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东汉帝都,东扼虎牢,西据崤函,北依邙山,南对伊阙,洛水横贯其间,有“天下之中”盛誉,是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
城内南北二宫,殿宇楼阁星罗棋布,玉阶金柱,气势恢宏;王侯府第鳞次栉比,雕梁画栋、黛瓦粉墙;商肆如云、酒旗招展,商旅不断,道不尽的繁华富庶。
三公府邸在洛阳城内,南宫的东南、苍龙门外。太尉府、司徒府、司空府由南向北依次排列,从开阳门进城五里许,便是太尉府的所在。太尉,三公之一,天下武官之首,统领天下兵马大权,官秩为一万石。
远远便能望见府门前耸立的阙楼,像两尊巨人,太尉府建在高台之上,雄浑威严。王越等人在阙前下马,有属吏迎上前来,查验过帖子后,引着从阙道走过,没有登阶进大门,而是从侧旁入府。
自秦汉以来,官员在衙门集中办公和住宿,前面是官署后面是官舍。太尉府除太尉外,设长史一人,椽史属二十四人,令史及御属二十三人,官骑三十人,还有百余名奔走的小吏,数百人的住处面积可真不小。
刘宇走在最后,跟着众人穿廊绕舍,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太尉府的建筑。宅内楼台飞阁,或沉稳庄重或通透灵巧,高高的望楼挺拔修长,院墙巧妙地隔分出一个个院落,红柱白墙,栋、梁、椽、楹、楣、窗之上或雕刻着姿态生动的虬龙、奔虎、神仙、玉女等,或镶嵌方块、菱形、\"卍\"字等福瑞等图案,精巧华丽,色彩艳丽,浑然古朴。
在一处大堂前停下,堂前已经有三四十人在等候,看到王越到来,有人上前见礼寒喧。刘宇见堂前有匾-论武堂,想来今日太尉宴客就在论武堂中。
顾明轻声向刘宇介绍着,“这个白脸是问剑斋剑主刘阔,别看他笑得满脸皱,这小子十分奸滑”、“左边那个虎头虎脑的家伙是砺锋堂的吴少达,这家伙倒有几分真本事,他是师傅最大的对手”、“看见那个鼻孔望天的高个没有,那就是赤宵剑馆的陈忠陈才兴,仗着自己是陈家族人没少说师傅的坏话,是个阴险小人”……
顾明语带怒气,刘宇记取初识时他正与赤宵剑馆的打斗,看来积怨已久。大堂内走出一个黑衣小吏,冲着众人揖礼道:“太尉请诸位英雄入堂叙话。”
话音刚落,众人朝大门抢去。刘宇有些目瞪口呆,刚才大伙还揖让有礼、言笑晏晏,怎么一下子成了争食的猛虎。
王越的动作不慢,身形往前一跃,两步便到了门前,双袖一拂,劲风四溢,身旁之人有的站不稳脚,向旁跌去。史阿紧紧相随,顾明一拉刘宇,道:“快跟上师傅。”
走进门来,发现屋内十分宽敞,用前世的标准衡量足有三四百平米,东西两侧窗户被推开,屋内十分光亮。
正中主座上坐着位老人,须发花白,一脸病容,应该是太尉邓盛了。左右两侧已经坐有十余人,再往下两旁铺着坐席,席前摆放桌案,应该是让前来赴宴的剑客所坐。
还来不及细看,那些抢进门来的剑客纷纷向前走去,袍袖鼓动,脚步变幻,显然为了争座暗中动起手来。
也难怪,赴宴的人不少,看样子座位有限,谁不想坐在前面露脸,坐得远了,恐怕邓太尉连是谁都瞧不清。
王越势在必得,争得是南向第一的位置,而吴少达、陈才兴等五六个自问有资格坐在那里的人,同时迈步向这个位置行去。
争是暗争,众人都不想在太尉面前失仪,步履如风、衣袖飘摆,表面看去有如行云流水般从容,只是袍袖拂动时暗风汹涌,脚步从容却暗藏杀机。
