍道:“从洛阳去长安,要经过渑池、弘农,然后过函谷关,再过潼关入渭南,往前便是长安了,天气晴好的话半个月就能到达。”
官道十分宽阔,道旁栽种着枣树、梧桐、梓树、榆树、槐树以及杨柳,车马不断。起初刘宇还担心自己一行近三十人,身带武器会引人注目,等走上官道才知道自己多虑了。
大道上百余人的商队随处可见,有的商队结团超过千人,浩浩荡荡,商队护卫骑马带弓往来巡视;还有从西域来的驼队,连绵数里,头裹白巾、腰挎弯刀的西域骑士满身风沙;自己这二十多人有如像水滴入海,毫不起眼。
刘宇一行出京半个时辰不到,夏静便收到了消息。背手倚窗远眺,夏静愁眉不展。
夏恽在宫中阴告刘宇,不料刘宇因祸得福反被封为太子舍人,夏恽连忙派信告诉了夏静,夏家与刘宇之间势成水火,已难相容。
在信中夏恽点明,天子加封刘宇为太子舍人,是准备让刘宇将来为太子效忠,虽然还不知道太子是谁,但几可肯定刘宇将来是从龙之臣。
一朝天子一朝臣,别看眼下中常侍气焰滔天,当今天子一旦故去,新皇即位他们的恩宠肯定不如前,新人要上位,说不定要借他们的人头来平息朝堂上的怨气。刘宇的崛起速度过于惊人,有这样一个宿敌,实非夏家之福。
夏静读出三弟的忌惮之意,夏家与刘宇之间既已成仇,唯有拼个鱼死网破。很快夏恽送信说刘宇会前往长安游学,暗中兼着观风使之职,信中提及三辅羌人做乱,极不太平。夏静心领神会,决不能让刘宇从长安回来。
有钱能使鬼推磨,刘宇的一举一动都在夏静的掌握之中。半个月前,洛阳官寺有人告知他刘宇会在三月庚乙出京,夏静开始着手安排。
西城上西门、雍门、广阳门前几日就有人盯着,刘宇一出城门,随行的人数、车辆、携带的东西就报到了夏静手中。
夏家常年在凉州、羌胡贩马,夏静的二弟之子夏耀长驻长安。两匹快马从夏府急疾而出,洛阳城四十里处从刘宇等人身旁驰过,刘宇不知道极大的凶险正在前路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