王越势在必得,率先出手,宽大的袍袖看似无意地向左右一甩,袍袖内双手并指成剑,两道剑风透指而出分别刺向身旁的吴少达和陈才兴。
陈才兴一时不慎,被剑气戳中小腹,闷哼一声,止步不前。暗中运气化开剑气,拦住了身后路。
吴少达早有防备,袍袖一鼓,劲风充盈,有如重锤砸向剑气。剑气刺在袍袖上,发出“嗤拉”一声轻响,锦袍袖口上裂开一道缝。
王越“哈哈”笑道:“承让”,迈步走向座位,向着邓太尉遥遥一拜,安然坐下。吴少达与陈才兴举目向对面望去,只见刘阔根本没有争南向的位置,轻轻松松便坐了北向第一位。
无奈之下,吴少达怒哼一声,迈步向王越身侧第二个位置行去。陈才兴被剑气点中,气血不畅,慢了一步,只得坐在第三的位置。
堂下争座,堂上众人熟视无睹,这本是应有之义,论剑为了争夺虎贲郎中一职,怎能少得了争斗。
史阿和顾明盘腿坐在王越身后,刘宇的身份是剑僮,只能侍立在他们身后,好在侍立的从人不在少数,用不着尴尬。
趁着侍女端着托盘送上酒菜的功夫,刘宇暗中打量四周。汉以左为尊,邓太尉左首第一位坐着个中年人,面目肃然,白脸黑须,颇具威仪,应该是新任的豫州刺史王允王子师了。
这位王大人可是与吕布联手除去董卓的狠角色,刘宇不免多瞧了几眼,心中暗中揣度着美人计中的貂蝉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是否真的存在。
王允身后坐着两人,皆是峨冠儒衫,应该是他的两名从事尚爽和孔融,只不知哪个是让梨的孔文举。其他七八人皆是头戴冠帽,显然是有官位有身份的士人。
有小吏高声介绍座中客,刘宇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虎贲中郎将崔州平。这位崔公子戴着鹖冠,身穿青色纱縠衣,丰姿俊爽,十分英武。
刘宇心中暗叹,汉朝以察举、征辟等方式举官,普通百姓几无仕官的机会,王越为了一官半职奋斗半生,还在争夺小小的虎贲郎中位置,而崔州平借助家族势力,不满三十岁便能高据虎贲中郎将的官位,何其不公。如果王越能得到虎贲郎中的位置,正好是这位崔公子的属下。
太尉邓盛举起酒杯道:“老夫今日有幸,能设宴款待京中的剑道高手。老夫亦是好剑之人,先贤曾云‘剑乃君子武备',眼下黄巾做乱,正要倚仗诸位为国效力,平定祸患。诸君,请满饮此杯!”
一杯酒下肚,邓盛轻声咳嗽起来。王允欠身道:“邓公身体不适,请少饮些。”
“无妨,子师且放心,老夫无事。”
微喘了片刻,邓盛提高嗓门道:“黄巾做乱,祸害苍生,老夫年老体衰,空有雄心却上不得马舞不动刀,只能仰仗年轻人多出力了。”
用手一指王允,邓盛道:“这位是豫州刺史王子师王大人,想来诸君已经听说了,老夫今日设宴是替王大人选一名护卫长,以策其全。老夫已经禀明天子,加封这名护卫长为虎贲郎中之职。”
议论声“嗡嗡”声响起,众人虽然都听到传言,但经邓太尉亲口证实,选中的护卫长可得虎贲郎中的官位,众人还是满怀激动和期待。
在门阀子弟的眼中,这个比三百石的虎贲郎中不值一顾,但于堂下众人却是改变命运的良机。刘宇注意到王越手中的铜樽都被捏得变了形,侧旁的吴少达右手也紧握佩剑。
说完这几句,邓盛转过脸对着王允道:“子师,既是你择护卫,接下来便由你自行做主了。老夫身体不适,便先行告退了。”
众人躬送太尉离开,重新落坐后。王允清咳一声,开口道:“诸位是京中剑馆的高手,对剑熟知,请问何为剑?”
太尉府论剑正式拉开帷幕。